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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身前人影晃动,丁原的身躯枯槁一般飞了过来。
年旃想也没想,纵身伸手抱住,低头一看丁原已经昏迷,手中还牢牢握着天殇琴。
年旃的目光在天殇琴上打了一个转,贪婪的神色一闪即灭,右手抵住丁原背心,将魔气毫无吝啬的注入。
丁原的喉结一阵轻轻颤动,张嘴吐出两口黑色的淤血,迷迷糊糊看到年旃关切的面容,微微一笑,又闭上眼睛,疲惫的叹口气道:“老鬼头,你怎么还没走?”
年旃苦笑道:“仙符的缝隙已经合上,老子就是想走,也走不成。”
丁原“哦”了声道:“原来如此。”
年旃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叫道:“小子,你也别把老子看扁,我再卑鄙,也不至于再会丢下你不管,若是那样,老子还是人吗?”
丁原渐渐回过神来,重新睁开眼睛道:“你什么时候转性了,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说这话时,嘴角含着微微笑容,还有未干的血丝。
年旃心头没来由的一热,说道:“狗屁,老子本来就是恩怨分明,什么转性不转性,更和太阳没关系!”
他说话时,还在拼命将所剩不多的魔气真元输入丁原体内,自己头顶早已青烟如雾,冉冉冒起。
丁原挣扎着从年旃怀里起身,看了看高悬的都天伏魔符,竟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他皱眉道:“老鬼头,看来我们要功亏一篑了。”
年旃也是遗憾得紧,却一拍丁原道:“没事,过几日咱们再来,定可冲出去。”
他这一掌抽在丁原肩膀上,丁原躲也没躲,显然是完全相信了自己。
年旃的胸口仿佛被什么暖烘烘的东西堵住,说不出原由的难受。
丁原摇头道:“老鬼头,我不甘心,咱们再试一次如何?”
年旃一怔道:“你还有力气再轰开‘都天伏魔大光明符’?”
丁原双目注视仙符道:“我现在的情况,老鬼头你又不是不清楚,恐怕比你还要糟糕很多。不过,我想那‘都天伏魔大光明符’连受你我轰击,灵力也强不到哪里去,就看咱们跟它谁能咬牙坚持到最后。”
年旃想起丁原的话,呵呵笑道:“谁笑到最后,谁才笑的最好?”
丁原颔首道:“老鬼头,我刚才已经想过,凭你或者我一人之力,都是强弩之末,不堪大用,惟今之计,便是依靠雪原仙剑,再次施展平乱诀。可先前与伏魔六剑一战,雪原灵力大损难以继续,我体内的真元更是消耗殆尽。”
年旃皱眉道:“所以我才觉得不如暂时放弃,等你我复原后卷土再来。”
丁原微笑道:“说不准那时伏魔大阵的法力也恢复了过来,我们一样要费上十分艰辛。你若信得过我,便将元神度入雪原剑魄之中,有你三甲子的真元相助,我再借天殇琴激起大日天魔真气,也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成功。”
年旃眼睛一亮道:“老子到现在这个田地,还有什么信不过你的,不过丁原,你果真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老夫是怕你恃强硬撑,反损伤了经脉丹田,那就不妙了。”
丁原嘿然道:“老鬼头,你也太小看丁某了,我既然说出口来,也就势必能够办到。除非是你信不过我,害怕丁某乘机炼化了阁下的元神,才有意推脱。”
年旃怒道:“呸,谁这么想,谁是王八蛋!”说罢,瞑目调息,渐渐又恢复了三成多的功力。
他一睁眼道:“娃娃,老子这就来了!”元神缓缓凝缩,度入雪原仙剑。
仙剑铿然长吟,融合了年旃的元神与精血后,灵力大增。
丁原手握雪原,仰望着“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深深吸了口气,以天殇琴的“归元”、“吞虚”两诀,激起大日天魔真气。
他自初悟天道后,体内两股真气已无分彼此,再不担心有走火入魔之忧,而雪原仙剑也因此不冉排斥魔气。
第三次,丁原祭起平乱诀,与前两回唯一不同,就是他手中的雪原仙剑,不仅注入了汩汩真元,更有年旃的精魄元神三甲子修为。
他的心头却一片空明忘我,全然不考虑失败成功,仿佛又回到了大罗仙山,那无喜无悲、超脱尘世与红尘的情怀充盈,恍惚忆起日出月没自然永恒,花开水流天地无常。
伴随着激越雄壮的仙剑雷鸣,紫色光华弥漫大阵,直冲向“都天伏魔大光明符”!
数十丈的距离不过转眼,却是生死天堑,多少雷霆风霜,丁原忽然多了一层明悟,依稀体会到当年散矜真人仗剑荡魔、澄清寰宇的悲天情怀。
有大慈悲大天心,故有真性情真热血。
谁说修仙只为长生,谁说仙人忘情,只为浊世滔滔群魔乱舞,倚我青锋直指九霄!
寻帮仙剑感应主人心念,壮怀激烈,一举冲上“定乱”境界,焕发出绚烂绮丽的流光异彩。
天门中开,山河变色,都天伏魔符上爆开一道裂口,冲起漫天白光,直照得坐忘峰上一片白昼,山摇地动。
无数翠霞弟子从睡梦中惊醒,目睹天地之威,满眼的迷离白光,却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隆隆声里,“都天伏魔大光明符”骤然收缩成一团夺目的乳白色光团,射向天宇,将丁原的身躯紧紧包裹在其中。
伏魔大阵中,六剑八宝同时镝呜,仿彿受到仙符召唤,从四面八方一起聚拢,融入都天伏魔符幻化成的光华扶摇真上。
丁原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守着灵台心灯不灭,那伏魔符所化的白光,挟着磅礴浩瀚的能量,涌入他的体内,直要把经脉也撑破。
他自是不知,上古炼制出仙符之人,便是在大罗仙山上点化他的那位仙人,种种因缘巧合下,丁原体内完全撤空,反而凸现出那仙人点化时,种入他心底的一抹灵性。
都天伏魔符顿时与那抹灵性水乳交融,在分离万年之后,以如此神奇而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聚集到同一个人的身上。
受了仙符召引,伏魔六剑熔炼成六色剑光,尾随而至,水银一般不由分说的,倾泄进丁原身躯,安家落户。
伴着丹田闷雷似的轰鸣,暗蕴翠霞派上代长老精元的伏魔六剑,在“都天伏魔大光明符”的引媒之下,亦如百川归海,从此生死相依。
丁原毫无半点喜悦之情,他如坠熔炉,小腹处好像有一把烈焰在熊熊燃烧,明明真气充盈,却偏偏有一种疲倦力竭的感受。
他一路狂飙冲上千丈高空,白光渐渐散淡,仙剑猛烈颤动,抛飞出年旃元神。
一老一少皆是精疲力竭,在刚才一击中耗尽所有力量,只好随风飞舞,借着庞大的气浪余势,冉冉飘落。
“瞬嚓瞬嚓”,也不晓得折断了几株千年古松的粗壮树枝,丁原的身躯犹如滚球似的,砸落在翠灵山一座无名有密林中。
他被摔得天星乱冒,五脏六腑几乎移位,身上的衣裳,早被树枝刮裂成一条条布不停晃荡,那些伤口也再次震裂,淌出汩汩鲜血,但比起这些肉体上的痛楚来,丁原的心中却满是欣喜与激动。
他仰面倒在柔软的枯叶地上喘息几口,深深而又贪婪的,品尝着翠霞山中那芬芳的草木清香,望着皓月中天,松涛如海,从没觉过世界是如此的美丽可爱。
丁原体内的异状渐渐退去,丹田逐步恢复了平静,却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他蓦然发现,伏魔大阵中几乎要了自己性命的八件仙宝,正冉冉盘旋围绕在自己周围,闪烁着柔和的光华。
丁原大是惊讶,回想刚才“都天伏魔大光明符”炼化的一幕,着实有些迷惑。
他并不晓得,都天伏魔符此刻已然化为仙家直元,蕴于丹田,六剑八宝本乃仙符护法,如今自然一并认主臣服,那伏魔六剑更是炼作剑芒,浑然同体。
当身体里稍稍恢复了一点气力,飞绕在身旁的伏魔八宝轻轻鸣响,各自凝炼成弹丸大小的形状,钻入丁原袖口里。
丁原怔了一怔,竟似觉得这八宝,已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只要心念稍动,便可如使手足一般驱动。
他索性不去想其中缘由,拄着雪原仙剑,艰难起身,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不知老鬼头现在如何?”
忽然听见左首五六丈外的草丛里一阵婆娑,亮起一道青色的光影,年旃的元神上沾满鸟兽的粪便和草叶,骂骂咧咧站起身道:“他奶奶的,摔下来也不拣个好地方,倒楣透顶,居然落进了粪坑。”一面骂,一面呛出满口血水,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见对方,彼此先是一怔,继而不约而同指着对方狼狈不堪的模样,大笑起来。
年旃边笑边咳,直感觉两百来年,从没有一刻有现在这样好笑、这样舒心开怀。
丁原也是辛苦的用仙剑支撑住平衡,不然怕早笑翻到地上。
他的眼睛里连泪水都笑了出来,喘息着指住年旃道:“老鬼头,你怎么会是这样?”
年旃毫不示弱的回敬道:“你小子又比我漂亮到哪里去,鼻青脸肿,连块完整的地方都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宛如顽童一般大笑不已,若教别人看见,只当是深山老林中突然出现了两个疯子。
但他们却全不在意,沉浸在劫后余生脱出生天的喜悦中,忘却了勾心斗角、忘却了尔虞我诈,用曾被遗忘埋葬的赤子之心,体味这一切的欢乐。
年旃恶狠狠盯着丁原骂道:“笑,老子叫你笑,等老子去了大雪山,看你还能笑谁?”
话音一落,两人的笑声也突然停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堵住。
密林里沉寂下来,惟有风过松涛沙沙作响,在地面上摇曳出无数的影子。
年旃望着丁原,忽然意识到,很快就该跟这小子说声再见,然后分道扬镳,从此天各一方,或许永世再难相逢。
慢慢的,一种莫名的不舍,悄悄占据心头,怔怔望着丁原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闭嘴无言。
沉默了许久,丁原终于打破了僵局,徐徐说道:“老鬼头,既然你我已经出了潜龙渊,就该分手了。你去你的大雪山找雪魄梅心,我也要回翠霞再看上一眼。
“今后多多保重,少做些卑鄙下流的恶事,也好早日体悟天道,羽化飞天。”
年旃呸道:“你小子干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