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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泛起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该死的,我又欠了祈阳一次。
安凤嫣瞪大眼睛,死死看着我,那灼灼的眼神,就像面对着一个宿怨已久的仇人,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饮血食骨。她步下稍挪,眼看着又要向我扑来,祈阳眉目一沉,冷着脸正要起身,安凤嫣却突然如雕象般定住了,眼中的怨恨沉下眼底,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柔和的怜爱。
她看向我的身后,温柔地唤了一句:“心儿来,到娘这里来……”这一声低唤,温婉浓人,竟让我错觉好像刚刚那想要杀死我的恐怖女人只是我的一个幻想。
我顺着众人的视线回头,眼神沿着午后的秋阳垂直落到那个柔柔立在秋风中的如画倩影中。那个不久前还苍白虚弱的纤细女子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让我又是惊又是喜。锁儿看清是我,立刻奔上前来,我略转身扶上她的肩膀,虽然知道她已经得救,可是真正感受到她身体内传来的那一阵生命的温度时,我还是抑制不住要热泪盈眶。
安羿,安羿你看到了吗?你的妹妹她活过来了啊……你的妹妹,我的十九,她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出来看一看啊,来看一看啊。
锁儿唇边扬起如春风般的笑,轻轻扶我起身,拍掉我身上沾上的尘土,一转脸恰看到安凤嫣立在不远处,眼中满是期待地看着她。锁儿怔忡一下,转头疑惑看我,似是有千般心事未明。
我朝她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锁儿,你没认错,那便是你的娘亲。”我知道秦自余一定把她的身世告诉了她,包括安凤嫣,包括安羿,哪怕是包括皇帝,包括楚湛,包括我所知道的一切。安凤嫣看着锁儿疑惑的神色,略一转眸又看到了我,表情霎时间又惊又惧起来,如同见到鬼魅一般急声道:“心儿,快,快到娘身边来,快啊,别靠近那个女人,她会害你。”
锁儿犹豫了一下,小手紧紧握住了我,身子缓缓后退了一步。我从她那疑惑不明又惊惧不定的瞳仁里,看出了她的怯意。我知道,她在害怕,曾经以为自己无依无靠,一夜醒来才陡然发现自己的身世竟是这般复杂,她那么单纯,那么柔弱无害,怎么坦然受之呢?
安凤嫣原本充满希冀的眼神渐渐淡了下来,化作碧波池里的一汪秋水,雾气上浓,漫过了她的眼:“羿儿,羿儿,你在哪?快帮娘把你妹妹带过来,带过来啊……咱们逃得远远的,不让那些人找到咱们……”
安凤嫣怔怔说完,再转头才发现身边的人竟没有丝毫动作,一剁脚恨道:“公子呢?快去把公子带过来,快啊……”
已经瑟缩成一团的小丫环婆子们被她脸上的厉意吓得更是愣了,院子里出奇地安静,没有人走动,没有人说话。过了许久,人群中才不知是谁冒出一句:“夫人,公子已经死了……”
“我的羿儿……“安凤嫣突然间神色惧厉,恨恨的眼神扫向了我吼道:“是你,是你这个女人害死他,是——”话未说完,她眼一翻,身体便软软倒了下去。楚湛沉着脸立在她身后,指上还保持着点了她睡穴的姿势。他把安凤嫣瘫软的身子交给一旁的老婆子吩咐道:“好好照顾夫人。”
老婆子和小丫环赶紧点点头,一大群人便簇拥着往安凤嫣移居的勉流院去了。楚湛转眸看向一旁的锁儿,忽而叹了一口气道:“锁儿姑娘也跟着去吧,毕竟,那是你的娘亲……”锁儿犹疑看了我一眼,沉思许久,才悠悠转身随着安凤嫣而去。
蓦然皱着那张快哭的的脸,伸手抚上我那多了几条指印的脖子,又急又恨。我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让她不用担心。我再转首看向皇帝,声音严肃起来:“皇上,宜家有个问题真是不得不问,宜家,究竟像谁?”就算是面对着当今天子又如何?安凤嫣从来只把我认成她的女儿,为什么今天却又突然一转,将我认成了别人?还有刚刚皇帝的那一个滞然,又是因为他看到了谁?
皇上的神情已经回复如常,却没有开口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招呼一旁的方宇道:“方宇,朕累了,扶朕去休息。”
“皇上——”我疾步上前拦住天子的脚步,“请您告诉宜家。”
皇上目色一沉,颜上愕然,转瞬即目透不悦:“朕说过朕累了。”
“皇上——”
“丫头,”皇上疾目一抬,冷斥出声,“朕罩着你并不代表你便可以在朕面前随性而为?”
我心里恨恨,却不得已咬牙跪下:“宜家知错。”皇上长身定在我眼前半响,我的背脊上甚至能感觉到那双威严龙目中投射出来的森冷,我咬着唇不出声,直到听到他长声一叹,夹了些许无奈道:“丫头,朕心里也很乱,先让朕理清一些事情再说吧。”话音刚落,皇上背影已经在方宇陪同下渐渐远去。
我站起身转向祈阳,疾奔过去不死心地开口问:“祈阳,你知道对不对?你第一次见我时你便觉得我像她对不对?她是谁?”
阳光直下,却融不入他的眼。祈阳的眸中微波暗涌,黝眸深处,冷意难消,唇畔,是一道淡漠森冷。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静静看着我,良久才从薄唇间挤出一句:“不管你像谁,你却仍是夏宜家无疑。”
“没错,我像谁并没有什么关系?”我直直看他,唇角冷冷扬开,“但是,为什么安凤嫣会武功?为什么她今天看到我反应这么大?为什么她会说我害死安羿?为什么皇上看我时总是又惊又诧?”我的眼中厉意迸生,“还有,为什么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会露出那样的眼神?”祈阳没有回答,只是淡淡扫我一眼,转身便要走下庭院。
“你就当我是好奇,告诉我一句也不可以吗?”我带着乞求开口。安凤嫣已经疯了,我不可能再从她嘴里知道任何陈年旧事,那我不从她身上找,从我身上找,也不可以吗?
祈阳脚步一定,略略回头斜眼看我一眼,坚定出声,一字一顿:“不可以。”
深夜梦回,蓦然在外室早已沉睡过去。我一个人步出小楼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衣,根本抗不住秋末的冷意。初始只是夜间失眠,想到处转转,浑不经意再抬头时,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竟已经到了安羿的卧室墙边。我不禁抬头望向那堵高墙,想起那些常常翻墙的日子,好像隔了千百年般。记忆里镌刻着的,还有那一个夜晚,我从怡春院搜寻十九回来,便是翻错了这堵墙,正正被安羿捉了个现着。我擦了擦手,深吸了一口气,瞅准墙边那一棵树蹭地一下便爬了上去,不出几秒便已经落在了墙头上。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抬头望上大雨初晴之日的浓浓月色,只觉得周身的冷意已经被月色逼得逐渐褪去。悠然一低头,才发现墙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清雅月色笼上,衬得她飘飞撩园的衣摆,绽若春花。
我笑着回眸伸手向锁儿道:“要不要上来?”
锁儿迟疑片刻,不多时还是在我的推拉硬磨下与我并肩坐上了墙头。我的眼眸微抬,顺着眼前苍茫月色笼上楼台林立的邰州城:“锁儿,我得谢谢你。”
疑惑刮过她明媚的眼,好似蒙上了淡淡月色,清澈如秋水。
我轻卷起袖子,月色下手臂上晶莹的玲珑镯明如碧波荡漾的湖面,绕起阵阵氤氲的光华。我早该明白的,玲珑镯遇见安羿会发光,遇见锁儿会发光,其实它从一早就已经告诉我,十九就是锁儿,就是安羿的妹妹,唯有血亲这一层关系,才能让玲珑镯对两个人同时有了感应。我缓缓再开口,声音中已经换上一份怅然:“锁儿,我谢谢不仅是因为你为我挡了那一刀,我还要谢你,带我来到这里,我还要谢你,让我遇见了你的哥哥安羿。”
锁儿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蝇头小楷刷刷写上:“锁儿不明白。”
我唇角微扬起一道浅弧,转眸看她道:“不明白也没关系。这天下,有太多的事情迷糊不清,有时候,不知道远比知道好,”我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现在已经不再是天界上不可一世的十九公主,如今的她只是锁儿,只是安心,玲珑镯未识回她之前,我就算告诉她所有又有什么用?只会徒增迷惘罢了。
安羿,你一定要等我。我笑起月华,笼住夜色漫然,声音时却是坚定不疑:“锁儿,我要你记住,不管别人对你有多好,都永远不值得你去为别人奉献生命。”
锁儿看着我坚定而严肃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我深呼吸了一下,似是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扯开:“她怎么样了?”
锁儿迟疑一下,恍然我说的是安凤嫣,“她很好,已经安静了下来。”转首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下手几笔再书上一行小字,“姐姐,她为什么要伤害你?”
风吹云起,我拂开额前吹乱的几丝鬓发,淡然笑开:“锁儿,不管她做了什么,她现在始终是个病人,她也始终是你的母亲,”我顿了一顿,转眼看向夜色辽远群山,“还有,你见过皇上了吧?皇上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锁儿表情滞了一下,转而才写道:“他说,他是我的父亲。”
皇上果然是君无戏言。我声音中的压抑浓如月色:“锁儿,你怕不怕?”皇上让锁儿应这一声父亲,便等于是将锁儿从原本该走的那条平静道路上生生推开,推到另一条荆棘遍步,陷阱满园的路上,自古而今,又有几人在那条路上走过之后,不遍体鳞伤?只是,她还那么单纯无知,十几年来陷在失魂咒的生活对她来说等于是一片空白,她会明白自己终将面对的是什么吗?
锁儿不明就里,笔迹也刮出了些许疑问:“我应该怕什么吗?向公子到未名园接我到这里的一路上,就已经告诉过我皇上的打算。”
我倒是纸上的一个名字怔了一下。“向惟远送你来的?”我疑惑开口,“那怎么今天没看见他?”
锁儿脸色微微一僵,再写道:“秦先生说他不随我来邰州了,就让向公子到未名园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