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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天雷-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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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局轮船上施买办一路小心照顾,自己便回来了。燕楼听北山进了京,也放下心。又问道:“他说重庆临行时,有人送他一百两银子,何以回来就没了?”

琼秋笑道:“你要知此事么?他告诉我,经过上海时,在青莲阁吃茶,听别人说这些野鸡苦处,他便赶回栈内,将两封洋钱分给这些野鸡了。他讲到这事,眉目俱动,很得意呢!”燕楼叹了几声,便回乡来。

岁月匆匆,又交冬令了。一日正阅新闻纸,忽见上载一则云:“翰林院编修荀彭,日前至大学士徐桐府中,请代递一折,请皇太后归政,杀荣禄、刚毅、李莲英三凶。徐桐怒斥之,荀编修直言冲撞,徐桐大怒,具折参之。闻荀与某部郎最密,疑伊唆使,故折中牵涉某部郎云。”

燕楼看了,大惊道:“北山为何大胆至此?这某部郎又是谁呢?”忽然拍案道:“了不得,原来仲玉也牵涉在内了。”便唤仆人雇定了船,次日就进城探听消息,却听不着什么。就有人知道这事,也不过就报上所说罢了。燕楼心中纳闷。过了数日,吴琼秋约了汪鹣斋同燕楼在家中书房小酌,正议论这事,家人送上《国闻报》三张。鹣斋道:“《国闻报》是设在天津,现在诸暨蒋观云在那里做主笔。”琼秋道:“吾就爱他多辇毂近事,所以订的全年。”三人一面说,一面将《国闻报》展开,鹣斋忽大惊道:“咦!燕楼!”琼秋道:“有什么事?”鹣斋将报掷给二人道:“你看,你看!”燕楼、琼秋齐声道:“怎么这个折子还不曾上,就被报馆里面抄了,注销来了呢?”又看下文是:为应诏直言,敬祈据呈代奏事。窃职伏读九月初二、初五等日上谕,因旱灾将成,诏诸臣各抒谠论,冀迓和甘,仰见朝廷宵旰忧劳至意。职随于二十一日恭具一疏,当堂赍呈,冀得代递,以未合体制,格不得上。今者畿内雨泽既降,目下似可以无言矣。然甘霖不降,四野亢旱,民生之忧,国家之忧也,不得不言也。三凶在朝,上倚慈恩,下植徒党,权震天下,威胁士民,包藏祸心,伺隙必发,危及至尊。四海悬心,切于剥肤。盗贼于是乎窃伺,强敌于是乎觊觎,尤君父之隐忧,国家之巨患也。忍待祸畏罪而不言乎?况我朝纳言之盛,超越百代。乾隆朝孙嘉淦以自是规高宗;道光朝袁铣以寡欲规宣宗;而倭仁、胜保、苏廷魁诸人,并直言不讳于文宗之朝;此皆匡言主德,直陈无隐。主圣臣直,着为美谈。而我朝之纠举大臣者,有若李之芳劾魏裔介,彭鹏之劾李光地;而弹劾权奸者,如郭绣之参明珠,钱礼之参和取5笔苯再┵┲毖裕槐苋ü螅且蕴昂崃布#ブ尾鳌G瘴┪一侍蟆⒒噬希闯凶嬷疲呵笱裕趾稳逃谑ブ髦埃昴谎院酰〗骷辞笆杷裕嬖銎湮幢福胛侍蟆⒒噬铣轮G晕糯蟆兑住匪裕晌唬饭偎牵蝗瘴螅酥泄晗啻阒狄病H艄爬创沽敝蛭┧沃侍螅纬萍ⅰ4送馊艉褐挽涞嘶屎螅嘤忻勒陀诩虮唷H豢计涫保怨梅性诔辶洌季俅酥啤9屎喊驳壑晟猿ぃ鸥蛴汹裳浴6握孪滋笾保吨傺鸵喑②褐H艚袢瘴一噬现儆煜乱玻嗄暌樱デ锇嗽拢疾挥坦Х罨噬希跚牖侍笱嫡撸宋┦ツ钢勾龋セ手剐ⅲ仍酵蚬牛笱俺!

或谓皇上因逆臣康有为之变,而吁请皇太后以定危疑。或谓皇上因圣体违和,而吁请皇太后以持国计。度今一年以来,皇太后之调护圣躬,而训启圣聪者,当已圣德日隆,而圣体日康矣。为皇太后计,则归政之时也。惟今日者,或谓皇上以时事多艰,而欲仰承乎慈训。皇太后亦以国事为重,而略形迹之嫌疑。此则圣慈圣孝,亘古同昭,臣下岂敢有他说。独是此后皇上圣躬之安否如何,天下万世,不能不以为皇太后之责任。何则,必有鲁恭、袁敞、杨震以为之臣,而后得成和熹之治;又必有司马光、吕公着、文彦博以为之臣,而后得成宣仁之治。况司马光、吕公着诸人,虽奉宣仁太后以为政,其于宋帝,固无纤芥之嫌也。

燕楼道:“这段说得明白晓亮,不像北山笔墨。”鹣斋道:“现在朝中正是圣后文母颂扬之际,北山能说这几句话,也算是凤鸣朝阳了。”琼秋吐舌道:“不太险了么?据吾说起来,君子思不出其位,还是安分守己的好。”三人正在议论,忽听门帏一响,三人回头时,原来是甄幼标。正是:一纸风传京国事,两行笺奏直臣心。不知甄幼标来何事,北山奏折下文是讲什么,须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吴孝廉书斋读报 荀编修衙门骂贼

话说吴琼秋、汪鹣斋、齐燕楼三人,正在看北山请归政、除三凶的折子,忽见甄幼标进来,慌忙问道:“你知北山闹出事了么?”三人道:“正在这里阅《国闻报》,见他一个折子。

你也知道么?”幼标忙问道:“《国闻报》在哪里,给吾瞧瞧,吾是得京友的信,说徐中堂要参他,还牵涉龚师傅呢!吾得了信,就去见龚士彛诺昧怂眯值芗鹃缘牡绫ǎ馐驴晌#址覆徊狻O直鄙揭炎拍裘读盅夯兀胝馐漳冢乜傻郊摇!

燕楼道:“吾听见还牵涉仲玉呢?”一面说一面看报:若今三凶在朝,凭权藉势,上托圣慈之倚畀,隐与君上为仇雠,而其余之以世仆,而怏怏于少主,以党阉而窃窃患失者,咸有不利其君之心,以希永保富贵之计。核其情状,往往而然。而三凶又为之魁。三凶者何?大学士荣禄,大学士刚毅,太监李莲英是也。荣禄少以妄言荧听,废斥多年。近十年间,重跻通显,不念皇上录用之恩,而以倒行逆施为事。方其为步军统领也,已上恃皇太后之亲,下恃礼王之戚,玩视朝旨,三令不从。比任北洋,不及半年,激怒皇上,几欲加诛。夫人臣而为圣主所欲杀,则即平日之跋扈可知。今则内掌枢机,外握兵柄。夫自古及今,内外之权不相侵,将相之柄不兼摄,诚以防主弱臣强,祸生不测也。曹操于汉,有此权,则凌君矣。司马昭于魏,有此权,则杀主矣。今荣禄既为军机大臣,而又节制武卫五军、北洋各军。近闻苏元春练兵江南,亦归节制。

后权之盛,漫延及于南洋。而且督抚保人材,则归其差遣。

外省制利器,则供其军械。威柄之重,震动天下。我朝所有权臣,如鳌拜、明珠、赓尧、端华、肃顺之徒,均无此势力。使荣禄于此,或生异心,未识皇太后何以为皇上地也。即令荣禄此时初心可保,而此后则势成骑虎,不得复下。武夫患失,必起奸谋,祸变之来,未知所底。夫古来史册所载,权臣恃母后而不利其嗣君者,不少也,况今日荣禄之于皇上乎。此可虑者一也。刚毅外托清廉,内实贪鄙。风闻其平日尝通馈遗于阉寺,设典肆于都门。既为军机大臣,则开陈上心,善回天听,是其责也。乃去秋皇上变法之时,刚毅辄抗违激挠,以致怒掷章奏,故去秋之变,平情衡论,亦由刚毅辈激成之。迨皇太后训政之初,刚毅首以杀戮士人,钩稽党籍为务。幸而皇太后聪明仁恕,只戮数人,不事株连。若充刚毅之居心,不至尽杀士类不止。

夫士与民,国家之赤子,圣主所爱惜者也。乃刚毅之筹饷江南也,则任不肖官吏,肆意追呼,闾阎惊扰,而又裁撤学堂,摧伤士气,省数万有限之款,灰百千士子之心。夫江南士民,感戴皇上,纪诵圣德,一闻中外之讹言,辄用怵惕而忧疑。其用情虽愚,其受君则挚。刚毅必指为汉奸,摧夷挫辱。夫人一念爱君,即为汉奸,则必仇视皇上,腹诽圣德,而后为大清之良民,中国之良士。是则率国人而叛皇上者,刚毅也。其设心于皇上为何如乎?此可虑者二也。幼际道:“此段说刚毅,却也痛快。我们正是被他清赋,弄得像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苦。论起罪来,刚毅是首,彦秀是从。只是北山参刚毅,不及彦秀,也算是遗漏了。”鹣斋笑道:“他这个折子,倒不为清赋起见。若为清赋起见,自然要参及彦秀了。”琼秋道:“据我看起来,食毛践土,包仓米,究竟不是正道。”幼标道:“这是腐儒的说话,你怎么也讲起来?”

琼秋道:“宁为腐儒,勿为文士。腐儒还有些骨气;文士无行,不成了轻薄子弟么?”幼标不服,二人争论起来。燕楼道:“折子还未看完,请暂息辩论。”二人才住了嘴。又看道:

历古以来,如汉如唐如明,皆有宦官之祸。汉之宦官如曹节、侯览、张让等,明之宦官如王振、汪直、魏忠贤等,皆攘窃威柄,荼毒臣民,而率以圮其国。然此其人,皆志在蒙蔽天子,以成其奸,故尚无弒逆之事。惟唐之宦官,废立由其专擅,弒逆出于仓卒。若宪宗则弒于陈宏志之手,若敬宗则弒于刘克明之手。寺人谋逆,可为寒心。

我朝惩前毖后,家法森严。阉尹小人,不得与政事,防微杜渐,宜无汉末明季之患矣。而今之李莲英者,以一宦寺,而屡经弹劾罢官去者,已非一人。风闻该太监,已有资财数百万。夫不由贪婪,此财何由而得?今日者,结天下之公愤,召中外之流言,上损我慈圣之盛名,下启彼逆臣之口实。其为罪恶,已不胜诛。而其最可虑者,此日隐患,伏于宫禁之间,异日必祸发于至尊之侧。盖李莲英之所恃者皇太后,而其所不快者我皇上也。故比年来,颐和园奔走之官僚,内务府执事之臣仆,凡得辗转通该太监之声气者,以及臣僚等,本因该太监起家,而数与往来者,无不指斥乘舆,而诋毁圣德也。然则该太监之设心处虑,于皇上为何如乎!唐宪宗之于陈宏志,未尝欲诛之也,而宏志卒弒之,以服药暴崩告矣。唐敬宗之于刘克明,未尝欲诛之也,而克明卒弒之于饭酒烛灭时矣。刑余之人,心狠手辣,自古然也。此其可虑者三也。此三人行事不同,而不利于皇上则同。且权势所在,人争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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