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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点点头:“懂了。”说罢转身出去,忽然又回头:“孟叶落回京了,听说升官了,原来的陕西巡抚也调任江南,到富庶地方任职去了,再加上柳松坡柳大人,这长安还真是一块福地,人们都说,保不齐这秦王沾了长安的王气,这太子之位尚有变数呢。”
元封心中一动:“秦王现在何处?”
“不在城中,据说去挖宝了,皇太后生日,他这个做孙子的自然要孝敬点好东西,万寿节各地藩王都会进京道贺,不过王爷们不像咱们要担心有没有落脚之处,他们会迟些才动身。”
“咱们明天就动身。”元封忽然道。
“不见秦王了?”叶开有些出乎意料。
“他日自有相见之时。”
……
绵延不绝的驼队出了长安,驼铃悠扬,羌笛悠悠,向着中原进发,出潼关,进入中原腹地,沃野千里,一望无垠,虽然已经是仲秋,但景色和西北荒原截然不同,树木成林,阡陌成行,河水碧绿,走不多远就会看见村落,人口密集程度较高。
虽然土地肥沃,人口密集,又正值收获季节,路上的讨饭乞丐可不在少数,偶尔路过的农人也是面有菜色,看到有商队模样的人经过,村子里的小孩们全跑出来看热闹,望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元封心中不忍,问随从要了一把小银珠子抛给他们,但是这些小孩子们竟然不去捡银子,只是瞪着队伍中的老王头。
元封扭头一看,老王头一手拿着酒壶,一手不断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抛进嘴里,随后又滋的一声焖一口酒,再看那些孩子们,不断舔着嘴唇,喉咙也蠕动着,想必是在吞咽口水,他们一路跟着队伍往前走,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看着。
“老王,拿来。”元封一伸手,王金标愣了,随即反应过来,把怀里的一包胡豆拿了出来。
元封拿起纸包,抛给最近处一个小孩:“接着。”
可是纸包不结实,出手就破了,几十枚胡豆滚的遍地都是,孩子们一拥而上,捡起来就往嘴里塞,也不管有没有泥土。
几粒胡豆滚到了车队行进的路上,一个小孩不顾被踩踏的危险,钻过去抢,眼瞅着就要被骆驼踩上,元封眼疾手快,鞭子一甩就缠住了小孩的脚踝,生生将他扯了出来,最后一刻,小孩还是抓住了一枚胡豆。
队伍停下了,元封下马,小孩子们见他衣着光鲜,腰间佩刀,吓得一哄而散,躲到草堆后面,田埂下面偷眼看他,只有那个脚踝被鞭梢缠住的小孩,瞪着一双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元封,两手藏在背后,好像拿着什么珍奇异宝一般。
小孩很瘦,所以显得脑袋特别大,眼睛也特别大,身上穿着破衣烂衫,脚上没有鞋子,一双脚丫子黑漆漆的,不知怎么地,这个孩子让元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被骆驼踩着怎么办?”
小孩不说话,好像哑巴一般,元封莞尔一笑,回头招招手,老王头是个人精,早就猜出元封的意思,拿了两块香喷喷的切糕过来,精面粉和核桃仁以及果仁葡萄干做成的切糕热量极高,又耐储存,是西域知名小吃,原本是突厥人垄断的小食品,现在已经被汉人发扬光大,改进了制作方法,更加可口了,这回前来中原,就带了不少切糕打算当成小礼品送人的。
两块沉甸甸的切糕放在眼前,小孩却迟疑着不敢动,在元封的鼓励下才拿起切糕,舔着嘴唇却又不吃,元封问道:“为什么不吃?”
“他想省了喂他妹子。”后面有人搭茬,那群小孩看见有好吃的,便都从藏身处走出来,慢慢偎了过来。
“哦,你还有妹妹,多大了?咋让你来喂,你爹娘呢?”元封奇怪的问道。
依然是后面多嘴的小伙伴在回答:“他妹子叫小花,一岁了,他爹让刘坏水打死了,他娘让刘坏人卖到县城窑子里去了,他家就剩他俩人了。”
说着,众人便抬过来一个破篮子,里面躺着个婴儿,小脸脏兮兮的,头发都结成一绺绺的,依依呀呀的说不成句,身上披着烂布条,柴火棍般的小手小脚丫露出来,更显得可怜。
那孩子看见妹妹被抬来,赶紧跑上去将篮子接过,放在地上晃悠着,将切糕咬下来一块来嚼碎了喂给婴儿吃,一边喂一边还哼着歌词不连贯的儿歌,想必是他那被卖到窑子里的娘亲教的。
此刻,队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有人开始抹眼泪,还有人开始掏钱包。
忽然一声大喊打破了寂静“谁的牲口!啃了我家的庄稼!”
原来队伍停下之后,那些骆驼闲的没事就吃起路边的野草来,没想到这野草也是有主人的,这不,被触犯了利益的苦主出现了。
一个身材雄伟的汉子拦在队伍前面,此人上下一般粗,如同水桶一般,身穿元色丝绸直棳,头戴瓦楞帽,四十来岁年纪,生得凶神恶煞,身后还跟了几个横眉冷目的夯汉。
“管家来了……“孩子们小声嘀咕着,一个个都不敢抬头,但也不敢乱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管家,竟然有如此威力。
“谁的牲口?谁的!”夯汉们也跟着吆喝,似乎根本不把这支队伍放在眼里。
“老子的牲口,咋的了,想讹人,你找错人了!”王金标一抖马缰过去答话,他是老油条了,故意不提官方身份,想激这个恶霸做出更猖獗的行动,以便名正言顺的办他。
管家冷笑一声,扯过一张条凳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慢悠悠的说:“我管你是谁,你们这么多大牲口,又带了这么重的行李,从我刘家庄过,踩坏了刘大善人捐资修的路道路,糟蹋了大善人家的庄稼,就得赔。”
“那要是不赔呢?”王金标抱起了膀子,嘴角浮上轻蔑的笑。
“不赔,不赔就别想走!”
第四卷 4…5 新马童
'王金标回头看看身后庞大的队伍,数百匹骆驼骡马,几十辆大车,几百号人手,穿盔甲的护卫,飘扬的旗帜,这能是一般的商队么,这T明明是官府的队伍,怎么河南乡下一个土财主的管家带了两个狗腿子就敢拦路,中原的事儿,想不通啊。'3Z中文。3zcn。'
大队人马岂能因为几个宵小之辈就被拦下,王金标冷笑一声:“小的们上,给我打!”
五个早已按耐不住的护卫立即扑了上去,揪住那胖管家放翻在地,抬到路边田埂下,先拿硬头皮靴狠狠踹了一顿,然后用马鞭子狠抽,七八鞭子下去,丝绸直棳就变成了布条子,胖管家背上横七竖八隆起好几道触目惊心的肉条,人疼得杀猪一样的叫,两个狐假虎威的夯汉早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大队继续前行,对于那一对可怜无助的小姐妹,元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摸着小男孩的头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人么?”
小男孩看着这枚亮光闪闪的马蹄形金属,一副茫然的样子,显然是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好东西,小孩拿起银子,终于开口说话:“我叫草根,家里只有个出嫁的姑姑在邻村。”
“嗯,草根,这是银子,五十两的银锭子,拿着银子,带着妹妹去找你姑姑吧,好好活着吧。”
说罢,元封翻身上马,追随大队而去,草根拿着银子和切糕,呆呆的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队,忽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主公,为什么不派几个弟兄去把那个什么刘大善人给宰了?这种祸害留着也是为害乡里。”王金标不解的问道。
“咱们又不是地方官,只是个过客而已,怎么能仅凭几个孩子的一面之词就杀人,很多事情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为非作歹的所谓善人多了去了,能杀尽么?”元封淡淡的说道。
王金标无奈的摇摇头,道:“我去前面探探路。”随即猛抽一鞭,疾驰向前去了,看不出这老头年龄不小,心性依然和年轻人一样嫉恶如仇。
元封何尝不是如此,但他身为领军人物,一言一行关系重大,很多事情不得不隐忍,不得不考虑长远的后果,这位刘大善人的德行,从他的外号,和他管家的作风上就可见一斑,死有余辜那是肯定的,可是这里是中原啊,大周的腹地,随随便便杀人可是会带来无尽的麻烦的。
往东走了三十里地,队伍在一个小镇边上宿营了,天黑之后,几匹马悄悄出了营地,沿着来路飞奔回去,不知道去做什么事情。
天亮之后,队伍继续出发,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烟尘滚滚似乎有人追了过来,队伍中的护卫们立刻戒备起来,箭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十几匹快马赶来过来,拦在队伍前面,为首一人大声喝道:“停下!”
来者全都穿着黑红相间的公服,头上戴着大帽子,腰间挎着佩刀,一看就是六扇门里行走的爷们,只不过胯下的马匹有些寒掺,矮的和驴子差不多,不过马快老爷们却威风得很,喝停了队伍,亮明身份:“俺们是杞县的马快,昨夜本县刘家庄发生命案,县老爷出票拘你等回去问话。”
这回不是王金标出面了,而是一位从兰州带过来的总督衙署吏员,他冷着脸一抱拳:“我们是陕甘总督驾下解送万寿节贺礼的队伍,后面跟的是西凉使团,敢问贵县要拘拿我等,凭的是哪条章程?”
马快们愣了,走的太急也没仔细打量这支队伍,现在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寻常商队,看那些保镖,身上都是披甲的,车辆两旁也插着旗子,总督部院的字样捕快们还是认识的,再看那些护卫,一个个横眉冷目的已经围上来了,手里的钢刀明晃晃的,火铳柄上的搭扣也解开了,看样子随时准备动手了。
捕头是个明白人,当即赔笑道:“误会,误会,弄错了。”说着示意手下人闪到路边。
那吏员鄙夷道:“我们能走了?不拘回去问话了?”
“上差说哪里话,对不住了,对不住。”捕头领着人灰溜溜的站在路边,客客气气的拱着手目送队伍离去。
“王头,事情分明就是这帮外乡人做的,咋就放跑了?”一个年轻捕快很不理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