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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人里,燃灯居士与农百草,皆是享誉四海的翘楚人物。
而蓝婆婆却在蓬莱仙会之上,恰如惊鸿一现,其後便了然无音,名头上远远不及其他的人。故此,直到她自报家门,农冰衣才恍然大悟。
凌云霄道:“蓝婆子,你这麽胡乱劈出三掌,也太过儿戏了吧?”
蓝婆婆不以为然道:“你爱怎麽想都是随便,反正,老婆子不需要你让招。”
凌云霄点点头,说道:“一百二十年,你好胜斗狠的脾气,倒是一点也没变。也罢,你我就再斗上一场,看看这十年闭关,彼此都有多少长进?”
蓝婆婆沉默不言,左手横端胸前,五指有若秋菊盛绽,屈缩向天。晶莹如玉的右手垂於腰际,舒展似梨花怒放,隐而不发。
她身形如柳絮轻漾,好像随便一阵袭来的寒风,都可将自己吹得歪歪斜斜,却偏偏一股凌厉庞大的气势,陡然升腾,与身周虚空融为一体,水乳交融,不著半点破绽。
面对蓝婆婆不断提升的咄咄逼人气势,凌云霄不动声色,依然故我。如同伫立在惊涛骇浪里的一块万年礁石,一任风吹浪打,犹自巍然不动。
但他也收起了早先轻松的笑容,丁字步牢牢生根,好似站在实地上一般,驼起的背脊,此刻看来,更像一座亘古峙立的山岳,凝重厚实。
他的双手虽然还负在背後,可袖口微微鼓荡,显然寓动於静,随时准备发出惊天动地的磅礴一击。
日头渐渐西去,两人在空中对峙了足有半个时辰,却谁也不肯先动一下。宛如一对泥塑的菩萨,静静飘立,始终保持著起首的姿势。
农冰衣原本满心盼望,能有一场龙争虎斗的大战上演。
孰知耐著性子等了老半天,还不见丝毫动静,不免急躁起来,小声问道:“丁大哥,他们这麽站著,究竟什麽时候,才算是个头?”
丁原目不转睛仰望上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下一刻,或许要等到明天天亮。”牵一发而动全身,高手决斗比拼的,已经不单单是修为,更有心志、经验、智慧与耐心。不等到时机成熟,他们谁也不会贸然出招。“
农冰衣嘟囔道:“可就这麽乾巴巴地瞧著,两人像木头一样地面对面站著,连话也不说,真是没劲。”
丁原微笑道:“谁说没劲乏味?冰儿,丁大哥再教你一手,你全神贯注,注意凌老爷子与蓝婆婆的双眼,从他们目光的闪烁变化里,就足以学到很多东西了。
“再看他们的姿势,看似毫无改变,但就如同涓涓流淌的溪水,平静的表面底下,其实蕴含著无穷无尽的变化奥义,著实能够让人好好回味细想。”
农冰衣精神一振,用心又观察了半天,可一点也没能体会到,丁原所说的那些千变万化的玄机奥妙。
她只好颓然放弃,气馁道:“唉,我的修为实在太差,就算丁大哥你这麽说了,也还是看不出什麽特异之处。
“怪不得古人常说高手寂寞,知音难求。一个人纵然修为再高,可要是没有能够懂得了解他的人,也不见得快乐得起来。”
丁原弓起手指,敲敲农冰衣的头道:“你这小脑瓜里,怎麽装了那多稀奇古怪的念头?若是尽数用在医术修研上,只怕现在的成就,早已名震天下啦。”
农冰衣小嘴一撇,满不在乎道:“我才不要名震天下,整日里让人家前拥後簇的,烦也烦死了。还不如没没无闻,云游四方,逍遥自在来得快活。”
说话间,从西北方向蓦然刮起一道呼啸大风,卷著一蓬白茫茫的雪屑,从蓝婆婆背後袭来,刹那间将她的身躯湮没进去。
丁原眉宇一耸,双眼紧紧盯住凌云霄。这时蓝婆婆的视线突然受到阻挡,於心神之间,必然会生出些许反应。
尽管对於蓝、凌二人而言,即使伸手不见五指,也一样可以凭藉通天灵觉,触摸到对方的一举一动,可毫厘优劣,依旧是彼此必争之地。
换作丁原,苦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则绝对不肯放过眼前千载难得的出手机会。
更加重要的是,一旦错过,则风雪拂过蓝婆婆,便迳自直奔凌云霄飘立的位置。到时候双方态势扭转,反变成对凌云霄不利。
这一正、一反的厉害权衡之下,相差何以千万里计?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凌云霄仍然纹丝不动,眼睁睁错失抢得先手的大好时机。以他的修为,自然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明显是有意相让对方。
弥漫的风雪,转瞬从蓝婆婆身前席卷而过,气势更盛,朝著凌云霄汹涌迫到。
蓝婆婆一声断喝,左手蜷缩的五指猛然舒展,掌心轰出一蓬淡绿色光芒,彷佛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秋菊,凌空电射向凌云霄胸膛。
凌云霄裹在雪雾之中,纵声长笑道:“蓝婆子,好一式「怒菊斩」!”背後双手齐齐推出,一道白蒙蒙的罡风沛然莫御,“砰”地撞击在绿芒上。
淡绿色的光芒骤然盛绽,却旋即没入苍茫的白色罡风里消失流散,便犹如凋零在暴风雪中的一盏仙菊,随波逐流。
但这仅是蓝婆婆的一记虚招,她左手挥洒而出,凝聚许久的真气,迅速汇成一团洁白无瑕的光球,在半途炸裂,幻化作一朵梨花形状。
片片花瓣层次飞舞,幕天席地罩向凌云霄周身,正是蓝婆婆的绝技“梨花藏雪十九漩”。
凌云霄不退反进,身躯从漫天雪雾里脱颖而出,他双掌招式已经用老,可手臂一振,宽大的袍袖倏忽飞起,化作两条雪色巨龙,上下翻舞萦绕身周,端的风雨不透,泼水难进。
“嗤嗤”真气碰撞激盪之声此起彼伏,一式冰宫的“大风袖”直如秋风扫落叶,将数百片洁白光瓣荡了开去。
蓝婆婆再是一声叱喝,拧身而进,右掌又是一式“雪度梨开”,硬生生轰退大风袖,叩关而入,直逼凌云霄胸前。
农冰衣见凌云霄遇险,情不自禁“哎呀”一声。可话音还来不及落下,凌云霄的双肘已经合拢,堪堪封住蓝婆婆的一掌。
蓝婆婆借势飞退回原地,怒目瞪视凌云霄,喝问道:“凌老魔,你为何不还手?”
凌云霄运气打通生疼的手肘经脉,笑道:“老夫既然答应要先让你三招,岂可不守信用?”
蓝婆婆“呸”了声,冷冷道:“早知道你如此顽固自负,老婆子刚才的三招,就该尽全力而为,及早送你去见阎王,也好为人间除得一害!”
凌云霄苦笑道:“你总说老夫是人间祸害,可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正道那些家伙的迂腐之见。蓝婆子,你当真那麽想杀死老夫麽?”
蓝婆婆怔了怔,沉默片刻,冷声道:“罗嗦什麽,出招吧!”
凌云霄清啸震天,高声道:“好吧,三招已过,也该轮到老夫出手了!”右手一抬,五指紧攥“呼”的一拳打出,比之翠霞派初入门的弟子所修炼的招式,更加简单无奇。
蓝婆婆却满脸凝重,不敢小觑。她与凌云霄激战十数场,早就知根知底,对於彼此的修为进展,更是一清二楚。
早些年凌云霄的招式诡异多端,变幻莫测,然而近些年来却返璞归真,渐渐变得大拙不工,朴实无华。
可越是这样,便越是厉害。这一拳已非冰宫诸般绝技所能囊括,宛如凌云霄此时此地妙手偶得的绝佳诗句一般,随意挥洒,却有说不出的深邃奥妙。
她自知在这一点上,尚无法与凌云霄相提并论,唯有扬长避短,左手“怒菊斩”,右手“梨花藏雪十九漩”双双击出,以巧对拙,以虚打实,两人又互换了一招。
如此翻翻滚滚拆解了三十馀招,两人身形转动得越来越快,可兀自难分轩轾。
蓝婆婆左掌推出,撤身掣出仙剑“花语”,手腕一振,已是满天银光,炫目至极,直点凌云霄胸前、小腹的九大要穴。
凌云霄闪身让过,花语仙剑如影随形,织起一层层光华夺目的剑幕,从四面八方卷涌而来,犹如无数根纤细晶莹的蚕丝连绵不绝,幕天席地,缠裹狂舞。
场中局势顿时一变,连农冰衣也能看出,凌云霄的处境不妙。也许是先入为主,在小姑娘心中,毕竟是盼望凌云霄能够获胜。
眼看他陡然落到下风,被蓝婆婆的一柄仙剑攻得险象环生,几乎失去还手之力,农冰衣忍不住大声鼓劲道:“凌老爷子,加油啊!”
“铿”的一声,凌云霄彷佛是受到农冰衣的鼓舞,千钧一发里反手拔出魔剑“断雪”,接下蓝婆婆风驰电掣的又一招攻势,扬眉哈哈一笑道:“蓝婆子,你有「天衣剑法」,可老夫的「大寒七式」也不遑多让!”
蓝婆婆一声不吭,在凌云霄说话的短短工夫里,一口气又连攻六招。
她的天衣剑法以迅捷多变冠於九州,剑势起时,直如水银泻地,风起云涌。
等閒之人应战时,手中的仙剑尚未发动,眼睛却已经先花了,哪里还分辨得出哪一剑是真,哪一剑是假?待到醒悟过来,周身上下只怕早已千疮百孔。
但凌云霄的大寒七式,偏生就是天衣剑法的天敌,剑式大拙不工,凝重古朴,暗蕴无数後招变化,最擅长以慢打快,以实击虚。
往往蓝婆婆眼花撩乱,精妙绝伦的数剑连环进击,凌云霄仅仅看似随意地挥洒一剑,即可化为无形。
这就好像一个满腹经纶的书生,面对著粗俗爽直的庄稼汉子。任你舌灿莲花,引经据典,对方却只是不理,一句粗口,便能将你气个半死不活。
故而蓝婆婆的天衣剑法,虽然热闹好看,可就是奈何不得凌云霄。那些变化莫测、精妙秀丽的剑招,迎头撞上如此不解风情的一记记大砍大杀,也只好退避三舍,徒唤奈何。
忽地蓝婆婆剑势一变,又改以一套“流花十九剑”与对方缠斗。
凌云霄施展的依旧是那手“大寒七式”,眨眼一看,翻来覆去就那麽几招,毫无花巧,可其中细微的变化,却又层出不穷,将以拙破巧的战法,发挥到了极致。
不知不觉日头沉落雪峰背後,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两人你来我往已斗了六百馀招,却好像都有使不完的气力,招式身法非但没有减缓凝滞,反而愈发迅捷多姿。
蓝婆婆接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