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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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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娃子,”大山的神灵说着,声音轻微地颤抖,他是那样的为他疼痛,“瓜娃子,别哭了,她们想你替她们活着,她们想你好好地活着……”

他轻轻地捧起大河哭得泪眼模糊的脸,冰凉的指尖摩挲着他的泪痕。

“别哭了,别哭了……”他说,他俯下头轻吻他的额头,声音轻柔而颤抖,像是从远方传来,又像是在耳边,“回来吧……不要再离开,不要再去到痛苦里去……你是山的娃儿,这里才是你的家……回来,回来我身边……”

大河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没入了山侧,山间小路上亮起了路灯,而负责打扫卫生的清洁员——是村子里的邹大妈——使劲地摇晃他的胳膊,“哎!这不是大河嘛!起来!起来!别在这里睡,要感冒!”

他昏沉而茫然地坐起,呆了一下,才意识到去抹擦脸上的泪水,然而脸颊干涩,哪里摸得出半点哭泣的痕迹。

他茫然四顾,芍药花在路灯的阴影里开成黑乎乎的一片,哪里见得山神的影子。

“大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体好些没得?”邹大妈天天在村子里东家长西家短,一早知道大河家的事故,此刻便有意关心关心他。谁料这小伙子呆呆傻傻,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她说什么,光是四下张望,然后一脸呆滞惶然地摇晃着坐起,一瘸一拐地自顾自走下山去。

邹大妈看着他干瘦的背影叹口气,这娃儿从小就造孽,死了妈,死了老汉,死了爷,眼看着生活好起来了,娶了婆娘有了娃儿,一眨眼全家又死光了,也不知是不是真像村民们传得那样,是天生的背时娃儿扫把星。

“造孽哟!”她叹息着重新挥起扫把,扫走大石头旁边、游人丢下的一个饮料纸盒。

大河安葬了妻儿与岳母,辞了工作,回了村。他用政府给的那笔抚恤款还清了先前女儿手术欠下的债务,剩余的都给了他三舅治病。他弟弟即将毕业,还未找到实习,成天焦头烂额。

村支书替他写了个申请,经领导——也就是村支书自己——批准之后,大河在山神庙旁边摆起一个小摊,除了卖饮料,也卖竹编的各种小玩意儿。惯常卖的是蛐蛐、螳螂与蝴蝶,其他的小动物要贵一些。有些游人在山下长住几天,还可以在他那里按自己的要求订做,两三天之内可以拿到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或者一辆小车,或者精致小巧的袖珍山神庙。

他仍住在秀秀家的祖屋里,占了一间小小的客房睡觉,其他的东西分毫不动,就好像他只是暂时借住,不是这家的主人。

他每天早上煮两个红苕两个鸡蛋,早早地来到山神庙前,摆好摊子,坐在大石头上,摆一个红苕一个鸡蛋在身旁,然后就低头默默地吃自己那份。吃完了,就盘着腿坐在石头上开始编竹子。编到第三只蛐蛐的时候,第一批游人差不多就爬上山了。

中午他吃早上来之前蒸好的馒头下肉干,有时候也炒一两个小菜带来,照例是要分山神一份的。

下午等游人都走了,他便收好摊子,去大石头上睡上一会儿。那块石头像有着奇特的魔力,他只有在那里才能安眠。微风轻轻吹拂他的发角,而他在梦中睁开眼,就能看见翠绿袍子的神灵坐在他身边,黝黑的长发垂下来搭在他脸颊上,微微笑着看他。

他第一次在梦境里痛哭流涕的时候,并未看清,乃至第二次梦见山神,大大地吃了一惊——山神半张脸仍是旧时那般清俊,另外半张脸,却满是烧焦后的痕迹,焦黑的皮肤上腐肉横生,原本眉角的位置甚至隐约可见隆起的白骨,看着都不似人脸,只有那只眼睛,仍是温和深邃的黑。

“怕么?”山神笑着问他。

他竭力摇着头,然后泪水就从他眼里淌出来,他捧着山神的脸,撩起对方遮掩的长发,再细细地看上一遍,二十六岁的汉子,再次哭得泣不成声。

“是那个时候遭雷劈的?”他哽咽着问,怕对方疼一样轻轻地摸着山神凹凸不平的脸侧。

山神笑着没说话,光是两臂环着他的肩,揉他的发。

十年了,纵然他是一根筋的瓜脑壳傻大蛋,有些道理也该想明白了,他哭着继续道,“……是你救的我,你不该救我是不是?你遭了老天罚了?你是不是不可以见我,还会遭罚是不是?”

山神也没反驳,也没说什么,光是揉着他脑袋,温和地唤他,“瓜娃子。”

他哽咽着没再说话,泪眼模糊地凑上前去,他突然轻轻地,顺着自己的指尖吻上山神凹陷的脸颊。

山神呆了一呆,清冷淡漠的神色陡然松动,他徒然地将手贴在大河的肩头,想推开,却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忍不住,他舍不得。

幸而大河只是稚嫩地用唇角碰触他的脸颊,而后轻轻地上移,吻他突起的眉骨,吻他黝黑的眼,看着像情难自禁——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山神轻颤了一下,最终只是沉默地闭了眼。

轻柔而温热的吻在他面上蔓延。

16、16

大河在大石头上睡的时间总是不长,他的腿一遇阴冷就会酸痛难耐,往往睡不了太久、或者晚风吹得太厉害,就会被痛醒。断过的肋骨也会隐隐作痛。

这时候天色多半暗了,下山的路灯也亮了。他收拾一番,打扫祭坛,将腐烂的过期的祭品清理掉,擦一擦山神像,扫扫掉落在庙顶的叶子,便沿着石板路下山。

晚饭在三舅家吃,有时候是三舅妈做饭,大多数时候是他做。两个弟妹一个在县城,一个在省城。三舅妈毕竟也上了年纪,三舅又常腰腿酸痛,他便每日都跑来帮忙。做做饭,做做家务,帮手一些农活。

之后他就回家,将一个自己用棉布缝的护膝套在瘸拐的那条腿上防寒,一边看电视一边编一些明天要卖的竹玩意儿。他爱听大合唱,也爱看唱戏,总之就是幼时从收音机里能听到的那些东西。不爱新闻,不爱各类的电视剧与电影,不关心大山之外的一切。十几年山外的生活并没有改变他,他仍是那个简单而古朴的山娃子,简单纯粹的一天,再复简单纯粹的一天。空气的纯粹,水的甜美,活着的快乐与痛苦,他用他全部的身体与精神去感受,没有将时间分给其他任何于他而言无谓的追求。

山神在他每一天的大石头上的梦里出现,起初还正儿八经地温和笑笑,揉他脑袋,安抚他的伤痛。时间久了,这没谱的神仙见他渐渐从悲痛里走出来、开始恢复正常——于是开始一如既往地懒懒洋洋、没形没象了。

“明天记得给我烧包烟,”刚吃了一只塑封在塑料袋里的卤鸡腿,他一边学白日里的游人翘着二郎腿,一边剔着牙说。修长的两腿翘在袍子里,倚在石头上一副大爷模样。

“啊……抽烟对身体不好。”大河竭力劝说他。他经常见三舅妈劝上了年纪的三舅别再抽了。他自己就没碰过那东西,一是呛口,二是浪费钱。

“嗨!”山神倏忽一下飘过来,拉扯他最近胖了一些的脸蛋,“瓜娃子。我是神仙,还能身体不好?”

然后作恶狠狠威逼利诱状认真地嘱咐,“要那个叫‘云韵’的牌子,旁的牌子味儿太重,我抽不惯。”

听听,还会挑牌子呢。

大河简直哭笑不得,然而惯常地对他的要求毫无抵抗,点点头说,“好。”然后又说,“三舅地里的西瓜该熟了,我今晚去看看。”

“要半个就是了,多了吃不完。”山神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十分好心,还替他节约粮食。

大河憨憨地笑,“好。”

“哎呀!大河!你怎么又在这里睡起来了!”隔着层薄雾,隐约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要醒了,”大河习以为常地憨憨笑着说。

山神没所谓地摆摆手,一副你快去吧明天见的样子。

谁料大河突然凑上来,揽着他的肩,笑着往他受伤的那张脸上亲了一下,厚实的嘴唇暖暖的。轻轻地啵了一声。

“明天见。”

山神愣在那里,等这虚幻的梦境消散了,他还愣愣地站在瑟瑟轻鸣的竹林中。直到看见大河背着摊架往山下一瘸一拐走着的背影,才陡然打了个颤,抬手摸上自己半边脸颊。接着又好像察觉到热度似的,遭了烫一般把手拿开。

他面上仍是那淡漠的神色,看着大河已经消失的背影,突然叹了一声,“……瓜娃子。”

然后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地,有些寂寥又甜蜜地,弯了嘴角。

大晗山的知名度渐渐地打出去了。虽然不算什么名山大川,但是景色秀丽别致,仍是吸引了四方游人。最初只是些周遭城市的闲云野鹤,到后来,连北边东边都有游人专程飞过来休闲度假。

那一年从初夏就开始热起来。大河回山里住了一年多,终于有了一些精气神,有时大半个白天都去地里帮三舅农活,到下午才上山摆摊。他枯瘦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强壮,皮肤晒黑了些,却是更加健康的黑亮。要说他像只黑豹,偏偏又瘸了条腿,且成日不吭声地低头编竹子,倒不如说像头黑皮的大水牛,闷头闷脑又悠闲自得。

游人稀少的时候,他会水牛一样摇头晃脑地,哼上几句刚学的曲子。调子是完全不着边,但是中气十足,连着唱上好几句都不用歇。

这天正在屏着气啊啊呀呀,突然一个小脑袋从摊前冒了出来,吓得他一噎,差点呛住。

那是个戴着大花朵发卡的短发小女娃儿,不过三四岁大——秋秋若是还在,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了——学着他摇头晃脑了几下,一口山外话,眨巴眼睛催他,“叔叔,唱呀。”

大河唱不出来了,光是看着她憨憨地笑,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他闷头从摊子上拿了只作样品的竹编小兔子,给那小女娃儿。

小女娃儿垫着脚伸长肉肉的小手臂来接,两只手才能捧住,然后像抱娃娃一样抱在胸口。

这时候她妈妈——正在跟另外几个游人慢腾腾地从山下爬上来——远远地教育了一句,“甜甜!不要乱拿别人的东西!”

“叔叔给我的!”小女娃儿很委屈地尖着声道。

她妈妈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问大河那兔子多少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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