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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件事想求你,我亲爱的韦罗奇卡:我们应当赶快结婚,好使两人都安下心来。”
“对,亲爱的,应当这样做。应当赶快。”
“那么再过四天,再过三天……”
“啊,要是这样,亲爱的,你可真是够明智的。”
“再过三天,我大概就能找到住房了,买上些日杂用品,到时候我就可以和你搬到一起住了。”
“可以,我亲爱的,可以。”
“不过,可先得结婚。”
“哎呀,亲爱的,我都忘了先得结婚。”
“那么,今天也可以结婚,我想求你的就是这件事。”
“亲爱的,去结婚吧;你怎么一下子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你多聪明,亲爱的!”
“路上我再告诉你,走吧。”
他们坐车到达以后,走过通往教堂的长走廊,找到了看门人,叫他去通知梅察洛夫;梅察洛夫也住在那座有长走廊的房子里。
“现在,韦罗奇卡,我对你还有个请求。你不是也知道,在教堂里,人家要逼着新郎新娘接吻吗?”
“知道,我亲爱的;不过这有多不好意思!”
“那么,为了到时候别太不好意思,现在我们接个吻吧。”
“那行,我亲爱的,我们接个吻,难道非这样不可?”
“在教堂里不这样不行,我们来准备准备。”
他们接了个吻。
“亲爱的,还好,我们及时做了准备,瞧,看门人已经回来了,现在我们在教堂里就不至于那么窘了。”
但是来的并非看门人——看门人去找诵经士去了——来的却是在梅察洛夫家等候他俩的基尔萨诺夫。
“韦罗奇卡,这就是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基尔萨诺夫,你所憎恨的,还想禁止我跟他见面的那个人。”
“韦拉·巴夫洛夫娜,为什么你想让我们这两个情投意合的朋友相互疏远呢?”
“就因为情投意合。”韦罗奇卡说道,同时把手伸给了基尔萨诺夫,并且还在微笑着。她沉思起来:“我能像你一样爱他吗?你不是很爱他吗?”
“我,我除了自己谁都不爱,韦拉·巴夫洛夫娜。”
“连他也不爱?”
“我们住在一起,没有吵过嘴,也就仅此而已。”
“他也不爱您吗?”
“我什么都没有注意,不过我们倒是可以问问他:怎么样,德米特里,你爱我吗?”
“我没有特别恨过你。”
“好,既然这样,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我就不会禁止他跟您见面的,连我自己也会爱上您的。”
“这样要好得多,韦拉·巴夫洛夫娜。”
“瞧,我也准备好了,”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剞走了过来,“我们夫教堂吧。”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喜气洋洋,还尽末玩笑,右是婚礼一开始他的声音就有点发颤了;要是真打起官司来呢?娜塔莎,你就去投奔父亲吧,丈夫不能供养你了,丈夫在世,却要靠父亲的面包为生,那日子可也不好过呐!不过,讲了几句话以后,他又完全镇定自若了。
仪式进行到一半时,娜塔莉妞·安德列夫娜,或按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的称呼,娜塔莎赶来了。婚礼一结束,她就邀请新婚夫妇去她家,她准备了一餐便饭;大家去了,快活了一番,甚至还跳了两次卡德里尔舞,有两对舞伴参加,后来基至还跳了华尔兹。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不会跳舞,就给他们拉提琴。一个半小时不知不觉、很快就过去了,婚礼十分愉快。
“我想,家里在等我吃午饭,”韦罗奇卡说,“现在我该走了,我亲爱的,我在地下室还要呆三四天,或者更长些时间,无需苦恼啦——可现在我却又要苦恼起来了,我本来现在该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不,你别送我,我一个人走,不要让人家看见。”
“不要紧的,他们又不能把我吃了,先生们,别觉得对不住我。”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一边说,一边送洛普霍夫和基尔萨诺夫走出来,他们多逗留了几分钟,好让韦罗奇卡先离开。“我现在很高兴,因为娜塔莎鼓励了我。”
第二天,从开始寻找住房起,过了四天,总算在瓦西利岛五道街的尽头找到了一处合适的住房。洛普霍夫一共有一百六十卢布的积蓄,洛普霍夫跟自己的朋友商议决定,由于他和韦罗奇卡现在还无法考虑购置日用杂品、家具、食具,所以就租下了一套带家具、食具的三居室,还可以向二房东、一个小市民包伙。二房东老头在一道街和二道街之间的中街摆摊,出售纽扣、绦带、别针等物品,白天就在栅栏旁的摊位上平平静静地度过,晚上就跟老伴聊天。老伴白天织补破旧衣服,经她手织补好了的衣服有几百,几千件,这些都是人家从旧货市场上成批成批地给她送来的。房东夫妇还身兼仆人的职务,仆人也就是房东自己。这一切费用加在一起,每月总共才三十卢布。当时——十来年以前,按彼得堡的标准,还是物价偏低的时代。这样来安排的话,三个月的生活费用是足够了,四个月大概也够了。就是每月再增加十卢布的茶水钱也够了。洛普霍夫希望在这四个月里找些课来教教,做点文字工作,哪怕到什么商号里找点事情,干什么都无所谓。那天,终于找好了房子,房子的确挺不错,为找房子用了不少时间,可总还是找到了。那天是星期四,洛普霍夫照例去上课,他对韦罗奇卡说:
“明天搬家,我的朋友;这是地址。现在我不多说了,别叫人注意到。”
“我亲爱的,你可把我救了!”
现在该怎样离开家?告诉他们?韦罗奇卡也曾想过,但是母亲会扑过来打人,还可能把她锁在房中。韦罗奇卡考虑决定留下一封信在自己的房里。当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听到女儿要去涅瓦大街,并说自己要跟她一起走时,韦罗奇卡就转回房里拿了那封信,她觉得还是跟母亲当面说更好,也更光明磊落。母亲不至于在街上打人吧?不过说话时,该站得离她远一些,好能赶快坐上马车跑掉,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于是就出现了在鲁扎诺夫小铺旁那令人难忘的一幕。
第22节
可是我们看到的不过是这一幕的一半。
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万万没有料到会发生此等事,她站在那儿呆若木鸡,过了一分钟,也许还不到一分钟,她竭力地想弄明白却怎么也无法明白,女儿到底说的是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是这样?过了一分钟,也许还不到一分钟……她猛地抖擞起了精神,破口大骂起来,可是女儿已经坐上马车往涅瓦大街去了。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朝那个方向跑了几步,她得要辆车,于是又奔向人行道:“马车!”——“您上哪儿,太太?”她叫车上哪儿?她刚才听见女儿说“到商队街”,但女儿又往左边拐,朝着涅瓦大街去了。她到底叫车上哪儿呢?“去追那坏蛋!”“去追,太太?您说清楚点儿,上哪儿?不讲好价钱怎么去,去到哪儿也不知道。”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怒不可遏,竟然骂起车夫来了。“你喝醉了,太太,我看出来了。”车夫说完就走开了。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还追着他骂了一通,然后去叫别的马车,她四面乱窜,跑几步停下来,挥动着两手,总算是又在柱廊下面站住了脚,在那里捶胸顿足,暴跳如雷。而这时她的四周已经有四五个小伙子围上来了,他们是在客商市场的圆柱附近卖杂货的。小伙子们欣赏着她,交头接耳议论着,话语之间流露出几分不恭。他们对她讲了些颇为俏皮的恭维话,倒也不乏善意的忠告:“真行,太太,才这晌就喝醉啦,好样的太太!”——“太太呀太太,买我五个柠檬吧,柠檬解酒最好啦,我便宜卖给你!”——“太太呀太太,别听他的,吃柠檬也没用,还是再喝几杯,用酒解酒吧!”——“太太呀太太,你骂得好凶,我们来打赌,看谁骂过谁!”在讲话的人当中,离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最近的是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小伙子,他向她吐了吐舌头,态度还不算太失礼。而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自己却忘乎所以了,揪他的耳朵,把他的帽子也打飞了,顺手又抓住了他的头发。这使得其余几个讲话的人别提多高兴了。“真行,太太,撂倒他,太太!”有的人却说:“费季卡,你倒还手啊!”但是大多数讲话的人都坚定地站在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一边:“费季卡要打过这位太太还差得远呢!撂倒他,太太,撂倒费季卡,对他这个坏蛋就该这样。”这时候除了那些讲话的人,还涌过来一大堆看热闹的:马车夫啦,小铺掌柜啦,过路的行人啦。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仿佛刚刚清醒过来,用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抓住费手卡的头,把他推操出老远,自己却穿过马路,迈着大步走了。那几个讲话的小伙子给她大声地叫好,喝彩声伴随她远去了。
当她过了贵族子弟军官学校的大门,才发觉自己是在往家走,她叫了辆马车,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来开门的是费佳,她在家门口就把他打了一顿,然后朝食橱奔了过去,玛特辽娜听见吵嚷声,探了个头看看,也遭她一顿打。她又冲向食橱,再奔往韦罗奇卡房中,过了一会还是跑回到食橱跟前,接着重又冲进韦罗奇卡的房间,在那儿停留了老半天。随后她在几间屋子里来回地走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但是已经没人可打了:费佳跑到脏兮兮的楼梯上,玛特辽娜从韦罗奇卡房间的门缝往里偷看,发现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正要起身过来,也慌慌忙忙地跑掉了,她没回厨房,径直钻到了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卧室的床底下,躲了起来,直到听见一声温和的呼唤,方知是平安无事了。
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在几间空荡荡的房子里来回走着,骂声、喊声不断,到底闹腾了多久,玛特辽娜无法确定。不过时间一定不会太短,因为巴威尔·康斯坦丁内奇都已经下班回来了。连他也经历了那一番生哲学。书中兼及字画音训、文艺品评、典故考证、历史记,身心无一处幸免。可凡事都得有个了结,玛丽娅·阿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