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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不远却是一座山口,相隔约有半里之遥。周平早一马当先跑去,一会迎回,说:“山口内地颇开广,路旁树林内有一破庙,离大道不远,可以暂避一时。”话刚说完,豆大般的雨点已稀稀落落由狂风中箭一般斜射下来。众人一见不好,纷催快走。
人马还没赶进山口,风雨越来越大,天上黑云暗沉沉只往下坠,雨更倾盆而降,快要及地,吃狂风一搅,化成一圈,满天空乱飞乱舞,浪骇涛惊,看不出是雨是水。偶然一下打到脸上,便似一盆冰水迎面泼到,冷浸肌骨。大雨哗哗,落到地上,激起来一层水雾。一眼望出去,四面都是白茫茫的。地甚空旷,人马都似在水浪里行走,全都淋得和落汤鸡一般。虞、黄诸人虽在轿中,有油布遮盖,轿顶上的雨水却似瀑布晶帘挂将下来,轿帘被风吹得鼓蓬蓬的,雨水直往里渗漏,人坐里面还得用手捏住,略微松懈,水便似涌泉般夺缝而入,轿夫们头顶上雨水往下乱倒,耳目口鼻一齐往里进水,眼睁不开,嘴张不开,冷气往身上直攻,头上还腾腾冒着热烟。有那戴着雨笠的,围着笠边挂下一圈水帘,仿佛白纱灯罩,更难认路。晃眼工夫,沟浍皆盈,脚底水深尺许,走起路来本就费劲,轿子平白添了不少分量,再吃狂风一吹,越发握不住把,歪歪斜斜,几乎要倒,也不知费了多少气力,还加上玉麟等前后防护,才勉强把这半里不到的途程走完,仅仅抢到山口。口狭内高,水势就下,那一带直似山洪暴发,水势又深又激,两边山崖上还挂有大小数十条瀑布,更助威势,稍一不慎,便被冲倒,又费了不少气力,贾勇往山口里硬闯,才得乱流冲波,冒瀑而渡。到了里面,人马两疲,风雨一毫未住,三尺以外不能见物,只听奔腾澎湃之声,山摇地旋,草木皆鸣。那地方去破庙还有半里多路,正当洼地,水已成河,不能再走。只得把轿子抬到路旁高地上落下,歇息片时再走。那地下的水夹着泥沙杂物溜急旋转,箭一般朝前射去,更有雷雨助长威势,轰隆哗哗之声,震得耳鸣目眩,眼稍一花,便觉山石人物都似往后倒退,声势端的骇人!候了片刻,淋在雨里终不是事,只得二次鼓起勇气,踏水前进。
到了破庙里,各下舆马一看,庙甚宽大,前殿墙壁已坍塌了半边,神像也极残破。众人各将油布罩揭去,开箱打包,取出衣服,将湿衣换下。轿夫们无衣可换,好在随行没有女眷,也各将上衣脱去,扭干了水,正想拆那殿上窗桶,生火来烤。
良夫忽然一眼看到,殿中除了漏水之处,俱甚干净,心中一动,暗忖这破的庙怎无灰尘堆积?分明有人打扫,后面未去,也许还有殿字,生人岂可冒失拆毁?忙命张福过去唤止轿夫,意欲前往殿后探看。玉麟也自觉察,互相一说,同由佛像后转过。见外面院落尽头处,一座大殿连同三间左偏殿俱已烧毁,只剩两根木架,倒在殿基上面。右偏殿三间,烧去半间,只有两间完整,虽然墙字一样破旧,并无芜秽不治之状,中间的门也颇完整,却虚掩着。向里一间,窗榻上破断处均有新削木条补砌,颇似主人他出,不在屋内情景。雨势未住,地下水深尺许,良夫不能过去。
玉麟好奇,也不顾新换衣服,站在门口,施展轻功奋身一跃,落在中途一株断树桩上,借劲再往斜里一纵,便到偏殿门外。先照江湖规矩,叩了两下门,不听答应,隔着门缝窗隙往里一看,外屋空空,只有一段大可合抱的木头,高约七尺,埋在地下。里面只有一个竹榻、一个竹制凉枕,业已破旧。临窗放着一块大木板,下用树桩架成的书案,案头整齐齐的放着两叠旧书、一些笔砚;另一个矮木桩当坐椅,椅上放着一个麻袋,袋内圆圆的,好似装着两个西瓜,斜搁桩边,并未放正,而且室中除了竹榻,只此一个坐处,也不是放瓜的所在。看出那人是拿了口袋刚由外回转,又想起什么急事,或是有人来唤,匆匆走出,所以东西也没放好。此外室中并无长物。正要回身,猛瞥见口袋近底处似有红水浸出,洋涔下滴,暗忖这时节不应还吃西瓜,本地西瓜部长得大,怎如此小法?那红水莫非是血不成?心中一动,又绕向侧面注视,越看越像袋内装的是两颗人头,麻袋缝中还有黑毛漏出,极似人发。庙虽幽僻,相距山口外的官道不过里许,看桌上书籍笔砚,颇似一个借居庙内攻读的寒士,决无光天化日出去杀死两人,再把人头带回之理。细看地下,并无湿印,料定雨前所为,算计必是有人陷害无疑。
玉麟颇喜斯文中人,先本不想多事,继一想,此人在这荒山破庙以内孤身读书,已非寻常酸秀才可比。再看他把两间破书屋理得十分清洁,桌上所摆旧书笔砚都是整齐齐的,院中一点杂草无有,甚至连前面一座残破大殿也打扫得那么干净,可见是个洁身自爱之士。自己在以英杰自命,不看见则已,既见冤抑,乐得顺手之劳,助他一臂。就不能多耽搁,代他把这人头移去,弃入山涧之中,免得牵连受祸,岂不也是好事?好在房门虚掩,出入容易。附近有的是山涧,雨水也方便,趁此好人阻雨,不能到来发难之际,人不知鬼不觉移去以后,再就雨水拭净血迹。想到这里,顿动侠肠。刚把中间门推开,迎面看到的,便是那根埋在地下的木桩。门一开,天光透入,那木桩好似有人日久搓磨,只着地半尺处树皮犹存,余者都是又光又滑,而且木质极坚,埋得颇深,手摇不动。分明是武家下苦练功的要物,室主斯文中人,要此何用?
玉麟机警,颇悔行事疏忽,适才已然看见这段木桩,怎未想起?越觉事有蹊跷,探头外望,雨势仍不稍减。良夫遥立前殿后门口内,打手势问室中有人无有。玉麟也打手势教他留意,如见来人,即速招呼。既已进门,决计看个水落石出。随往里屋走进,把麻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果是两颗首级。内中一个面目狰狞,头骨甚大,正是前晚店中探查所见两个北方人之一。另一人头满脸麻子,却未见过。不由大为惊异,情知有异,主人决非庸流。这事许还与一行人有关,不敢冒失,忙照原样给它结好。方要退出,忽见书本中夹着一张信笺,纸式都极讲究。翻开书本一看,上写:“去人归,得赐语,先生高义,感篆同深。季时不正,病魔势顿,暂只将护,关窍一通便可无恙,似不宜以猛药治之也。闻自病初起即有良医调卫,不知其道如何?谅亦高手,投药能与意同为佳,管见未审当否?白茅晚间可致,尚容良晤。”上下俱未署名,乍看似是代人延医,细查词意,却极隐昧。见窗外雨势稍小,恐人回来,撞见不便,仍放回原处,退了出来,将房门虚掩。自觉无什破绽,方始纵回,把所见情形对良夫一说,良夫也觉信上所说必是隐语。盗党既有两人被杀,不问室中人主意如何,这里总属是非之地,不可久停。无奈雨虽稍小,仍还未住,轿夫们不知从哪里弄了几根干柴,加些湿的树皮,生火烤衣,殿上靠塌墙一面尽是浓烟。离镇店还远,再令他们冒雨赶道,决非所愿。事情不能明说,路也委实难走。
正和玉麟商量,忽听一个轿夫道:“这样大雨,满地是水没法再走远路。等到天晴雨住,只好到浦城住下了。”另一个道:“这里去浦城已没多远,到时天还很早,客人又有急事,肯在那里住下么?”先说话人答道:“那也是没法于的事,这里已然耽搁了好些时候,天还未晴,知道什时才能走呢?就立时起身,除了打尖,一步不停也不过赶到白茅镇上为止,如再耽搁上一两个时辰,那只好赶到都天王庙向道士们借宿了。”又一个轿夫插口道:“你真说得好,要照客人打算,今天赶到武村,就不耽搁,也是难事。要说白茅镇,过了都天王庙才十几里路,只能到鱼鹰嘴,就摸黑走也能赶到。近年庙里道士已换了主,不像从前善良了,还有庙前柳家,都不好说话,随便就带大队人去投宿,不受他讹,就受他欺,凭这几位客人,能受那种气么?住浦城呢,关不好赶,一个不巧,又多耽搁一天。前面只白茅镇到武村这段路最长,人家最少。麟子山一带野东西又多,天一黑什么都有。一个赶不上,前不挨村,后不挨店,也是不好。只住白茅镇最好,哪一样也不吃亏。你们是嫌山坡难走,也不想想,客人这么厚道,人家赶路心急,我们多费点力气,左就不要本钱,又算什么呢?”
良夫听轿夫说起白茅镇,心中一动,想起后偏殿玉麟所见信笺上,有“白茅晚间可致”之言,信中隐语如真暗指自己这一行人来说,看那荐医语意,好似另有一人,杀死二贼之事决非泥中人与黑衣摩勒所为。如与尚德一路,他本暗中追下,倒还略似,连那前途晤言的话都相符合。但是昨晚商计前途行程,议定赶到武村才住,尚德也曾在旁主张,别时还有路上无多耽搁,决赶得到的话,白茅镇提也未提。路上未遇,事前无雨,怎知今晚要宿此镇,否则他约人到彼何事?
想到这里,又觉别有原因。当日武村万赶不到,除了白茅镇,又无适当宿头,自己一行有泥中人暗中保护,照他所说而行,本能免祸,现在变起非常,贼党被人杀死,倘是另有仇家赶了去,正好遇上,岂不又生枝节?仔细寻思,不问路数如何,还是始终信赖泥中人,别的都听其自然,免得再有别的麻烦。先意不住白茅镇,往都天王庙投宿,道士纵多讹索,不过多费一点香资,有钟、卢等人同行,料无他虑。及向玉麟一说,周平在旁闻言,因黑衣摩勒曾说,大盗杨标隐居都天王庙,与群贼同党,连单人探路跑趟子都不可,如何反倒送上门去?忙拦道:“那地方万住不得。我知那里隐有一个姓杨的北方大盗,常时出来做独脚行当。那姓杨的必是他的化名,又与庙中恶道勾结。虽不能断定是否与敌人一气,此去是非终是难免,仍以住白茅镇为是。”
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