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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概不赊账之类的词语。
只有元封认识字,看到概不赊账四个字,他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咱的钱还够吧。”
因为这一路都是和马帮一起走的,基本不需要什么花费,再者说了,他们是来领钱的,又不是来花钱的,所以盘缠带的很少,就是两个小银锞子,合成不过四贯钱而已,都装在叶开的身上。
叶开道:“足够,咱们一人吃三碗都行。”说着伸手一摸怀里,空的,再摸袖子里,还是空的,想到临近城门的时候把银子藏进靴筒里了,赶紧又去摸靴筒,可是又摸了个空,靴筒底部有个不起眼的破洞,银子八成是从这里漏出去了。
看到叶开的举动,众人都明白了,钱丢了。
四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距离府衙开门还有十几天,就指望这四两银子吃喝住宿呢,眼瞅着叶开把身上的衣服都翻遍了,银子还是没有踪影。
“许是掉在路上了,赶紧回去找。”赵定安急火火地说道。
“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元封道。
“那可不行,那是银子啊。”张铁头也是一副暴跳如雷的架势,恨不得把叶开生吞掉,“叫你显摆!叫你显摆,非放在靴筒里,这下好看了吧。”
叶开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也表示一定要把银子找回来,元封见劝不住他们,只好任由他们去了,马车就暂且停在拉面馆门口,由元封照看着。
三个人急急忙忙的去了,只留下元封一个人,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是背阴的地方还是很冷,元封将马缰栓在小树上,找了一个向阳的墙根蹲下,温暖的阳光撒在脸上,很是舒服,只不过拉面馆飘过来的香味钩得肚子里的馋虫又抗议了,叽叽咕咕的声音很是响亮,让几个路过的人都为之侧目。
作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元封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他很尴尬地将腰带勒紧了两个扣,希望能止住这种声音,可是却于事无补,无奈之下只好将脸转到一旁。
忽然一股让人馋涎欲滴的味道飘来,有牛肉的醇香,香菜的芬芳,辣椒的浓郁,味道是那么真切,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元封忍不住咕咚一声吞了一口涎水,转脸看去,面前的地上果真摆了一碗拉面。
淡黄色的面条粗细适中,汤水清清,上面闪耀着一滩鲜红的辣椒油的光泽,衬托着白色的白兰瓜和绿色的香菜,以及上面两三片淡红色的干切牛肉片,此情此景,对于一个饿了大半天的,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
再看眼前,一个八九岁的小萝莉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只小手还放在嘴里吮着,小丫头长的挺漂亮,两个丫簪梳的油光水滑,脖子上还带着一个大大的银项圈,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朴素大方,不过稍微有些不合身,像是用大人的衣服改成的。
“大哥哥,我请你吃面条。”小姑娘说话了,一张嘴却是湖广口音,声音如黄莺般婉转。
若是个粗鄙的饭店伙计端来一碗面让元封吃,他肯定会认为是嗟来之食,但是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请自己吃面,感觉就大不一样了。
“你看,手指都烫了。”小姑娘把刚才吮的手指伸给元封看,自然看不出什么烫的痕迹,只不过这小姑娘身后的路上,撒的全是汤水的痕迹,看来将这碗面条端过来,颇费了不少周折呢。
元封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但是心中感动,张张嘴想问这孩子的名字呢,忽然远处跑来一个中年妇女,一边跑一边喊:“小姐,你站住,你怎么又乱跑。”
那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冲那妇女做了个鬼脸,又冲元封呲着两个刚扎的小虎牙笑了笑,一溜烟的跑了。
拉面铺子里的人看了这一切,都见怪不怪,只有靠外边坐的几个人笑了笑而已。
这碗拉面元封始终没舍得吃,一直等到黄昏时分,赵定安等三人垂头丧气的回来,四人才将蹲在一起,将这碗拉面分着吃掉,拉面铺的老板还算好心,免费帮他们热了热,又盛了几碗不要钱的面汤给他们,今天这一顿就这样对付过去了。
黑暗时代 1…24 追讨
当夜四人便露宿街头,寻了个避风的角落,将牛二的尸体扔在地上,他们几个人挤在车上凑合了一夜。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元封将腰带勒紧了两个扣,对大伙道:“走,去衙门。”
元封虽然年龄小,但却是众人的师父,师父发话了,谁也不敢多嘴,于是便又将牛二的尸体扔上车,赶着马车往府衙方向走去。
迎面正好过来几辆双轮轿车,车厢顶上还捆绑着行李,看起来像是举家迁移似的,道路狭窄,张铁头便将马车停在路边,让人家先过。
走在车队前头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武生打扮,一脸的阴郁,只是扫了元封他们一眼便骑着马过去了,四辆轿车的木轮压着石板路面吱吱呀呀的,从少年们面前慢悠悠的经过,最后一辆车的车帘掀起一个小小的缝隙,一双闪亮的杏核眼在里面眨了眨,不过元封他们几个谁也没有注意到。
来到府衙门口之时,天还很早,清晨的街头没有几个行人,只有远处的早点铺子炊烟袅袅,正在打烧饼的两个小伙计狐疑地看着这四个身上还沾着露珠的少年。
元封一指衙门口摆放的鸣冤鼓,对赵定安道:“敲!”
那鸣冤鼓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了,鼓槌都结满了蛛网,鼓面上更是蒙了一层灰尘,赵定安二话不说,蹦到台子上抓起鼓槌就用力的敲起来。
“砰砰砰砰”沉闷的鼓声传出去好远,惹得几户人家都开门观看,一些路过的人也驻足观看,赵定安见有人围观,更加卖力的敲起来。
张铁头有些害怕,说道:“封哥儿,这样不好吧。”
元封道:“那怎么才好,咱们一个大子没有,难道喝风活下去啊,就算咱们能等,他不能等啊,再等一天,他就得臭啊。”说着一指板车上的草席筒。
张铁头便不再说话,耸耸肩膀,看着赵定安敲鼓,又敲了几下,便听见衙门里急匆匆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侧门打开,一个带着黑帽子的衙役恶狠狠地吼道:“敲什么敲!”
“官爷,我们是来领赏的。”赵定安粗声粗气的回答。
“你们几个小子疯了吧,这可是兰州府正堂,哪有什么奖赏可领,再不滚蛋,老子就要锁人了。”衙役继续大吼道。
元封斜眼往里面看了一下,只见七八个衙役正在打扫,看样子今天有什么重要安排,便认定了知府老爷会出现,从怀里摸出一张告示道:“我们领的就是这个赏,悍匪牛二,生死不论,见人见尸都是一千两纹银。”
衙役楞了一下,扯过告示看了一眼,三下两下便撕成了碎片:“你们来晚了,这告示不作数了,柳大人又贬官了,这前任出的悬赏告示,新任知府是不会认账的。”
四人面面相觑,都傻眼了,还是元封反应的最快,问道:“敢问这位差爷,柳大人去哪里做官了?”
衙役一脸的不耐烦,“走走走,老子没空陪你们啰嗦。”忽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拿了牛二?”
赵定安跳下台子,来到马车前一把将牛二的尸身拽出来,尸体放了十几天,都变绿了,但面孔还未变化,那衙役显然是认识牛二的,当时惊得一个踉跄,颤声道:“还真是牛二爷。”
元封道:“当然是牛二,小的斗胆再问一次,柳大人去哪里做官了?”
本来以为是四个乡下穷小子来捣乱的,没成想还是深藏不露的大刀客啊,衙役定神再看,这四个人的眼神确实和那些贩夫走卒有所不同,和他见过兰州大牢里那些江洋大盗的眼神倒有些类似,吃衙门饭也不过是糊口而已,谁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啊,当下便和气的答道:“柳大人被贬为芦阳知县,昨天的调令,今天早上走的,你们若是赶得及,兴许还能追上。”
元封一抱拳:“谢了。”转身便走,其余三人也有样学样的一抱拳,很有江湖派头的扭头走了,剩下那衙役在门口发呆,心里暗道这柳知府真是个扫把星,上任才一个月就惹出这许多麻烦,临走了还弄来具尸体给人家添晦气,这样的官真是该贬。
芦阳县在兰州以北数百里,是个极其偏僻的所在,不过距离十八里堡却是不远,只有不到百里,既然柳知府去了芦阳,那便跟去芦阳找他要赏银便是,少年们不懂得他们官场的什么破规矩,他们只知道谁说过的话就得有谁兑现,于是四人赶着马车向北门走去。
可是赶了几步,马却不愿意走了,想来也是,这马同样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哪还有劲去长途跋涉,四人无奈,只好停下商量对策。
要去芦阳县,必须得有盘缠钱才行,可是再向邓子明开口,元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已经借了人家五百两银子打发马贼,许过拿了赏银就归还的,可是现在拿什么还啊,当然邓子明不在乎这个,可是元封在乎,少年人那点虚荣心一作怪,就硬生生忍住了向马帮求助的念头。
没钱怎么办,卖马。
好在这匹马还算体格高大,牙口也轻,兰州城内马市很多,解下辔头拉到市场上,很快便出手了,得了八十两银子,又寻了一头年老体弱的驴子,以二十五两的价格拿下,四个人拿着余下的钱去拉面馆好好的吃了一顿,又买了些烧饼带在身上,套车出发,赶往芦阳县去也,临出兰州府的时候,元封又在墙上找了一张告示塞在怀里。
一路艰辛自不必说,风餐露宿更兼倔驴偷懒,好不容易到了芦阳县,已经又是十日后了,那牛二的尸体已经开始膨胀,草席根本掩不住味道了。
所幸目的地已经到了,这是一座残破之极的县城,城墙全是黄土夯成,外面没有包砖,城门楼子也破败不堪,上面全是乌鸦窝,门口连个把门的士兵都没有,看起来比兰州府不知道差了多少倍,就算是和十八里堡相比,也强不到哪里去。
进的城来,是一条土路,路两边都是平顶的黄土房子,一眼望过去有个起脊的房子,门口竖着旗杆,想来便是县衙的所在了。
土路上野狗乱窜,灰头土脸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