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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少年时在童话里读到过的那种令人陶醉的意境……也许正因为这一切,她一直没
把眼周密之间的交往真的当一回事,使她无法无牵无挂地跟着周密向前走。但今天
有一点不同了。她真切地感受到,周密对她是非常认真的,甚至还可以说是“极急
迫”的……周密同样的平民出身,生活得同样的……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地执著,这
都使她不能不为之“心动”。起码,她开始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应
该说,在她接触过的这么多的男人中,真还没有几个能引起她这种兴趣的——绝对
不是因为他们的“官”没有周密做得这么大。
“周老师,我发现您这个人挺惯性的……”丁洁淡淡地笑道。
“此话怎讲?”周密小心翼翼地把一块丁洁爱吃的蛋糕拨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跟您吃了几次饭,您总是带我到这个西餐馆来,而且总是订这个坐位。”丁
洁说。周密微微一笑,说:“与其说是惯性,还不如说是怀旧。”丁洁扬起她那好
看的眉毛,不解地问:“怀旧?这家西餐馆新开张还不到两个月。这旧从何来?”
周密微笑着从西服上衣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从信封里倒出一个
不算大,但很旧了的日记本。再翻开日记本,里边夹着一张旧照片。
照片上照的是一家名叫“和平食堂”的中式小饭馆。
“认得出照片上照的这个街角是哪个地方吗?”周密问。
丁洁看了看照片,又看看窗外的景色,猜道:“好像……
应该就是这一带吧?”
周密又问:“照片上的这家小饭馆呢?”
丁洁想了想,说道:“附近好像没有叫‘和平食堂’的饭馆…,,周密笑了:
“当然不会再有了。那是60年代的饭馆名称。现在当然不会再有这样的餐馆饭店把
自己叫做食堂了。告诉你吧,这个照片上的‘和平食堂’,就是这家西餐馆。高中
三年,我每天都给这家食堂送100个红豆粽子,从这里领取八毛钱的佣金。一年365
天,天天如此。刮风下雨、天冷天热。
星期节假,从不耽误。三年里只中止过三天,那就是高考的三天。”
丁活十分好奇:“给他们送粽子?为什么?”
周密笑笑说:“用现在的术语说,就是替这个食堂搞来料加工。他们发给我们
原料:米、红豆、粽叶等,我们包成粽子,煮熟了,第二天给他们送去……”
丁洁说:“家庭小作坊?”
周密点点头:“对,可以这么说吧。专搞来料加工的家庭小作坊。”
“您还别说,这种作坊形式,还挺适合当时中国生产力水平的,真不失为一种
组织闲散劳力生产自救的可行方式。周老师,您说对不?”
周密默默一笑,却没有马上回答。
丁洁调皮地一笑:“我说错了,经济学老师?”
周密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真有趣,在这儿跟我做经济理论分析。但你要知
道,当时这每天100个粽子,在我一生打下的却是一个怎样沉重而又伤痛的烙印?到
什么时候,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我妈和我妹妹在灯下埋头包粽子的模样,她们
那被水浸泡得发白浮肿了的双手……她们用牙齿咬粽绳时,嘴唇被粽绳勒红了的样
子……”
丁洁难堪地忙说:“对不起……”
周密好像没听到丁洁这真诚的一声道歉似的,只管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
“我和我妹妹就是靠这每天八毛钱的佣金读完中学的……就是这个饭馆……就在这
儿……我从背上取下那个装粽子的筐,然后接过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钱……365天……
整整三年……“周密眼眶湿润了。丁洁肃然。那天晚上,丁洁回到家,洗了操,
换了睡袍,在自己房间里一直徘徊到深夜,最想做的事,就是拆开那一包至今仍未
拆封的周密日记。犹豫了许久,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丁洁猜到是周密打来的,
忙去拿起电话。果不其然,电话里传出周密沉稳的声音:“还没睡?“虽然猜到今
天晚上周密一定会打电话来的,但真的接到他的电话,丁洁心里依然有一种说不出
的高兴,急急地说道:“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拆开您封得好好的那一包日记来看呢。
“周密总是那么不急不忙:“如果你没兴趣,不必勉强。“丁洁笑道:“您干吗不
逼我一下呢?也许逼我一下,我就会看的。“周密说:“我不愿意让你做你没兴趣
做的事。”
丁洁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说实话,不是有没有兴趣的问题。
一个新提拔起来的副市长的早年的日记,对于一个新闻工作者来说,会具有什
么样的吸引力是可想而知的……“周密立即插话道:“实在不想看,暂时不看也罢……
“”不……不是的,我不是不想看,我只是有点害怕……“”你怕什么?我日记又
不是潘多拉魔盒,里面没有妖怪。“周密说道。他此刻在自己家里打这个电话。沙
发很旧,房间里许多东西似乎已经搬走了,只留下几件必用的家具,因此显得很空。
在深夜里看起来,甚至都有一点古怪。回家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他却仍穿着那套
西服,甚至连皮鞋都没换。如果丁洁这时候看到他,会觉得他是那么苍白那么疲倦
那么忧郁那么……那么地衰老和孤独……
“说不上来怕什么……我总是没那个勇气打开您的日记……一开始,我觉得我
自己没那个资格去看你的日记。我问自己,你凭什么去看一个男人的日记?而且他
还是个副市长。
后来,您在我心目中,副市长的成分渐渐地减少了,但我还是不敢去看。我觉
得去看一个人的日记,就是进入那个人的心灵。进入一个人的心灵,那就得为这个
人负责。我又问自己,我……有什么权利让这个人对我敞开他的心灵。而且……”
“而且什么?”休息了一会儿,周密的神色恢复了许多,敏感地追问道。
丁洁脸微微一红,说道:“我……我有这个义务为对方负责吗?”
电话里突然安静下来。丁洁忙问:“您在听吗?”周密的声音又出现了:“听,
当然在听。”“今天听您讲了自己少年时代的生活,让我真的走近了您许多,也消
除了我的一些顾虑,但我发现自己还是打不开您的日记……”丁洁自己都没觉得自
己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变得柔情善感起来。周密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没点破
它。他当然懂得情感的萌芽在初期是极其脆弱的、精细的,对它最好的呵护往往是
顺其自然,千万不能强求。他只是说道:“你是想告诉我,我们之间还是不可能有
这份真感情?”丁洁脸顿时大红,窘迫地说:“那……那倒还不是这个意思……但
是……但是……我真的说不清楚……”善解人意的周密没再追问下去,给窘困中的
丁洁一个缓解的时间。这样,好长一段时间双方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丁洁主
动问道:“您还在听吗?”周密说:“在听。”
丁洁迟疑了一下,说道:“您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休息
吧……”
第043章
四十三
方雨林把那个装着钱的牛皮纸信封放在了马凤山面前。马凤山问了声:“多少?”
得知信封里居然装着15000元,他拿起信封掂了掂,问:“他们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
钱?他们说了原因没有?”方雨林说:“他们没说别的,只说,要跟我交个朋友。
说,知道我家里困难,想尽一点朋友的责任。”“你在双沟那会儿,见过这两个人
吗?”马凤山又问。方雨林说:“好像见过一两面,但印象不深。”“你能肯定他
们是双沟的人?”马凤山好像对他们到底是不是双沟人特别重视,反复追问这一点。
“这一点绝对没问题。”方雨林一口咬死。“你问他们的姓名没有?”“他们不会
那么傻。我问了,他们不肯说。但我跟他们约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明天下午5点3
0分,在江堤饭馆。”“哦,这个好。”“看来,他们想通过收买我来干预我们破案。”
“双沟人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他们怎么知道你参与了这个案子?”
“我想过这个问题,结论只有一个,‘12。18’案的凶手一定出自双沟,而且这
件事跟周密一定有直接关系。假如跟周密没关系,双沟人不会插手进来的。”方雨
林说道。
马凤山却摇了摇头说道:“还不能这么轻易下结论。如果这一切都是周密在背
后直接指使的,你不觉得周密有点太蠢笨了?”
方雨林固执地问道:“容我反问一下:如果这件事跟周密没有关系,为什么在
案件的几个关键时刻,都有双沟的人跳出来活动,或者向办案人员提供假情况,或
者拉拢有关办案人员?”
马凤山不做声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次去北京汇报,有关领导对
这么多双沟的人出现在这个案件里,也相当重视。他们特别指出,要我们密切注意
这方面的动向。但他们也指出,仅仅凭这个还不足以证实周密跟谋杀张秘书有必然
的联系。所以,我们还是要特别冷静,特别谨慎……要找到直接证据。你把钱收下
来了,这很好。跟他们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这更好。等他们再来找你时,顺着这
根藤摸出后边的那个大黑瓜来。我想他们是干了一件大蠢事。弄得不好,整个案子
有可能就从这儿突破。你方方面面都不要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别让他们觉察出你
在警惕他们。要尽量麻痹他们,让他们放心大胆地接近你,在跟他们的接近中,摸
清他们的真实情况……”
方雨林想了想道:“……那……那我暂时还是别让我妈转院了……”
马凤山忙问:“你让你妈转院了?为什么?”
方雨林说:“我怕他们要是觉察出我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