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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元亨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欣喜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接下来的话在秦观的注视下渐渐消音。
“元大人这是找我有事?”秦观干脆放下茶杯,侧过身正对着元亨。
狭长的凤眸微阖,那人就这样懒倦地睇着他,褐色的瞳眸中漾着丝丝涟漪,元亨一时间看呆了,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直到旁边有人低咳一声,元亨倏然回过神,尴尬地望着一旁的沈容和,又偷偷瞄两眼秦观。
“元大人?你找在下有事?”秦观漫声重复了遍。
元亨不时看看沈容和,再看看秦观,最后心一横,干脆说道:“我想问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可有娶亲!”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沉静。
眉儿瞪圆了双眼,指指秦观又指指元亨,目光最后落在沈容和身上。
“公子……”
沈容和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哦哦。”眉儿忙捂住唇口。
小心翼翼看一眼秦观,发现他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悦,元亨方才放开了胆子继续道:“若是未娶亲,可否……可否……”
他吞吞吐吐半天都说不出来,秦观眉头一挑,呵道:“听大人这意思,可是将我当做了那男宠。”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慢,放佛蕴藏着某种森寒的冰冷。
元亨却毫无察觉,忐忑地望着他,支支吾吾地说:“若是你……你愿意,我就算为你散尽家中妻妾……”
他的话音落下,眉儿眼睛睁得更大,不敢置信地瞪着说着这话的元亨。
沈容和皱了皱眉,瞥向秦观,却发现他脸上丝毫没有波澜,眸子里一片沉静如水,仿佛根本未觉得元亨的话有何不妥。
“你……”
迟迟不见秦观有所表态,元亨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你可知我是谁?”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秦观忽地出声。
元亨茫然摇头。
薄唇微勾,秦观垂眸低笑一声:“那么你可要记好了,我是当朝禁卫营副统军。”
他的话音未遁,元亨已是一脸呆滞。
禁卫营副统军,那不就是……
“秦大人!”元亨一张脸登时好比变脸,神色变幻莫测。
端起那杯早已冷却的茶,秦观在眉儿的低呼声中仰首一饮而尽,面对沈容和紧拧的眉,他微微一笑:“沈大人,这次让你看了场免费的戏,你……该如何补偿我?”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蛊惑。
沈容和凝眸睇着他手中的茶杯。
他方才不假思索饮下的,便是他之前喝一口便没有再碰的茶。
见他的眸光在他指尖抚着的茶杯上流连,秦观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分明是朗朗晴日,眉儿看着相对而坐的秦观与沈容和,后背没由来的一阵飕飕的凉意。
“当真是无聊。”短暂的沉默后,沈容和淡然起身,仿佛根本没有看见秦观眼底显而易见的挑衅。“眉儿,我们回去吧。”
面对他的刻意忽视,秦观也不在意,将茶杯放回原来的位置,起身跟上沈容和的步伐。
“秦……”
被忽略已久的元亨想要叫住秦观。
秦观脚步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就在当日夜里,容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容城二十万两赈灾饷银失窃,皇上特授命安豫王世子龙祁钰调查此事,结果发现,所有被盗库银全部在知州元亨府中发现,连同发现的还有元亨私下收受贿赂的证据。皇上震怒,下令将元亨一家抄家处斩!
得知这个消息时,沈容和“正巧”在璃河桥上遇上了要离开的秦观。
两人自一人从桥头而来,一人随桥尾而行,在正中央碰上了。
“元府一家二十四口都被处斩,一个不留。手段未免太残忍了些吧。”
秦观脚步停顿了一下,与他擦肩而过,只淡淡地说道:“沈大人的话,倒是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了。”
语毕,与他擦肩而过。
沈容和站在桥中央,看着那人欣长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第三十七章佞臣
“公子,怎么了?”
见沈容和伫立在桥上迟迟没有动作,眉儿歪过头。
语落,沈容和眼底似有片刻的恍惚掠过,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
敛去眸中的情绪,沈容和摇摇头:“没事。”
眉儿也不多想,百无聊赖地趴在桥栏杆上打量着四周,恹恹地喊道:“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沈容和上前两步,眸光似专着地凝着平静无波的河面,又似眼中放空一切什么都没有看。“我们明天就起程回去。”
元亨昨日被满门抄斩,当时左相董元卿正好不在朝中,而董皇后又因为有身孕整日里恹恹昏睡,所以大概不知道这件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容和几乎可以预见,当左相得知这件事后朝廷里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所以,他们必须尽快赶回龙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那个元亨真是可恶,竟然妄想要秦公子当他的男宠!”突然想起这件事,眉儿义愤填膺地皱皱鼻子。
沈容和抚着栏杆的手一顿。
“你觉得元亨该死?”睇一眼眉儿,沈容和忽地问道。
眉儿撇撇嘴,睁大双眼反问道:“他这么侮辱秦公子,而且他还这么可恶去盗救济灾民的银子,难道不该死吗。”
那双宛如琉璃的眸子里一片澄澈,看不出丝毫杂质,沈容和不由得一怔。
对于元亨的死他早有预料,元亨注定活不过,只不过,没想到秦观会这样毫不留情,将元府二十四口人全部逼到死路!
思及此处,沈容和暗暗一惊。
或许在南风馆时,秦观虽对元亨起了杀心,可到底还是顾念大局没有下手。大抵是昨日里在茶肆里的事情,彻底激怒了他,才会让他这般不折手段,一夜间让元亨丧命。
暗叹口气,沈容和蜷缩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倒是护着他。”
“本来就是这样。”眉儿吐了吐舌。
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结,沈容和沿着石阶走下桥,瞥他一眼:“你这样想他,是你还未认清他。”
“认清?”眉儿眨了眨眼睛。
沈容和晒然笑了笑,看样子并不打算多作解释。
对于秦观,沈容和甚至有一丝惊惧。
自四年前秦观进入禁卫营,平日里他总是漫不经心的在沈容和身边打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幅慵懒怠倦的调子,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也正是他这模样,让沈容和差点忘了他的本性。
若不是昨天元亨被灭门一事,恐怕沈容和现在都未真正的正视他。
“等你真的看清楚他了,说不定。。。。。。”沈容和话锋顿了顿,继续道:“说不定那时你连接近他都不敢。”“怎么会?”眉儿一脸不敢苟同。
沈容和但笑不语,悠然转身走下石桥。
“咦?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说说嘛。”眉儿在身后不依不饶的追问。
沈容和权当作没听见。
翌日一早,沈容和等人便打点行装返回龙城。
不过,到底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待到沈容和与龙祁钰回去时,左相已经回朝,对元府灭门之案大为震怒,两日里连续承上十四封奏折要皇上重审此案,董皇后更是在寝宫内闭门不出,绝食要挟,一时间,朝堂按潮汹涌。
“祁钰,柳爱卿,你们说。。。。。。这次元亨的事情该如何作罢?”御书房内,皇上头疼地将桌案上的一摞奏折推开,揉着眉心连连叹息。
沈容和默然凝眉。
左相这次比他想象的闹得还要大,看样子若不将元亨之事解决,他绝不会罢休。
“皇上,元亨此人罪大恶极,左相分明是存心刁难。”右相柳意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胡须。“世子这次斩杀元亨,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不知是不是沈容和的错觉,柳意说这话时分明有意朝他瞥了一眼。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沈容和面向皇上,微微凛神,方颔首道:“皇上,柳大人说的极是,元亨私吞饷银之事证据确凿,斩杀他本就无可厚非。”
眉头皱得更紧,皇上沉沉叹道:“这些朕都知道,可是皇后她。。。。。。”
他未再说下去,但谁都能听出他的意思。
如今董皇后有孕在身,加上皇上本就对她倍加宠爱,若是她不情愿,恐怕他们这次很难脱得了干系。柳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容和,注意力落在一只斗抿唇不语的龙祁钰身上:“世子,不知你有何想法。”
沈容和与皇上同时看向龙祁钰,他却好似浑然不觉,默然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待到沈容和从御书房出来,已是临近晌午。
冬末初春,万物复苏,御花园内姹紫嫣红,百花齐绽,触目即是一片勃然生机。
此时丝毫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沈容和与柳意一前一后走在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静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随手折了一支盛开的桃花,柳意深深嗅一口,话却是对着沈容和说的:“沈大人,你可知。。。。。。这桃花再过几日便要谢了。”
沈容和心下一沉。
缓一缓,沈容和方道:“下官如今知道了。”
柳意意味深长地笑笑,随意将那花扔到路上,走过时似毫无察觉般狠狠踩了上去,那支原本娇艳绽放的桃花瞬时零落了一地。
“本相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沈大人请自便吧。”说完,柳意没有再停留,径自离去。
沈容和站在原地,眸光死死凝在那支被踩过的桃花上。
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龙祁钰走进御花园时,就看到沈容和垂首站在一簇盛开的花朵前驻足不前,双眸中一片沉静,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你站在这里作甚。”
耳畔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容和抬起头,发现龙祁钰正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盯着他。
直直对上他的眸子,沈容和不假思索,突然冒出一句:“左相这次决不会轻易罢手,你可有想好对策?”
大抵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句,龙祁钰愣了愣,旋即应道:“并无。”
沈容和眸光一滞。
薄唇微勾,龙祁钰继续道:“若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连做梦都该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