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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盛勾着嘴角呵呵笑起来,眼光流转间透过嘲讽:“谢谢王爷给我定的好前途。”
司马兰廷执政两年来,因为心力不在此间作风并不严苛,刻意引导放纵之下,朝中也并非没有与其做对者。这些人中间,岐盛隐然是名主心骨,两人关系冷淡疏离是仕族中人都清楚的,他现在官居治书侍御史之职,不大不小却慢慢握了御史台上下实权,以他的实力和同司马兰廷表现出来的关系,即使司马兰廷倒台,也不会受到什么波及。
“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我们师兄弟的名分,我替你做过暗探间谍之事都会被有心人挖出来吧。”
司马兰廷的目光霎时变得咄咄逼人:“你想怎么样?”
岐盛垂了眼帘,突然非常认真的问:“你这是去哪里?”
司马兰廷看着岐盛,半晌才说道:“我的事瞒不过你,我也没想严严实实瞒过你,想必此间的布置你心里有数。”
“呵!”岐盛目光霍地一跳,霎时又黯然下来,不知是激愤还是伤怀,音量忽高道:“但你没有想要知会我,也没有想要让我出力,你把我排除在外了!”
“出了那样的事,你我还能一如从前吗?我自认对你仁至义尽。”司马兰廷声音不改清冷平淡,说出的话却是争锋相对。
“仁至义尽!”岐盛惨然一笑:“你这是回青州?”
司马兰廷目光一闪,缓缓坦言道:“不是,子鱼被乞伏坤明捉住了,我这是去西秦处理此后才回青州。”
岐盛一怔,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你总是围着他转……连这么大的事都可以轻易放下。你韬光养晦,装腔作势图谋两年,也不怕自此功亏一篑。”
他显得伤心又颓唐,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气势和力气,司马兰廷看着自己的脸低了下去,再抬起来时已是泪光闪闪:“你就放心把这里的事抛都给你那些属下?”
司马兰廷隐隐明白了什么,却不动声色任他说下去。
岐盛呆呆地站着静等片刻,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和真正的司马兰廷又严丝合缝起来。他平静的说:“把这里交给我吧。我总比奉南有用得多,我会拖到诸王混战,拖到你安全回去青州,让你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司马兰廷没有回答。
“你可以给我吃‘红输’!”岐盛红着眼睛,跨前一步头昂得高高的,显得异常决绝:“你配的‘红输’只有你才有解药。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你可以给我吃‘红输’!如果战场上我侥幸不死,到时候你再给我解去就是。”
司马兰廷终于动容。
“红输”顾名思义,鹤顶红也输它一筹。一旦服用每日子夜将尝遍钻心刮骨,万虫噬肉之苦,即使有暂时的解药保命,那极度的痛苦也会将人逼成形销骨立,行尸走肉般只得苟延残喘。况且如此剧烈的毒药根本无法解清,在你以为已经无恙时余毒会继续侵蚀你的身体,消散你的武功,慢慢将人送入死亡。这是一种从身体和心灵两方面极度摧残敌人的残酷毒药,配药也极为苛刻艰难,需要综合四十九种毒素,相克相辅,除了配置的人无人可解。因为复杂困难,周凤池交给他们时,曾言过:红输,不必配置解药。
这些,岐盛都非常清楚。
司马兰廷良久未动,他隔着三尺距离盯着“自己”,突然想再看看易容下岐盛那张本来的脸。
百卌八无援之战(三)
苏子鱼并不如祖越名认识中的这么不通军务。
自说留下来后帮着祖越名坚壁清野,设哨挖壕加修“冯垣”皆有不俗的见解。祖七这才想起来,苏子鱼的父亲原也是大晋历史上最为优秀的名将之一。
因为出其不意探得了消息,虽无法据此请得援兵速来,却也能多些时候修筑,准备防守。日间祖越名和苏子鱼并两名小将出城勘察,突见八里外有一土石坡十分险要,守在来往平阳的土道一侧,刀削般直立陡峭坚实牢靠,且不远处便是城山夹道。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看那石坡良久,呼了口气,祖越名道:“此处隐隐扼制城山,可为平阳门户,若在此修筑石洞箭楼想必助益非凡。”
苏子鱼点头,却又说:“此处虽好,却也并非一无可破。敌人若用油火猛攻,如此弹丸之地怕兵士无处可逃。非子若欲启用此地还得留个密道给人逃生才好。”
众人一怔,皆不料他想得如此广远,当下定下此处险要,派人封路着人前来凿洞修筑石楼。苏子鱼主动向祖越名领了此处监事负责秘密修凿,两百军士无声无息没日没夜的修筑,只闻砌砸叮当之声不闻一点人语。灰狼本以为苏子鱼会卷起袖子跟着士兵劳作,想了一肚子的劝慰却没派上用场。
苏子鱼一到此处,静立山头默然半晌后便一直盘膝打坐,底下的事全托付于他。看那神色似乎要亲自上阵打一场硬仗似的,却又清楚明白依他性子绝不会喜好领兵屠杀,灰狼心中因而颇觉不安。
不到三天,石楼和许多可供潜伏的小石洞便以竣工。就在当日,平阳城里祖越名派了守将石辉接手此处,并传信请苏子鱼回去,说西秦军队今晚便可抵达。
苏子鱼看着加驻的士兵源源不绝的搬来大批箭矢、弩戟、石料、麻袋柴草和障碍车。大战将起的紧张感尖锐的呈现出来。他转头看了看灰狼,想说什么,终归没有开腔。
一路安安静静回到城里,敌人眼看便要来犯,祖七忙碌非常只和他匆匆说了几句话,也没派给他另外的差事要求他出来应敌,苏子鱼自己也不多言语,转头回到自己房间把灰狼关在外面,只说累了要休息。
灰狼便沉着脸守在门口,半步不离。
祖越名这番行为倒还好说,大家都知道苏子鱼的性子,武功虽高若要他上阵杀敌那是怎么都不可想象的,争战起来和帮忙修筑城防可完全不是一码事。战场上生死瞬间,可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可苏子鱼这两天的表现就颇不对劲了。依灰狼对苏子鱼的了解,直觉他要做什么,却怎么都想不出苏子鱼究竟会怎么行动。
祖七的考量确实算计到了苏子鱼的心性,却还不是全然透彻,相比起来灰狼却要明白得多。在苏子鱼来说,大晋人是人,西秦人也是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他忧心的是两方争战生灵涂炭,而不是大晋失守城防被破。
但苏子鱼能做什么呢?无论做什么都像是螳臂挡车。
不过,咱苏二爷做出螳臂挡车的事也毫不奇怪。
果然,灰狼守了几个时辰,快到傍晚之时忽察房内有异,唰地腾身而起绕到屋后。灰狼的速度出类拔萃,苏子鱼也忌惮三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灰狼已到了后窗之下。
那窗子只是轻轻咔嚓一声,一眼扫过哪有苏子鱼踪影!灰狼心知中计急忙,鹰击长空般一沉一起,瞬间翻过屋顶全力拦阻。却不料还未翻下屋檐,横里飞出三颗石子分击下中下三处穴道。论武功他本就低了一筹,又是以有心算无心,灰狼避得勉力,身形一缓心思一分就怎么都避不开苏子鱼亲下的“毒手”了。噼噼啪啪被封了多处穴道,灰狼立时半点动弹不得任苏子鱼把自己搬到屋里放到床上,还细心的给盖好被子。
见苏子鱼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去,灰狼绕是急得满头大汗,也无可奈何。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穴道方自解开。灰狼一跃而起,往城门冲去。这时候天已经黑得像浓墨一样,低闷的雷声一阵一阵惊涛骇浪般滚动而来。入秋后少见的雷雨恐怕在这时候降临了,气温似乎突然冷下去好多,肆虐的风飒飒地横扫遍野,卷起万千浮尘直扑人面。风雷滚动的间隙,却是一片沉寂。
看来西秦人尚未发动攻击。
道路上有兵士备送着物资昂首怒目疾走而过,城门处士兵戒严,森然而立排列得井然有序地,刀光戟影在火把下寒芒四射。灰狼心中焦急也知道此刻不能乱闯,耐着性子找到相熟的小将,再让那小将通传祖越名自己要出城。
祖越名正在城楼上,百忙之中让人将他传了上去,脸板得没有一丝笑容,听他说了顾虑大为惊奇。
“照理说西秦军马早该到了,可前方哨兵确没有一处传回了消息,八里外的石楼也没看到敌踪。我已派人打探去了,但若说子鱼一个人能阻挡万千军队,这可实难让人置信。”
“祖将军,”灰狼脸色阴暗,眺望了一下城楼外空旷的远方,沉声道:“如今大战在即,我也不敢多有烦劳,不论如何请放我出城找寻。”
祖越名沉默半晌,眼中一定毅然道:“既然敌踪未现,我便网开一面也是无妨。只是子鱼不一定是出城去了,你这一去未必能找到人。即便找到了人,兵临城下我也无法再放你们进来了。”
灰狼拱手道谢,只说这样便好。祖越名叫过人来吩咐,灰狼正欲起行,突然有下面兵士来报,说东门外有人叫门。
平阳城扼守秦晋边关,依山而建自然易守难攻。和中原其他城镇不同,只有东、西两门,西门外三十里是西秦地界,东门自然是朝向连接中原内陆的。但如此关头,城内早禁止出入若非要紧也绝不能轻易开启。
祖越名心下不悦,竖眉到:“来者何人?”
那士兵却看了一眼灰狼,回到:“东门的人禀告,来人只说是朝廷派来的并不说身份姓名,要将军或者苏参军亲去一见便知。”
参军是祖越名为了方便苏子鱼行事临时给他安的一个幕僚官职。
灰狼一怔,止不住心头激动。他一到平阳就传了讯息回去,来人身份呼之欲出。
百卌九无援之战(四)
天气骤变,攻守双方同样受到影响,公平得很。不过领着开路大军浩浩荡荡,杀奔平阳而来的乞伏易仁并没有打算连夜袭击,一来突袭之法不再适合,二来晋朝这般情况下平阳之于他就像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