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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思中国游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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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聪明的她,就为树作答,“好小姐,全是你忙!干吗说我?”

“干吗不是你?我明白白见你这样匆匆忙忙与我离开!”

“那请你慢点,我也就与你慢慢离开了。”

“我偏不。我不信你这样话,这是你自己的事,不是我的事!”

“是你的事!不相信就试试看。”

她只好试试,自然也是为了换一口气。谁知道一止步,树木也就不动了。

“这才怪!我不愿你这样知趣,你这样,别人并不讲你好。”

那树就回答,说并不是为要别人说好才如此。

“不要别人说好,那你就有你的自由。”阿丽思以为这话就可以问倒那树了。

树是一株美国槐,身个儿瘦长,象同竹子是表兄弟。那树说,“我并不是缺少自由,我们的自由可不在行动一事上。

也正如——”

“我不愿听别个说‘也正如’那类的话。”她就全不客气的走她的路。她先以为这槐树还会追她一阵,不期望槐树脾气也同她脾气差不多,于是就只好各走各的了。

那一个她就问这一个她,干吗同一株树也有这样争持。

“干吗不应当有?我以后赌咒不和她们谈话!”

“我请你记着,赌咒是说了假话以后请神作伪证人的事。”

“可是我没说假话。”

“那也不必赌咒!”

这一个她就好久不作声。显然是生了一点小气,对那一个她袒护树有点不平了。

又走了一阵。

那一个她见到这一个她不说话,就劝慰她说:“朋友!别生气,我们应当谈话,莫为一点点意见争持。”

这个她见那个她情形,软软的说:

“我的朋友,这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们和和气气好了。”

“是啊,我们不能太任性,过于走极端了总不是事。”

“是啊,我们记到这话。走极端可不是好的。”

然而这一对阿丽思小姐,可走到一个尽头路了。这也算是走到了“极端”。她望望前面,前面是一堵墙。

她们记起在过去一个日子里,同傩喜先生所遇到的事,一个瘦汉子要他们杀他,就是从一堵墙后跳出的。墙虽是另外一堵墙,究竟还是一堵墙!

那一个小心一点的她说,“万一这墙的后面,又隐藏这样一个汉子,那怎么办?”

“那不怕。告诉他自己并非英国人,也不是日本人,且告他身上并无一把刀之类。为求他信任起见,不妨搜索自己衣袋给他看,就可以通行无阻了。”

“但是,”她又同那个她商量。恐怕会又相互生气,她说话是很温软的。她说,“我们才说到莫太走极端,这已经又到了极端,不如回头!”

“朋友,我知道你是忘不了前些日子的事。但前途有一堵墙,说不定墙的另一面便是另一世界。”她意思是要冒险。冒险不是另一个她所同意的事。另一个她的理由,则为前途有墙就可以后转。她把这意见申述出来求大胆的她谅解,她也不敢坚持非回头不可。她用这样的话委婉地表示了她的意见:“总之前面是墙,后面是路,我们是走路,所以不要墙。”

“然而在墙的另一面有另外一条新路,我们若是只图走现成路,那就不必走了。”

“然而前面不一定是路。”

“然而你这猜想也不一定准数。前面即或不是路,也许是一个比坦坦大路还好的地方。”

“我同意你的‘向前’主张,可是我请你记到危险以及失望。”

“我也同意你的所谓危险,但……”

她们很客气的讨论,这结果既互相容让,互相了解,就成了不进不退站在墙前的局面。

明知墙的另一面会有一种不同景致,可是为尽这希望比现实美观一点和平一点,爬过墙去似乎是不必的事。回头也可走路,走回头去再找一新路也似乎可以,然而那得花费时间,且丢下现成的希望去寻一新希望,退后似乎又不必了。

阿丽思就站到这一堵墙前不动。为明白起见,应说那一对阿丽思站在墙前不动。

“来,”那一个阿丽思小姐同这一个说,“我们试猜猜那一边的情形罢。”

“那应当是很好的。”这一个她且先猜,“我以为,那边是个海。”

“我也以为是海。”

两个都以为是海,想法一致了,然而海的意义在两个阿丽思小姐印象上却各有不同。一个觉得海伟大奔放,一个又以为海是可怕的一种东西。

她们第二次猜想,是墙外应当为一个花园,这不期然的同意仍然各有不同的体会:一则以为花园既是别一个人家的,其中保不定有咬人的狗,一则以为花园这个时节必有腊梅以及迎春之类。

“再想想罢,不要想成一样就好了。”

“一样的事也相差那么远,不一样的我不明白会相差成什么样子。”

“但是试试看,朋友,我说的是‘试试’!”

“‘试’是不是就不算‘猜’?”

“我不愿同你争这点不必争的事。”

“那么,”这一个她见那个她生了点气,立刻就心平气和了,她说,“那么我们‘试’。”

她试先猜那一堵墙后面遮到些什么,她猜是一匹羊。但另外那个她仍然也猜是羊。不过想起不应再相同的话,那个她就说自己猜的是一匹公羊。“公羊”与“羊”当然不是一样东西了。就说,“我猜是公羊!”

“我猜是羊!朋友,这一下是居然猜成两样了。不过,我这匹羊好象也是公的,让我再过细瞧瞧。呀,是公的,它那角多长,我怕它会要触我,我可不愿意再呆了。”

“一匹羊又不是一匹狗,你这样害怕,真好笑。”

“好笑吗?我倒不觉得。”

“纵不好笑也不应当怕。朋友,纵是匹公羊,还有一堵墙为我们保驾!”

为另一阿丽思小姐提醒,她就不免红脸起来了。她为了补救这错误,存心过墙的另一面去。这意见既由胆小的阿丽思小姐自动提出,不消说那爱冒险的阿丽思小姐就同意了。于是稍过一阵阿丽思就到了墙的那一面。

既不是一个一碧无涯的海,又不是一座花园,她以为必定是一匹公羊了。她用眼睛各处找寻那一匹公羊。那个先是只说“羊”的她,也帮到注意。

“必定是见我来就跑了。”

“是啊,我也这样想。”

“那得好好的找它一阵,不能尽它使小聪明藏过!”

她为找这匹公羊,就各处走去。

这是一带树林。树不知是什么名字,但是那么绿,绿到太阳光也变成同样颜色,阿丽思以为或者这是热带地方——然而,这或者是“绿带”。她不能说明热带寒带以外有绿带的理由,但若是一个地方应当给它一个顶恰当名词,那为这地方取名的人,无论如何总不会在“绿带”以外找寻另外名字了。

“我问你,我的朋友。”

“你说吧。”

那一个为这地方取名字的阿丽思,就把为这地方取名“绿带”的理由提出与另一阿丽思商量。自然暂时又把找公羊的事情放下了。

她在树林子里走,走得不知道有多远。不知有多远则好比不走,这个思想使她觉得自己尽走不稍稍休息真好笑。

“嘿,你这是怎么罗?我看你真忙!”这一个她嘲笑那一个她,那一个她就告她说,“也正想到是尽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则与不走一样。”

阿丽思小姐就坐下。坐的是草地,又绿又软和,如同坐在厚海虎绒毯子上一样。

“我真要打一个滚了。”她同另一个她商量,又觉得叫朋友不及叫姐姐亲热,她就说,“姐姐,你瞧,这草地上翻个筋斗多好!”

这被叫作姐姐的阿丽思,便作成一个姐姐模样,对妹妹的幼稚思想加以纠正。她以为这草地上虽是这样软这样平,可是“坐”同“翻筋斗”究是两回事。她们坐在这个地方不妨事,若翻一个筋斗就不成话了。

“姐姐,我希望你告给我为什么不行的理由。”

“这理由就是不行。”姐姐的话几乎象是要在语气的重量上把理由补足的。

“不行是不行,理由是理由,是两码事。姐姐,请你想想。”

听到说“请想”,那作姐姐的阿丽思就也不好意思不“想”了。她用许多方法来证明,可是总不能证明出这不行便是理由。到后她只好说实在你想玩,乘到无其他人见及,就随随便便玩一下也成。

“可是又不愿意翻筋斗了,因为昨晚上睡眠时失枕,脖子现在摸着还有点儿疼。”

“脖子疼就不该说翻一个筋斗!”

“那么脖子痛该说什么?”

那个作姐姐的阿丽思懒得作这种谈话,就说“我可理不得许多”。她还好笑,笑这个阿丽思妹妹说的话没道理。脖子疼就应该说脖子疼,难道脖子疼应该说翻筋斗么?

阿丽思小姐就又走路了。

她只顾气呼呼的走,忘记了看眼前路上的东西。到听及如一个兔的蹿跃时,才忙注意那从身边蹿过的是什么。她看到离身五步远近一只大青头蚱蜢,对她用很不好的脸色相向。

这是凡为一匹蚱蜢对小孩子都有的不好脸色,可是这是中国的事,阿丽思不懂。

“对不起,是我妹妹惊了你。”

“是你妹妹?多会说!”

阿丽思小姐又用妹妹的口吻,说:“不,那个说的是我姐姐,我瞧你是在生气,同谁拌嘴?”

那蚱蜢弄得莫名其妙,它说“……”

那姐姐的阿丽思又用抱歉的语调同蚱蜢解释,且对于一个阿丽思的问语加一种回答,她说,“我很明白这是我们的过错,因为我们俩正在讨论一种问题,才扰动了阁下。”

“‘我们俩’,你同谁是我们俩?你这人说话真周到!”

“姐姐,那蚱蜢说的话是一种害脑病蚱蜢说的话!”作妹妹的阿丽思轻轻的说。

“您别乱批评!”姐也说得很轻,不让蚱蜢听到。

那蚱蜢见到这个小女孩子话总说得不清楚,又觉得有趣,就不忙着飞去。它为了要明白这疑问,不得不把样子作得和气一点。它问阿丽思,说:“到底你是哪块的人?”

“我说你也不明白——”

那姐姐的又接着说:“先生,我是外国来的。”

蚱蜢听到是外国来的,记起在先老蚱蜢的教训,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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