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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今日却好取出行令,说个飞觞,飞到那人,那人吃了一杯酒,便向筒内抽一枝筹,看是什么人,就说出个维新党人来比拟他。说得好,大家贺一杯至三杯不等。说的不好,亦罚一杯至三杯不等。”众人听了,齐拍手道:“好极!好极!
借此各人可以用用心思,将一百八个慢慢地找全了。”敬敷道:“这酒令从来所未有,完了令,可以加载笔记,亦一时盛事。”
鹣斋看已是时候了,便吩咐摆席,请云仲坐了首位,敬敷坐了次位,其余仲玉、?士、燕楼、幼标、伯荪、鹣斋挨次坐了。鹣斋先送了酒,叫家人将一副象牙筹筒取来,放在席上道:“近来新学家都讲自由,吾就将自由的由字,做飞觞,说一句近人的诗词,飞到那人,那人就接令。”众人道:“这很有意思,请主人出令。”鹣斋便说飞觞道:痛饮自由一杯酒。
由字数着幼标,两人饮过一杯,幼标向筒内抽一枝,看是:混世魔王樊瑞。幼标想了一会,说了一个“孙文”。众人说好,贺了一杯。幼标说飞觞道:说甚自由与平等。
由字数着仲玉,仲玉饮了酒,抽着:祝家庄教师栾廷玉。
便道:“这人很不好找,要一身本事,却不入宋江党。”敬敷道:“洪亮吉《点将录》栾廷玉是他自己,你不如就说庄洪吧。”
仲玉正在凝思,听了笑道:“不配!不配!吾有了,是余杭章炳麟。这人是讲革命的,不是康、梁一党。”众人痛赞了,恭贺两杯。云仲问仲玉道:“现在有些少年,都讲革命,你以为如何?”仲玉道:“吾前日遇见一个侯官朋友,吾也将这事问他,他道革命何尝不是堂堂正正的事,但民智不开、民力不足、民德不修,这三样没有,决不能革命;就便侥幸成事,革了这个,还有那个,事情更糟了。革命是先要立定基础的。”
云仲点头道:“是极,是极。”幼标道:“保皇还可革命,到底太不近情理了。”敬敷道:“请问吾兄所讲保皇,保的是什么?
还要请教情理两个字怎么讲法?”幼标正要回言,伯荪忙道:“其实这些讲保皇革命的,大家手无缚鸡之力,不过说说罢了,吾们且不要讲A还是喝酒行令有趣。”仲玉也恐他们争论起来,忙道:“吾的飞觞还没说呢!”便说道:恨只恨自由人远天涯近。
由字数着敬敷。敬敷喝了酒,抽了一枝:浪子燕青。便想了一个“江标”,众人痛赞了。敬敷道:“吾说一个飞觞,叫二人一齐接令,好么?”便指着?士、云仲道:也是束缚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出版自由。
云仲抽一枝,?士两枝。二人道:“这怎么讲?吾们不能接令。”敬敷道:“你们也可以想两个飞觞,都飞到吾身上,吾也不能接令。乱了令,是要罚三大觞的。”二人没法,云仲饮了一杯,?士饮了两杯。云仲先抽了一枝:白日鼠白胜。?士抽了两枝:圣手书生萧让、鼓上蚤时迁。便笑道:“这个时迁哪里去找?”云仲笑道:“吾自己的想不着,却给你想了一个绝妙的配对。”?士道:“是上一个,还是下一个?”云仲道:“下一个,就是这人不大著名,吾却晓得他,替那些上海的新党做走狗的。”?士道:“莫不是野鸡大王徐敬华?果然妙极。”
燕楼、鹣斋、仲玉都是与徐敬华认识的,将他神气一想,齐放声大笑,乱说起来。独有甄幼标不晓得这人,燕楼便原原本本将徐敬华的故事告诉了。伯荪笑道:“不知这祝家店内的鸡,比长裕里大兴里的鸡怎么样?”仲玉道:“就是太挖苦些儿。”
云仲道:“这也没有什么挖苦,一党中良莠不齐,是不免的。”
便催众人喝了两杯贺酒。?士道:“吾有了上一个,是郑孝胥。”
众人也贺了。?士便说飞觞道:自由车含秋扇悲。
由字数着敬敷。敬敷道:“吾晓得你不饶我。”便饮了酒,抽了一枝:插翅虎雷横。正想时,云仲道:“吾的白日鼠有了,就是张謇。”众人笑贺了。云仲正要说飞觞,敬敷道:“且慢些,吾也有了,是飞鹰舰长。”仲玉道好。众人道:“这不是影射仗义释放的事么?果然甚妙。”便贺了。敬敷指云仲说飞觞道:四大自由宇宙合。
云仲饮了酒,抽得:行者武松。便说了黄遵宪。众人痛赞贺了。云仲飞觞道:没来由陇畔辍耕。
由字数着伯荪。伯荪饮过酒,抽了一枝:豹子头林冲。沉思了一会儿,说一了个林旭。众人赞道,这个同姓,也巧极,要贺双杯了,便饮了酒。伯荪飞觞道:我是布散自由的五瘟使。
燕楼半日还没有轮到,吾派你说一个好的吧。燕楼饮酒接令,向牙筒内抽了一枝,看是:九尾龟陶宗旺。使道:“这个就是梁鼎芬吧。”众人喝了酒。燕楼说道:自由平等性共存。
由字轮着云仲。云仲笑道:“今日你们都作弄吾,吾要喝醉了。”便又饮了一杯,抽得:花和尚鲁智深。众人笑道:“又有好令来了。”云仲笑道:“这没有什么说的,是你们贵同乡宗仰上人了。”众人又笑喝了酒。云仲指幼标道:“你还没有接令,这次要挨着你了。”乃飞觞道:絮影禅心不自由。
幼标喝了酒,便抽了一枝:一丈青扈三娘。想了一回,说一个康同壁女士。众人齐声痛赞,各贺了双杯。那时菜已上过大半,众人热闹着,都有些醉意。又行了一回令,伯荪说一个飞觞道:自由成具体。挨着鹣斋。鹣斋笑道:“吾好便宜,半日方轮着吾。吾说一个收令吧。”便闭着眼,在筒内乱检了一回,抽得一枝,急看是:凌振。便笑道:“这人便宜了我,不要苦想。吾前日在图书馆买了一本小说,叫做《轰天雷》,是讲北山的事,吾就说是北山吧。他前年上折子,不是像一个轰天霹雳么?”
众人笑贺。
云仲向仲玉问起北山的情形,仲玉将佯狂一节说了。云仲道:“其实他虽疯,心里明白。”仲玉点头。
一时席散了,敬敷向鹣斋要《轰天雷》小说来看,开首一篇序文:
阿员读书龙尾楼。时届新秋,梧叶茂盛,鸣雁嘹呖,引醪展卷,神游三界。俄闻户外足音跫然。启键急视,则邮政局送函件至。发缄伸纸读之云:爱友鉴:此书得达左右之时,吾身已化为异物,与山魈野磷为伍久矣。山河水涯,茹霜噎露,万有既虚,何相匪妄。惟余情线一缕,乙乙若抽,袅娜于大块噫气中,与爱我者魂梦相接。然旧欢如水,彩云易散,欲托清尘,幽明暌隔。伤哉伤哉,吾末如何。附去日本文小说二卷,国文原稿已失,此书君善视之,须知吾魂荧荧在焉?得君朝夕把弄,吾喜可知矣。某顿首。
阿员读毕大骇!觉有物栩栩来盐其脑,令人神精横泄,不可忍耐。少顷,展阅小说,曰《轰天雷》,都系手抄。自念不晓东语,辄与友人用白话译之,不知与原稿如何?然而吾力已疲矣。书中托名隐姓,可能意会。惟叙事颠乱,不能核实,此则小说故态,无足责焉。译成,以授长毋相忘室主人,发刊行世。或曰,讦私申詈,君子不为。或曰,私者,公之析言。公者,私之积名。要之一举三反,可以觇夫索西谛矣。阿员复具酒帛,过其亡友墓道,既再拜致辞。此时薄寒之酒,化为碧血,半坠之日,黑于涂炭。阿员感焉,遂得狂疾,放眼再眺,不复睹人形,惟见二足蚩,蚩者奔走不息,聚于眼前,百丑毕现,莫可名状。若是者,毕其生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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