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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的确是事实。倘没有这样的事实,大约无论怎样刻薄的天才作家也想不到的。幻想总不能怎样的出奇,所以人们看见了有些事,就有叫作“奇怪”这一句话。八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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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八月十七日《中华日报·动向》。
(2)“男女七岁不同席”语出《礼记·内则》:“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3)一九三四年七月,国民党广东舰队司令张之英等向广东省政府提议禁止男女同场游泳,曾由广州市公安局通令实施。同时又有自称“蚁民”的黄维新,拟具了分别男女界限的五项办法,呈请国民党广东政治研究会采用:(一)禁止男女同车;(二)禁止酒楼茶肆男女同食;(三)禁止旅客男女同住;(四)禁止军民人等男女同行;(五)禁止男女同演影片,并分男女游乐场所。
(4)“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是清末洋务派首领张之洞在《劝学篇》中提出的主张。
(5)凯末尔(KemalAtatürk,1881—1938)通译基马尔,土耳其政治家,土耳其共和国第一任总统。在他执政期间,曾采取一些改革措施,如废除回教历,创新字母,撤去妇女的面罩,废除一夫多妻制等。
(6)斯惠夫德在其长篇小说《格利佛游记》里,通过虚构的“小人国”、“大人国”等的描写,对英国上流社会进行了讽刺。(7)烧香拜龙当时求雨消旱的一种迷信活动,一九三四年夏天,南方大旱,报上就有南通农民筑泥龙烧香祈雨、苏州举行小白龙出游等报道。作法求雨,国民党政府在当年七月请第九世班禅喇嘛、安钦活沸等在南京、汤山等处祈祷求雨。
(8)赏鉴“胖女”一九三四年八月一日,上海先施公司联合各厂商聘请体重七百余磅的美国胖女人尼丽,在该公司二楼表演。禁杀乌龟,当时上海徐家汇沿河一带,有些人捕卖乌龟谋生,上海“中国保护动物会”认为“劈杀龟肉,……势甚惨酷”,于一九三四年二月呈请国民党上海市公安局通令禁止。
(9)研究古代舞法指一九三四年八月上海祭孔前演习佾舞。主张男女分途,参看本卷第516页注(7)。禁止女人露腿,是蒋介石在一九三四年六月七日手令国民党江西省政府颁布的《取缔妇女奇装异服办法》中的一项:“裤长最短须过膝四寸,不得露腿赤足。”
奇怪(二)
白道
尤墨君(2)先生以教师的资格参加着讨论大众语,那意见是极该看重的。他主张“使中学生练习大众语”,还举出“中学生作文最喜用而又最误用的许多时髦字眼”来,说“最好叫他们不要用”,待他们将来能够辨别时再说,因为是与其“食新不化,何如禁用于先”的。现在摘一点所举的“时髦字眼”在这里——
共鸣对象气压温度结晶彻底趋势理智现实下意识相对性绝对性纵剖面横剖面死亡率……(《新语林》三期)
但是我很奇怪。
那些字眼,几乎算不得“时髦字眼”了。如“对象”“现实”等,只要看看书报的人,就时常遇见,一常见,就会比较而得其意义,恰如孩子懂话,并不依靠文法教科书一样;何况在学校中,还有教员的指点。至于“温度”“结晶”“纵剖面”“横剖面”等,也是科学上的名词,中学的物理学矿物学植物学教科书里就有,和用于国文上的意义并无不同。现在竟“最误用”,莫非自己既不思索,教师也未给指点,而且连别的科学也一样的模胡吗?
那么,单是中途学了大众语,也不过是一位中学出身的速成大众,于大众有什么用处呢?大众的需要中学生,是因为他教育程度比较的高,能够给大家开拓知识,增加语汇,能解明的就解明,该新添的就新添;他对于“对象”等等的界说,就先要弄明白,当必要时,有方言可以替代,就译换,倘没有,便教给这新名词,并且说明这意义。如果大众语既是半路出家,新名词也还不很明白,这“落伍”可真是“彻底”了。
我想,为大众而练习大众语,倒是不该禁用那些“时髦字眼”的,最要紧的是教给他定义,教师对于中学生,和将来中学生的对于大众一样。譬如“纵断面”和“横断面”,解作“直切面”和“横切面”,就容易懂;倘说就是“横锯面”和“直锯面”,那么,连木匠学徒也明白了,无须识字。禁,是不好的,他们中有些人将永远模胡,“因为中学生不一定个个能升入大学而实现其做文豪或学者的理想的”。八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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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八月十八日《中华日报·动向》。
(2)尤墨君(1888—1971)江苏吴县人,当时杭州师范学校教员。本篇中所引的话见他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八月五日《新语林》第三期《怎样使中学生练习大众语》一文。
奇怪(三)
“中国第一流作家”叶灵凤和穆时英两位先生编辑的《文艺画报》(2)的大广告,在报上早经看见了。半个多月之后,才在店头看见这“画报”。既然是“画报”,看的人就自然也存着看“画报”的心,首先来看“画”。
不看还好,一看,可就奇怪了。
戴平万(3)先生的《沈阳之旅》里,有三幅插图有些像日本人的手笔,记了一记,哦,原来是日本杂志店里,曾经见过的在《战争版画集》里的料治朝鸣的木刻,是为记念他们在奉天的战胜而作的,日本记念他对中国的战胜的作品,却就是被战胜国的作者的作品的插图——奇怪一。
再翻下去是穆时英先生的《墨绿衫的小姐》里,有三幅插画有些像麦绥莱勒(4)的手笔,黑白分明,我曾从良友公司翻印的四本小书里记得了他的作法,而这回的木刻上的署名,也明明是FM两个字。莫非我们“中国第一流作家”的这作品,是豫先翻成法文,托麦绥莱勒刻了插画来的吗?——奇怪二。这回是文字,《世界文坛了望台》(5)了。开头就说,“法国的龚果尔奖金(6),去年出人意外地(白注:可恨!)颁给了一部以中国作题材的小说《人的命运》,它的作者是安得烈马尔路(7)”,但是,“或者由于立场的关系,这书在文字上总是受着赞美,而在内容上却一致的被一般报纸评论攻击,好像惋惜像马尔路这样才干的作家,何必也将文艺当作了宣传的工具”云。这样一“了望”,“好像”法国的为龚果尔奖金审查文学作品的人的“立场”,乃是赞成“将文艺当作了宣传工具”的了——奇怪三。
不过也许这只是我自己的“少见多怪”,别人倒并不如此的。先前的“见怪者”,说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8),现在的“怪”却早已声明着,叫你“见莫怪”了。开卷就有《编者随笔》在——
“只是每期供给一点并不怎样沉重的文字和图画,使对于文艺有兴趣的读者能醒一醒被其他严重的问题所疲倦了的眼睛,或者破颜一笑,只是如此而已。”
原来“中国第一流作家”的玩着先前活剥“琵亚词侣”(9),今年生吞麦绥莱勒的小玩艺,是在大才小用,不过要给人“醒一醒被其他严重的问题所疲倦了的眼睛,或者破颜一笑”。
如果再从这醒眼的“文艺画”上又发生了问题,虽然并不“严重”,不是究竟也辜负了两位“中国第一流作家”献技的苦心吗?
那么,我也来“破颜一笑”吧——哈!
十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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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十月二十六日《中华日报·动向》。
(2)叶灵凤(1904—1975)江苏南京人,作家和画家,曾是创造社成员。穆时英(1912—1939),浙江鄞县人,作家,后堕落为汉奸。《文艺画报》,月刊,叶灵凤、穆时英合编。一九三四年十月创刊,一九三五年四月停刊,共出四期,上海杂志公司发行。(3)戴平万(?—1945)又名万叶,广东潮安人,作家。他的《沈阳之旅》发表在《文艺画报》创刊号。
(4)麦绥莱勒(F.Masereel,1889—1972)通译麦绥莱尔,比利时画家、木刻家。一九三三年九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曾翻印出版他的四种木刻连环画,其中《一个人的受难》由鲁迅作序。(5)《世界文坛了望台》《文艺画报》的一个介绍世界各国文艺消息的专栏。
(6)龚果尔奖金是法国为纪念十九世纪自然主义作家龚果尔(通译龚古尔)兄弟而设的文学奖金。一九三三年颁发第三十一次奖。龚古尔兄弟,即爱德蒙·龚古尔(E.deGoncourt,1822—1896)和于勒·龚古尔(J.deGoncourt,1830—1870)。(7)安得烈马尔路(A.Malraux,1901—1976)通译安德烈·马尔罗,法国作家。《人的命运》,又译《人类的命运》,是一部以一九二七年上海四一二大屠杀为背景的长篇小说,一九三三年出版。(8)“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古谚语,宋代郭彖《暌车志》曾引此语。
(9)“琵亚词侣”(A.Beardsley,1872—1898)通译毕亚兹莱,英国画家。作品多用图案性的黑白线条描写社会生活。叶灵凤曾模仿他的作品。
批评家的批评家
情势也转变得真快,去年以前,是批评家和非批评家都批评文学,自然,不满的居多,但说好的也有。去年以来,却变了文学家和非文学家都翻了一个身,转过来来批评批评家了。
这一回可是不大有人说好,最彻底的是不承认近来有真的批评家。即使承认,也大大的笑他们胡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