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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爱他一般深切的爱着自己,不如就是这样了结。用情郎身上的毒血,毒死了自己,救了
情郎的性命。很凄凉,很伤心,可是干净利落,一了百了,那正不愧为“毒手药王”的弟
子,不愧为天下第一毒物“七心海棠”的主人。少女的心事本来是极难捉摸的,像程灵素那
样的少女,更加永远没人能猜得透到底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突然之间,胡斐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前天晚上在陶然亭畔,陈总舵主祭奠那个墓中
姑娘时竟哭得那么伤心?”原来,当你想到最亲爱的人永远不能再见面时,不由得你不哭,
不由得你不哭得这么伤心。他将程灵素和马春花的尸身搬到破庙后院。心想:“两人尸身上
都沾着剧毒,须得小心,别沾上了。我还没报仇,可死不得!”生起柴火,分别将两人火化
了。他心中空空洞洞,似乎自己的身子,也随着火焰成烟成灰,随手在地下掘了个大坑,把
慕容景岳和薛鹊夫妇葬了。
眼见日光西斜,程灵素和马春花尸骨成灰,于是在庙中找了两个小小瓦坛,将两人的骨
灰收入坛内,心想:“我去将二妹的骨灰葬在我爹娘坟旁,她虽不是我亲妹子,但她如此待
我,岂不比亲骨肉还亲么?马姑娘的骨灰,要带去湖北广水,葬在徐大哥的墓旁。”
回到厢房,但见程灵素的衣服包裹兀自放在桌上,凝目瞧了良久,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隔了半晌,这才伸手收拾,见到包中有几件易容改装的用具,胶水假须,一概具备,心
想:“我若坦然以本来面目示人,走不上一天,便会遇上福康安派出来追捕的鹰爪,虽然不
怕,但一路斗将过去,如何了局?”于是脸上搽了易容药水,粘上三绺长须,将两只骨灰坛
包入包裹,扬长出庙。他一路向南追踪石万嗔。这日中午,在陈官屯一家饭铺中打尖,刚坐
定不久,只听得靴声橐橐,走进四名武官来。领先一人瘦长身材,正是鹰爪雁行门的曾铁
鸥。胡斐心下微微一惊,侧过了头,心想自己虽已乔装改扮,他未必认得出来,但此人甚是
精明,说不定会给他瞧出破绽。
饭铺中的店小二手忙脚乱,张罗着侍候四位武官。胡斐心想:“这四人出京南下,多半
和我的事有关,倒要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曾铁鸥等四人风花雪月,尽说些没要紧之事,
只听得他好生纳闷。便在此时,忽听得店外青石板上笃笃声响,有个盲人以杖探地,慢慢走
了进来。那人一进饭铺,胡斐心中怦怦乱跳,这几日来他一路打探石万嗔的踪迹,追寻而
来,查知他相距已经不远,此人盲了双眼,行走不快,迟早终须追上,不料竟在这个镇上的
饭店中狭路相逢。只见他衣衫褴褛,面目憔悴,左手兀自摇着那只走方郎中所用的虎撑。
他摸索到一张方桌,再摸到桌边的板凳,慢慢坐了下来,说道:“店家,先打一角酒
来。”店小二见他是个乞儿模样,没好气的问道:“你要喝酒,有银子没有?”石万嗔从怀
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店小二道:“好,我去打酒给你。”石万嗔一走进饭铺,曾铁
鸥便向三个同伴大打手势,示意要上前捉拿。那日掌门人大会之中,程灵素口喷毒烟,使得
人人肚痛,群豪疑心福康安在酒水中下毒,福康安等却认定是这“毒手药王”做了手脚。因
此福康安派遣大批武官卫士南下,交代了三件要务:第一是追捕红花会群雄和胡斐、程灵
素、马春花一行人,寻回福康安的两个儿子,这是第一件要事;第二是捉拿拆散掌门人大会
的“罪魁祸首”石万嗔;第三是捉拿得悉重大阴私隐秘的汤沛及尼姑圆性。这时曾铁鸥眼见
石万嗔双目已盲,心下好生喜欢,但犹恐他是假装,慢慢站起身来,说道:“店家,怎地你
店里桌椅这么少?要找个座头也没有?”一面说,一面向店小二作手势,命他不可作声。另
一名武官接口道:“张掌柜的,今儿做什么生意,到陈官屯来啊?”曾铁鸥道:“还不是运
米来么?李掌柜,你生意好?”那武官道:“好什么?左右混口饭吃罢啦。”两人东拉西扯
的说了几句。曾铁鸥道:“没座位啦,咱们跟这位大夫搭个座头。”说着便打横坐在石万嗔
的桌旁。其实饭店中空位甚多,但石万嗔并不起疑,对两人也不加理睬。曾铁鸥才知他是真
盲,胆子更加大了,向另外两名武官招手道:“赵掌柜,王掌柜,一起过来喝两盅吧,小弟
作东。“那两名武官道:“叨扰,叨扰!”也过来坐在石万嗔身旁。石万嗔眼睛虽盲,耳音
仍是极好,听着曾铁鸥等四人满嘴北京官腔,并非本地口音,说的是做生意,但没讲得几
句。便露出了马脚。他微一琢磨,已猜到了八九分,站起身来,说道:“店家,我今儿闹肚
子,不想吃喝啦,咱们回头见。”曾铁鸥按住他肩头,笑道:“大夫你不忙,咱们喝几杯再
走。”石万嗔知道脱身不得,微微冷笑,便又坐下。
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曾铁鸥斟了一杯酒,道:“大夫,我敬你一杯。”石万嗔道:
“好好!”举杯喝干,道:“我也敬各位一杯。”右手提着酒壶,左手摸索四人的酒杯,替
每人斟上一杯,斟酒之时,指甲轻弹,在各人酒杯中弹上了毒药,手法便捷,却是谁也没瞧
出来。
可是他号称“毒手药王”,曾铁鸥虽然没见下毒,如何敢喝他所斟之酒,轻轻巧巧的,
便将自己一杯酒和石万嗔面前的一杯酒换过了。
这一招谁都看得分明,便只石万嗔没法瞧见。胡斐心中叹息:“你双眼已盲,还在下毒
害人,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又何必再出手杀你?”
他站起身来,付了店帐。只听曾铁鸥笑道:“请啊,请啊,大家干了这杯!”四名武官
脸露奸笑,手中什么也没有,一齐说道:“干杯!”只见石万嗔拿着他下了毒药的一杯酒,
嘴角边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胡斐知他料定这四名武官转眼便要毒发身亡,是以兀自还在得
意,见到石万嗔这般情状,心中忽生怜悯之感,大踏步走出了饭店。
数日之后,到了沧州乡下父母的坟地。当他幼时,每隔几年,平四叔便带他前来扫墓。
三年前他又曾来过一次。每次到这地方,他总要在父母墓前呆呆坐上几天,想着各种各样的
事情:如果爹爹妈妈这时还活着……如果他们瞧见我长得这么高大了……如果爹爹见我这么
使刀,不知会说什么……。这日他来到墓地时,天色已经向晚,远远瞧见一个穿淡蓝衫子的
女人,一动不动的站在他父母墓旁。这块墓地中没别的坟墓,“难道这女子竟是我父母的相
识?”他心中大奇,慢慢走近,只见那女子是个相貌极美的中年妇人,一张瓜子脸儿,秀丽
出众,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白得没半点血色。她见胡斐走来,也是微感讶异,抬起了头瞧着
他。这时胡斐离北京已远,途中不遇追骑,已不再乔装,回复了本来面目,但风尘仆仆,满
身都是泥灰。那女子见是个不相识的少年,也不在意,转过了头去。
这么一转头,胡斐却认出她来——她是当年跟着田归农私奔的苗人凤之妻。当年在商家
堡,苗人凤的女儿大叫“妈妈”,张开了双臂要她抱,她却硬起心肠,转过了头去。她的相
貌胡斐已记不起了。但这么狠心一转头,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忍不住冷冷地道:“苗夫人,
你独个儿在这里干什么?”她陡然听到“苗夫人”三字,全身一震,慢慢回过身来,脸色更
加白了,颤声道:“你……你怎知道我……”说了这几个字,缓缓低下了头,下面的话再也
说不出来了。胡斐道:“我出世三天,父母便长眠于地下,终身不知父母之爱,但比起你的
女儿来,我还是快活得多。那天商家堡中,你硬着心肠不肯抱女儿一抱……不错,我比你的
女儿是快活得多了。”苗夫人南兰身子摇摇欲倒,道:“你……你是谁?”胡斐指着坟墓,
说道:“我是到这里来叫一声‘爹爹,妈妈!’只因他们死了,这才不答我,这才不抱
我。”南兰道:“你是胡大侠胡一刀……的……的令郎?”胡斐道:“不错,我姓胡名斐。
我见过金面佛苗大侠,也见过他的女儿。”南兰低声道:“他们……他们很好吧?”
胡斐斩钉截铁地道:“不好!”
南兰走上一步,道:“他们怎么啦?胡相公,求求你,求你跟我说。”胡斐道:“苗大
侠为奸人所害,瞎了双目。苗姑娘孤苦伶仃,没妈妈照顾。”南兰惊道:“他……他武功盖
世,怎能……”胡斐大怒,厉声道:“在我面前,你何必假惺惺装模作样?田归农行此毒
计,难道不是出于你的奸谋?此处若不是我父母的坟墓所在,我一刀便将你杀了。你快快走
开吧!”南兰颤声道:“我……我确是不知。胡相公,这时候他已好了吗?”胡斐见她脸色
极是诚恳,不似作伪,但想这女子水性杨花、奸滑凉薄,什么样子都装得出,不愿跟她多
说,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南兰喃喃的道:“他……他竟被人弄瞎了眼睛,兰儿,我苦命的
兰儿……”突然间翻身摔倒,晕了过去。胡斐听得声响,回头一看,倒吃了一惊,微一踌
躇,过去一探她鼻息,竟是真的气厥,脉息微弱,越跳越慢,若是不加施救,立即便要身
亡。他万不料到这个无情无义的女子竟会如此,当下捏她的人中,在她胁下推拿。过了良
久,南兰才悠悠醒转,低声道:“胡相公,我死不足惜,只求你告我实情,他和我兰儿到底
怎样了?”胡斐道:“难道你还关怀他们?”南兰道:“说来你定然不信。但这几年来,我
日日夜夜,想着的便是这两个人。我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