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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格伊奇所以不得不饱尝那他称之为万分痛苦的一切,并非由于我的过错,并非由于我的过度惊慌。固然,如果我不把我们关系的变化看得过分严重,他就可以避免梁赞之行了。但是他说这次出走在他并不痛苦,因此并非我那过激的看法酿成的大祸。对于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来说最痛苦的只是他不得不自杀。他用两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他非做出这个决定不可:我苦于对他一直怀着无限的谢忱,我苦于无法对亚历山大确立起社会所要求的那种关系。在他去世以前,我还不能十分平静,我为自己的处境而苦恼,不过他没有猜中真正的原因。他以为他的出现会叫我难过,因为我对他的谢忱对于我是一个过重的思想负担。其实不完全如此,人总喜欢寻找一些理由以减轻自己的思想负担。当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认为有必要自杀时,这个理由早已不存在了:我对他的谢忱早就慢慢减弱,并且变成了一种愉快的感情了。可是这个理由还跟我原先对事情的过激看法有点儿关联。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列举的第二个理由是,希望能使我和亚历山大的关系被社会承认。这个理由却跟我对事情的看法毫无关系,而是社会观念的产物,面对这个理由我束手无策。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根据这个理由而推测他的出现会使我痛苦;这推测完全错了。不,即使他不死,我也很容易推翻这个理由,假如有必要的话,假如我认为这样也未尝不可的话,是容易取得社会的承认的。只要丈夫和妻子住在一起,就足以防止社会对妻子风言风语,无论她是否跟别人有染。这就该说是功德无量了。我们看见过许多例子,靠了做丈夫的高尚品格,问题便如此这般地解决了。只要遇到此种情况,社会从不干涉妻子,任其自由。现在我认为,这是解决我们这类问题时对大家来说最为省力的、最佳办法。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从前向我提过这个办法,我那时思想过激,拒绝了他。我不知道如果我那时候接受了会怎么样。如果社会不来干预我,不对我风言风语,不过问我和亚历山大的关系,而我也就会感到满意了。那么,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向我提出的办法当然对我已经尽够了,他也无需决定去自杀。那么,我当然没有任何理由希望正式确定我和亚历山大的关系了。但是我觉得,这样来处理类似于我们的这种情况,对大多数人来说,会是很圆满的;而对我们来说,却未必适宜,因为我们的情况具有一种罕见的偶然性,就是三个人正好势均力敌。如果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感到亚历山大比起他来具有着才智、修养或者性格方面的优势,如果他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亚历山大就等于对一种精神力量的优势甘拜下风,如果他放弃位置并非出于自愿,而仅仅是弱者在强者面前的退缩,啊,那我当然就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了。同样,如果我在才智或者性格方面比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强得多,如果他在我和亚历山大的关系发展之前是笑话中惟妙惟肖讲述过的那种人物——你①记得吗,我的朋友,那个笑话引得我们大笑不止:它说的是有两位先生在歌剧院休息室相遇,闲谈了一阵,彼此谈得很投机,都愿结交结交,“我是某某中尉,”一位自我介绍道。另一位却自我介绍说:“我就是泰德斯科夫人的丈夫。”如果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是“泰德斯科夫人②的丈夫”啊,那么他当然根本用不着自杀,他会对我顶礼膜拜,百依百顺,如果他又是个规矩人,他更不会认为他的顺从会有丝毫使自己受屈辱的,于是万事如意。他对我以及对亚历山大的关系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丝毫不比我们中间的任何人弱或者差,这,我们知道,他也知道。他的让步不是由于软弱无能,啊,完全不是!那纯粹是由他自己的意志所决定的。对吗,我的朋友?您无法否认这点。那么我才看清了我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中呢?问题的实质都在这儿,我的朋友。我看到自己处在依从于他的意志的境地,因此我觉得我的处境挺难堪,这样他才认为必须做出那个高尚的决定——自杀。不错,我的朋友,迫使他走到这一步的固然是我的感情,这感情的原因却隐藏得比他在您来信中所解释的深得多。我对他的谢忱已达不到成为思想负担的程度了。满足社会的要求其实也不难,只要采用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自己向我提过的那个办法就行。况且我才不在意社会的要求呢,我生活其中的小圈子根本就没有这种要求。但是我仍然要依附于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我的处境只能以他的意志作为基础,是不能独立的,这才是叫我难堪的原因。现在请你想一想,我对我们之间关系变化的看法能够防止这个原因的产生吗?这儿重要的不在我的看法,而在于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是个独立自主的人,他这样或那样行动全凭自已的意志,全凭意志!是的,我的朋友,您一定了解并且赞许我这种感情:我不愿俄从于任何人的意志,即使是对我最忠实的人,即使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信赖他不亚于信赖我自己,我清楚地知道他永远乐于为我做我所需要的一切,他比我自己还要珍惜我的幸福。是的,我的朋友,我不愿依附于他,我知道您赞成我这样做——
①韦拉习惯地又以“你”相称了。
②泰德斯科夫人(一八二六—一八七五),著名的意大利歌剧演员。
不过我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要剖析我内心最隐秘的、谁也无法发现的感情动机?对我和对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来说,这种自我暴露却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能够说:我没有过错,问题是取决于一件由不了我的事实。我记下这些是因为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爱听这样的意见。我想来讨好讨好您,我的朋友。
可是这方面已经说得够了。您对我怀着那么深切的同情,竟不惜花费好几个钟头来写您那封对我弥足珍贵的长信。从这一点我看出来——瞧我用辞多么委婉得体,正像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或者您用辞一样——是的,从这一点,只有从这一点,我才看出来您一定很想知道,在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跟我分手去了莫斯科以及返回自杀之后,我的境遇如何。他从梁赞回家,看出我挺尴尬的,我的这种尴尬只是在他回家以后才暴露得最强烈。他在梁赞的时候,老实告诉您,我倒并不时常想他,不,并不像您认为的那样时常想他,您是根据他回家看到的情况做出的判断。不过在他要上莫斯科的时候,我看出他正在策划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看来,他是要从彼得堡的事务中脱身,有一个来星期,他显然是在等着事务了结好离开,后来,在他走前头几天,我有时发觉,他满脸愁容。虽然他善于隐藏自己内心的秘密,但怎能不发觉呢?我预感到一件严峻的、决定性的事马上就要酝酿成熟了。他上火车时,我是那样的伤心,伤心透顶。第二天我还是忧伤满怀,第三天早上起床时我更加伤心,突然间,玛莎给我送过来一封信,您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痛苦的时刻,多么痛苦的日子。因此,我的朋友,现在我比从前更加了解了我对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恋情的力量。我自己也没想到这恋情如此强烈。是的,我的朋友,现在我才知道它的力量,您也会知道的,因为您当然知道那时我就决定过不再跟亚历山大见面了。我整天觉得我这一生已经彻底毁掉了,再也没有快乐了,您也知道,我看见我那位好朋友的字条时真是像个孩子那样高兴,那张字条完全改变了我的想法(您看我用词多谨慎,您该满意我了,我的朋友)。这一切您都知道,因为拉赫梅托夫送我上了火车后才去给您送行的。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和他说得对,我还是应当离开彼得堡,以便造成那么种印象①,为了造成那种印象,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竟然不惜让我在极度的痛苦中熬过一整天,我真是感谢他的这种残酷无情啊!他和拉赫梅托夫又劝亚历山大别来家看我,别送我上车站,这也都是对的。但是我已经无需前往莫斯科了,只要离开彼得堡就行,所以我在诺夫戈罗德停留下来。过了几天,亚历山大也到了那儿,随身带去了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的死亡证明,我们在他去世后一星期结了婚,随后又在铁路线上的丘多沃住了一个来月,这样亚历山大上班方便,他每周要去医院三四次。昨天我们才回彼得堡,我这样久没给您回信,是因为玛莎把您的来信放在抽屉里,她完全给忘了。您久久接不到回信,大概瞎猜测了吧。
拥抱您,亲爱的朋友!
您的韦拉·基尔萨诺娃——
①造成以为洛普霍夫已然自杀的印象。
紧握你的手,我亲爱的。不过至少对我,请你别再说什么恭维话,否则我也要滔滔不绝地倾吐对您的高尚气度的由衷赞美。当然,再也没有比这做法更叫你厌恶的了。你听我说吧。你只给我写了短短几行,我给你写的也不多,这证明我和你在某种程度上脑筋都没有转过弯来,证明我和你仿佛都有点儿难为情。但是这在我姑且说还可以谅解吧,可你是为什么呢?下一次我希望跟你毫无拘束地谈谈,我要给你写一大堆本地新闻。
你的亚历山大·基尔萨诺夫
第03节
这些信虽说写得十分恳切,却又像韦拉·巴夫洛夫娜本人觉察到的,有几分片面。两个通信者当然都在对方面前极力减弱已经受到的强烈震撼,啊,这些人真狡猾!我经常从他们那儿,也就是从这些人和类似的人那儿听到这样的话,所以在他们热烈地下保证时说“这对我根本不算什么,我很轻松”,我就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自然,只有在他们当着我这个局外人下这个保证,并且只有两人交谈的时候,我才会哈哈大笑。如果他们把这同样的话说给一个有必要听这番话的人时,我却要随声附和说:“这确实是不值一提的事情。”正派人都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