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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机牵动之下,两人各自微微一晃,这记正面交锋,竟是半斤对上八两,难分轩轾。
目睹此景,观战的云林众僧,上自方丈无涯大师,下到山门前迎客接宾的知客僧,无不再次动容。
要知道,丁原的年纪,莫说不到一正大师的半个零头,就是寺中辈分最低的僧人,也大多比他年长。
可谁曾想,就是如此一个方及弱冠的年轻人,竟然在仙家修为上,能与一正大师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一正大师却已进入佛家空明境界,心头杂念尽去,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喜怒与惊讶。他脚下一抬,朝前迈进一步,将自己与丁原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到四丈有馀,右手执杵不动,左拳再发出一记“灵鹫问经”。
丁原双足站成丁字步,身躯峙立如岳,彷似与周遭的虚空已融成一体。见一正大师二次挥拳击来,嘴角微含笑容,依旧是用左手封架。
如此一正大师连发三招一模一样的“灵鹫问经”,丁原也同样以左拳回敬,双方的距离却在眨眼间,被拉进到三丈之内。
正当众僧以为一正大师会循照先例,继续向丁原打出第四拳时,他却陡然一声低喝,左手回握金杵,双臂微抬,金灿灿的杵头,快得直化作一溜电光,点向丁原面门,“哧哧”金杵破空之音,好似要钻透众人的耳膜。
丁原的身形却蓦然消失,由静极到动极,其中没有半点徵兆,如此一来,金杵锐利无比的一击,落在了空处。
在旁边众僧的惊呼声里,丁原已然借著穿花绕柳中的风逝身法,飞旋至一正大师左侧,二十二字拳一气呵成,恰如长江大河一招接一招,源源不绝涌向对方。
然而,一正大师垂名天陆百年,一身修为怎会是虚名所致?倘若换作旁人,此刻金杵招式用老不及回收,势必要被丁原打个措手不及,能在二十二字拳下守稳门户,已属难能可贵。
但这老和尚终究不凡,双臂轻轻一转,竟将金杵如绣花针般的迅速撤回身前,轻盈灵动,全然不著痕迹,正封住了丁原双拳的去路。
丁原见状,也不得不佩服一正大师老而弥坚,想那双拳又怎能与对方的金杵硬撼,使了个假身翩然趋避。
一正大师左手松开杵柄,脸上红光一闪喝道:“丁施主,小心了!”一式“阿难明拳”石破天惊,卷起一团银白色狂澜,涌向丁原。
丁原已见识过此拳威力,不敢怠慢,口中轻笑道:“有劳大师提醒!”意念微动,“翻天印”自袖口中祭起,“砰”的一响,正撞在那团银白狂澜之上。
一时间流光飞纵,点点光星奼紫嫣红,斑驳纷落,巨大的气浪汹涌如潮,向著四周扩散开去,十丈之内,狂沙呼啸不见人影。
“翻天印”清镝一声,被“阿难明拳”无坚不摧的罡风抛飞起数丈,不停的翻腾鼓动,便如惊涛骇浪中一叶载沉载浮的扁舟。
丁原也被震得胸口一窒,彷佛有什麽东西一下子堵在了那里,憋闷欲吐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由诧异道:“这老和尚到底用的是什麽拳法,威力强横至此,竟连伏魔八宝中的「翻天印」也奈何不得他!”
其实,一正大师的滋味同样也不好受,他一拳击在“翻天印”上,就如同一头撞在了一堵铜墙铁壁之上,轰出的沛然罡风,倒有一多半被回卷过来,逼得他只有利用身法退避三舍。若不是修炼百多年的佛门护体罡气,护持住全身要害,恐怕就要当场喷血。
但他抢回的主动,怎肯就此轻易放弃,当下强吞一口真元,抑制住胸口翻腾不已的气血,灵觉於茫茫烟尘中,重新锁定丁原的位置,手中金杵呼的横扫而出。
丁原见对方不依不饶,步步进逼,也不禁激起心中傲气,暗道:“好你个老和尚,今日要是连你也收拾不下,还奢谈什麽为老道士讨回公道?”
他清啸一声,双腿弹出点击金杵,右拳以攻代守,直捣一正大师头顶。
两人短兵相接,互不相让,缠斗在一处,招招都再不容情,直似生死相搏。
山门前近百的云林众僧,个个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盯著场中激斗的二人。
只见丁原与一正大师从天上斗到地上,再从地上杀回半空,光岚如沸,激流千转,却连无涯大师也看不出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一正大师浑然忘却一切,惟执著於胜负一念,将金杵舞得犹如金蛇腾挪,水银泄地,重硕的金杵在他手中,就宛如一根金针轻盈灵动,无孔不入,丝毫不见重兵器迟滞缓重之感,将一套“镇魔金杵”演绎到巅毫化境,比起无痴大师的疯魔禅杖,显然又高明出一大截,直看得旁观众僧欣然叹服,莫不生出高山仰止之念。
反观丁原,众僧也不得不叹服,看他至今连雪原仙剑都未曾出鞘,只凭赤手空拳与一正大师的金杵周旋,却是挥洒如意,奇招妙式层出不穷,不令一正大师专美於前。
如此看来,这年轻人竟似仍有馀力,却又不禁让众僧大皱眉头,暗暗担忧。
正斗到酣处,一正大师却突然收杵撤身,飘飞到数丈开外,说道:“且慢!”
他气息悠长和缓,丝毫也未由於这一通暴风骤雨般的打斗,而有急促不支之感,就和平日里说话,完全没什麽两样。
丁原嘿然一笑,收住身形问道:“不知一正大师还有何见教,若是觉得年老体衰,打的累了,暂且歇息片刻也无妨,丁某等著大师就是。再不然就换旁人上来,丁某也一样接下。”
一正大师当然听得出丁原话中的挖苦之意,他却不似丁原好做口舌逞强,徐徐问道:“老衲与施主交手已不下三十馀合,却不知丁施主为何仍不亮出剑来?莫非,以老衲三甲子的寒暑苦修之功,还不值得施主出剑麽?”
丁原淡淡笑道:“我当大师为什麽事情罢手不战,却原来是为了这个。并非丁某狂妄,只是丁某早已有言在先,今日所来,只为找贵寺的一执和尚为先师讨还个公道。至於旁人,丁某并没有大开杀戮的念头。
“因此,不是逼不得已,丁某绝不愿轻易动剑。”
一正大师左手一礼道:“阿弥陀佛,难得丁施主还能存此善念,却是老衲没有想到的。我佛门弟子素来宽忍容人,更不愿平添世俗争端。只要丁施主现在肯回头抽身,还为时不晚。至於施主在敝寺山门前滋扰之事,老衲愿一力担待,否则刀兵再开,老衲虽爱惜施主年轻有为,也难保有玉石俱焚之忧。”
丁原摇头道:“大师不必多费口舌,丁某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曾想能全身而退。要想赶走丁某,还是用大师手中金杵说话吧。”
一正大师缓缓颔首道:“老衲明白了。丁施主年纪虽轻,修为却已可与当世任何大家比肩。若是你我再在招式变化上纠缠不清,只怕此战打到半夜,也未必能见输赢。况且丁施主执意不肯拔剑,老衲难免又有占一个後生晚辈便宜之嫌。”
丁原有些想不通这个老和尚到底想干什麽,当下问道:“那麽按大师的意思呢?”
一正大师面容一肃,沉声回答道:“老衲性情愚钝,远比不上诸位同门师兄。这三甲子来,尽管日夜苦修,所获我云林佛家精髓,却不过仅是皮毛。只是有一愚之得,想来还可以在人前夸耀。
“今日与丁施主一战,棋逢对手,老衲不禁动了见猎心喜的念头,想用此技与施主一较高下,却看能不能逼得丁施主祭起仙剑?”
丁原心中一笑,说到底,对方难泯胜负之心,这才拿话挤兑自己。
表面上,一正大师的说辞颇为自谦,可骨子里依旧透著一股自负。眼看在招式上讨不到自己半点便宜,索性就提出要放手一搏,只是自己怎会因此就怕了他?
他鼻子里轻哼一声道:“既然大师这麽说,丁某怎能有不答应的道理?就请大师只管把贵寺绝学亮出来,丁某也好借机开开眼界。”
一正大师点点头,说道:“老衲所练的是敝寺镇门绝技之一,叫做「阿修罗诀」。
“以老衲的金杵祭出,有惊天动地之威。老衲这样说,虽然有自夸之嫌疑,却是想提醒施主多加小心,不要一味逞强,不肯出剑相抗,而造成终生遗憾。
“要知道,一旦「阿修罗诀」发动,即使是老衲想收手却也不能。”
一正大师一番话说得平和缓慢,山门前却突然响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原来一正大师所说的“阿修罗诀”,正是云林禅寺九大绝学之一,与翠霞派的三大御剑诀并驾齐驱,享誉天陆。
不要说普通弟子无缘修炼“阿修罗诀”,就算是无字辈的高僧,有幸能修炼此诀的,也仅仅二三人而已。
一正大师竟然要出动如此不世绝学,来应对一个弱冠少年,显然已经没有将对方只看作是一个二代年轻弟子。
在无涯大师的记忆中,上次一正大师施展“阿修罗诀”,还要追溯到近七十年前,与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苏真一战。
再往後,即便就是婆罗山庄一役,也不曾有见他再发动此诀。
如今忽忽七十馀年已过,一正大师的“阿修罗诀”,当然是修炼得更加炉火纯青,估计离圆满之境也不远了,可全寺却没有一人能再亲眼目睹到过。
谁知道,今日为与丁原一战争胜,一正大师不惜再次施展尘封近一甲子的“阿修罗诀”,心中不觉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丁原久在翠霞,当然听说过“阿修罗诀”惊世骇俗的威名,甚至连曾老头提及它时,也赞许有加。听到一正大师说准备以此绝学与自己一见分晓,反觉得精神一振,朗声道:“大师请了,丁某自会掌握分寸!”
一正大师深深看了丁原一眼道:“如果老衲的「阿修罗诀」仍然不能逼丁施主出剑,旁人老衲虽然管不了,但老衲却不再过问施主闯寺之事,并且从此闭关苦修,直到能有与施主一战的把握的时候,才会再次出山,那时与丁施主再来较量过。”
丁原哈哈一笑道:“大师何必这样客气?要是万一不幸落败的是丁某,我便束手就擒,任由贵寺发落就是!”
他知道对方说了那麽多,其实要的就是自己这麽一句话,索性就主动说了出来。
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