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是关于羊男。”
“羊男那家伙不错。”
“我来这里时的羊男是你吧?”
鼠咯吱咯吱转动脖颈:“不错。借了他的身体。你还真看出来了?”
“中途看出来的。”我说,“一开始不行。”
“老实说,你摔吉他时我吓了一跳。头一回看你发那么大火,再说那是我最先买的吉他,倒是便宜货。”
“对不起。”我道歉说,“只是想吓唬你把你引出来。”
“也罢。反正到明天什么都消失了。”鼠倒也干脆,“那么,另一点要问的是关于你女朋友的吧?”
“是的。”
鼠沉默良久,双手对搓,随后听得一声叹息,“可能的话,我本不想谈她,因为她是计算外的因素。”
“计算外的?”
“嗯。作为我原本打算开一个内部晚会,结果那孩子钻了进来。我们是不该把她裹进来的。你也知道,那孩子具有非同一般的能力,可以把很多很多东西引诱出来。可是她不该来这里,这里远远超出她力所能及的范围。”
“她怎么样了?”
“她不要紧的,精神着呢。”鼠说,“只是她恐怕再也不能吸引你了,我也觉得不忍。”
“为什么?”
“消失了,她身上的什么完全消失了。”
我沉默下来。
“你的心情我理解,”鼠继续道,“但那早早晚晚都是要消失的,就如某种东西已经从你我以及好些女孩身上消失掉一样。”
我点头。
“差不多我该走了。”鼠说,“不能呆得太久。肯定还会在哪里相见的。”
“是啊。”我说。
“可能的话,最好在明亮些的地方见,季节但愿是夏天。”鼠说,“最后一件事:明早9点把挂钟对好,把钟后面的软线接上,绿线接绿线,红线接红线。9点半希望你离开这里下山。12点我们同一伙人在这里有个茶话会。好么?”
“就那样做。”
“能见到你真高兴。”
沉默一瞬间包裹了我们两人。
“再见!”鼠说。
“再见吧。”我说。
我照样裹着毛毯,闭目倾听。鼠带着单调的脚步声缓缓穿过房间,打开门,直要把人冻僵的冷气挤进房间。无风,水一般沉沉浸入的冷气。
鼠开门在门口伫立一会。他似乎静静看着什么,不是看外面景致,不是看房间内部,也不是看我,而是看完全另外的什么。感觉上就像在看球形门拉手或自己的鞋尖。之后“嚓”一声低音把门关上,一如关上时间之门。
剩下来唯有沉默。除了沉默什么也没剩下。
13.绿线和红线,冻僵的海鸥
在鼠消失后不久,我浑身一阵难以忍受地发冷,在洗脸间吐了几次,但除了游丝般的气息什么也没吐出。
我爬上二楼,脱毛衣钻进被窝。发冷与高烧交替袭来,房间也随之一胀一缩。毛毯和内衣给汗水浸得一塌糊涂。而一冷,又冷得叫人缩成一团。
“9点给钟上发条,”有谁在我耳畔低语,“绿线接绿线……红线接红线……9点半离开这里……”
“不要紧,”羊男说,“会顺利的。”
“细胞更新的嘛。”妻说。她右手攥着带花边的长裙衬。
我下意识地把脖子左右摇了十多厘米。
红线接红线……绿线接绿线……
“你简直什么都不明白。”女友说。是的,我是什么都没闹明白。
涛声传来。冬天滞重的波涛。铅色的大海和女人后颈般莹白的海波。冻僵的海鸥。
我置身于门窗紧闭的水族馆展厅。厅里陈列好几根鲸鱼yīn茎。热得令人窒息。该有人开窗才是。
“不成,”司机说,“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果真那样,我们都要一命呜呼。”
有人开窗。冷不可耐。海鸥声传来,它们尖锐的叫声撕裂我的皮肤。
“你记得猫的名字吗?”
“沙丁鱼。”我回答。
“不,不是沙丁鱼。”司机说,“名字早已换了。名字说换就换。你不也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晓得的么?”
冷得出奇。且海鸥数量过多。
“平庸使人走漫长的路。”那个黑西服小子说,“绿线就是红线,红线就是绿线。”
“关于战争听到什么没有?”羊男问。
贝尼·哥德曼开始演奏《特别航空信》。查理在独唱。他头戴奶油色呢帽。那是我所记得他的最后形象。
14.再过不祥角
鸟在啼叫。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中呈条纹状落在床上。掉在地板上的手表指在7时35分。毛毯和衬衫如从装满水的桶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头虽还有点发晕,但烧已退去。窗外一派雪景。鲜亮的晨光下,草场闪烁着银辉。空气冷得皮肤很是舒但。
我下楼用热水淋浴。脸色异常苍白,一个晚上脸颊就明显塌陷下去。我把比平时多两倍的刮须膏满满涂了一脸,一丝不苟地刮胡须。刮完后小便,尿水多得自己都难以置信。
小便之后,身上没了气力,穿着浴衣在沙发上足足躺了15分钟。
鸟继续叫个不停。雪开始融化,房檐一滴滴落下水珠。远处不时“叽唧”传来锐利的声响。
到8点半,我喝了两杯葡萄汁,整个儿啃了一个苹果,然后收拾东西。从地下室拿了一瓶白葡萄酒和一大块“哈西”巧克力,又拿了两个苹果。
看准表到9点,把挂钟3根砣管拧了上去,时针对在9点。又移开沉重的钟,把钟后现出来的4条软线接好。绿线……接绿线,红线接红线。
软线是从钟后板4个锥孔里拉出来的。上边一对,下边一对。软线是用和吉普车里的同样的铁丝牢牢固定在钟内的。我把挂钟放回原来位置,站在镜前向我自身做最后的寒暄:
“祝你顺利!”我说。
“祝你顺利!”对方说。
我和来时一样从草场正中穿过。雪在脚下“沙沙”作响。草场上一个脚印也没有,俨然银色的火山口湖,回头一望,我的一行脚印一直连到那座房子。脚印意外弯曲。径直走路并非易事。
离远看去,房子简直像个活物。它身子局促地一抖,雪便从复折式房顶落下。雪块出声地滑下房顶斜坡,掉在地上摔碎了。
我继续前行,穿过草场,穿过长长的白桦林,过桥,沿圆锥山转了一圈,来到那个讨厌的弯角。
好在弯角积的雪没有结冰。但无论怎么用力踩雪,我都无法从仿佛被拽进十八层地狱那种讨厌的感觉中挣脱出来。我几乎扑在哗啦哗啦崩落的崖体走过那个弯角。腋下满是汗水,一如儿时噩梦醒来。
平野从右边闪出。平野同样被雪覆盖。从中流淌的十二瀑河闪着耀眼的光。似有汽笛声远远传来。一个漂亮的晴天。
我歇口气,背起背囊,走下徐缓的坡路。拐过下一个弯角时发现一辆眼熟的吉普车停在那里,车前站着那个黑西服秘书。
15.12虎的茶话会
“等你呢,”黑西服说,“不过也就等20来分钟吧。”
“何以晓得?”
“地点?还是时间?”
“时间。”我放下背囊。
“你以为我究竟凭什么当上先生秘书的?努力?IQ?反应快?何至于!原因是我有能力。直感!用你们的话来说。”他身穿驼色羽绒服和滑雪裤,架一副RayBan遮光镜。“我和先生之间有过很
··多共同部分,比如在超越理性、逻辑以及伦理那类东西方面。”
“有过?”
“先生一周前去世了。葬礼十分气派。现在东京围绕挑选接班人吵得热火朝天。平庸之辈正在东奔西忙上蹿下跳——倒也够辛苦的。”
我叹口气。对方从上衣袋掏出银色的香烟盒,抽出无过滤嘴烟点燃。
“不吸?”
“不吸。”我说。
“你的确干得漂亮,超过我的期待,坦率他说,我很吃惊。当然,如果你走投无路,也打算提供一点暗示来着。居然能碰上羊博士,令人叫绝!可以的话,真希望你在我手下出力。”
“一开始就晓得这里?”
“还用说!你以为我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问个问题好么?”
“好好,”对方显得兴致勃勃,“简短些。”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在这里呢?”
“因为希望你以自己的意志自动自觉地来这里,并且把他从地窖里拉出。”
“地窖?”
“精神地窖。人一旦给羊附体,精神就一时处于失控状态,也就是类似所谓shellshock①。而你的任务就是把他从中拉出。但为了使他信任你,你就必须是白纸一张。就是这么回事。如何,简单吧?”
①爆炸性精神打击。由战争遭遇引起的一种丧失自控力和记忆力的精神障碍。
“是啊。”
“亮出底牌来什么都简单,而编制程序却非同小可。因为电脑不肯连人的感情波动都计算进去。如果辛辛苦苦编制出来的程序能够如愿以偿,当然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
我耸耸肩。
“好了,”对方继续道,“寻羊冒险记正走向尾声,由于我的计算和你的纯真。我已把他搞到手,是吧?”
“好像。”我说,“他在那里等着,说12点整有个茶话会。”
我和他同时看表:10时40分。
“我该走了。”对方说,“不好叫他久等。你嘛,叫司机用吉普车送到山下。噢,这是你的报酬。”
对方从胸袋里掏出一张支票递过来。我没看金额就揣进衣袋。
“不确认一眼?”
“没那个必要吧。”对方开心地笑了:“能跟你一起做事,真是愉快。对了,你的同伴把公司解散了,可惜啊!本来前途无限。广告业以后还要发展。你自己来好了。”
“你是疯了!”我说。
“再见吧!”说罢,他沿弯角朝台地走去。
“沙丁鱼精神着哩!”司机开着吉普车说,“胖得圆滚滚的。”
我坐司机旁边。看上去他同乘坐那辆怪物车时判若两人。他这个那个讲起先生的葬礼和如何照料猫,我几乎没听。
吉普开到车站时是11点半。镇子死一般静。一个老人用铁鍬铲交通岛的雪,1只瘦狗在他身旁摇晃尾巴。
“谢谢你了!”我对司机说。
“不用谢。”他说,“对了,上帝的电话号码可试过了?”
“没有,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