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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样鬼鬼祟祟的。我今天来没有别的事,是刘二嫂子叫我来找你,她说你昨晚上没回家,她不放心,才托我来看看。还有一件事,二嫂子是真有能耐,不怪是班头的女儿,江湖上长大了的。她天天跟邻居李家的娘儿们抹牌,李家娘儿们的亲胞兄就是鲁家的厨子头儿,她打听得清清楚楚,玉娇龙实在是在娶的那天就逃走了。有个陪房丫头现在还不能起床,不能说话.多半是中了点穴。玉娇龙实在是跑啦!两家花了多少钱买住人的嘴,新房四周挂红布,无论谁也不准进屋看病人,那全是蒙人!”
刘泰保说:
“莫不成鲁胖子就愿意终身打这暗光棍?摆个枕头当媳妇?”
秃头鹰说:
“他有什么法子?玉宅托至亲好友求得厉害,同时他还盼望万一能再找着玉娇龙呢!可是听说玉宅派出去找小姐的人不少,还有人往新疆去,就是至今还没有下落。”
罗小虎在旁生气地说:
“我绝不信,玉娇龙哪能逃?她眼里看见的就是官,无论多好的汉子,不做官她就瞧不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泰保就质问了一句,说:
“你这话是说玉娇龙早就跟鲁胖子成了夫妻,只是因为怕你搅乱,才装病,才不出门不见人?”
秃头鹰笑着说:
“人家犯得上这么办?”
刘泰保却顿脚说:
“假定是真的,可是铁贝勒的宝剑又是谁给盗去的?”
罗小虎说:
“那是另一人,还许是你呢!”
刘泰保说:
“我?我要是有玉娇龙那份本事,如今也不至于混成这样。干脆一句话说,千真万确,玉娇龙早已离开了京师,你要是好汉应当上外省找去,别在这儿死腻!”
罗小虎说:
“我不是死腻,是你们不放我出门!”
刘泰保说:
“我放你出了门,你去杀死了顺天府丞,我的脑瓢也得掉,谁不知那天是我把你放走了的?谁不知咱们是一伙?何况我又是受了德五爷之托。”
罗小虎又暴躁起来,说:
“这真要急死我!无论你们怎么说,再过三五天.我这几十支箭做好了,你们谁拦阻我也不行!”
刘泰保微微冷笑说:
“你老哥的那箭,简直还不如我媳妇的绣花针,连轿围子都射不穿!那有什么用?至多了能吓吓麻雀。”
罗小虎顿脚说:
“到时候你们看吧!我罗小虎此次再撞出事儿来准保一人做一人当,谁也不能连累。可是谁要救我,我也骂谁,救了我比在监狱里还看得严!”
刘泰保只微微笑着,见秃头鹰要过去跟那李成等人赌钱,便对他使了个眼色。秃头鹰笑了笑,喝了一碗茶,闻了几把鼻烟,然后就先走出屋了,刘泰保随着他也走了出去。罗小虎瞪了他们一眼,便仍坐在炕上削竹子。
待会儿刘泰保就回来了,他找了个炕边躺下睡觉.罗小虎削下来的竹皮子都飞到了他的脸上,他也不觉。及至醒来,歪头彭九刚从外面买来了烙饼、酱肉、烧酒,刘泰保跟着吃喝了一顿,就倒身又睡。直睡到天黑他才醒来,那几个人又在吃晚饭。彭九吃完了,抹抹嘴就要回南城,罗小虎便嘱咐他说:
“你路过那铁铺的时候,催催他们快点儿给我打那一百个箭头子,若是不快,或是没有我那旧箭头的三个大,我可就不要!”歪头彭九连连答应。
刘泰保说:
“咱们两一块走,我也要出南城。”罗小虎又冲着彭九的身后说:
“四天,你要把箭头送不来,哼!咱们再说!”彭九就回头说:
“哎哟虎爷!你得讲理呀?铁匠到时要打不好箭头子,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没学过铁匠!”刘泰保不容他跟罗小虎多分辩,就把他拉走了。
这里,来这儿赌钱的那两个流氓全都赢了钱,也高高兴兴地走了,只有花牛儿李成输了个精光,手里捧着宝盒子发愁。罗小虎就说:
“昨天咱们商量的那事怎么样?只要你能给我找一口刀,把我带到西城鲁君佩的门前,你就不用管了。我绝不能被他们拴住,办完了事,我找着我那两个伙计,一定给你五百两,我有一箱子金银呢!我那两个伙计都是忠心于我的,他们绝不能拐走。大概他们搬出了那店房,还是住在城里,只是你们不叫我出门,所以他们找不着我。只要我们见了面,你想跟我借一千,我也有!”
花牛儿李成说:
“虎爷!你小点声儿说话,老刘现在就许在窗外偷听着啦!”罗小虎便冷笑了一声。李成又说:
“你别笑!你不怕他.我可怕他,招翻了他,他能打我,在北京城我就永远别吃他的饭啦!可是,并不是我贪财,我觉着他们这样不许你出门,也太不对!”
罗小虎就忿忿地说:
“我是不愿意跟刘泰保伤了交情,又因看在德五爷的面上,不能不暂时忍耐,否则你们多少人,也看不住我!”
李成说:
“我也明白,不过我敢发誓,鲁翰林在西城到底住在哪一条街,我真不知道。早先我是用不着打听他的家,这些日我又净陪着你,没有工夫去打听。再说,现在一个玉正堂家,一个鲁翰林家,谁要是在街上一说,就有嫌疑。在西城臭皮胡同我倒有个相好的,外号叫大萝卜……”
罗小虎问说:“是个干什么的?”
李成说:
“是个娘儿们暗混,早先跟我不错。到她那儿一打听,不但能知道鲁家的住处,还许能打听出来玉娇龙的真情。可是,大萝卜的那个门儿是没钱莫入,我今天又输了个精光!”
罗小虎说:
“这不要紧!”说着便伸手往里衣去掏。他这里衣,自从那天射轿逃走,被刘泰保带到这里之后,就没有换洗过,这时他就从里面掏出来了几张五十两的银票、几粒珊瑚和珍珠。
李成特意点上灯来看,不禁惊疑,就咧嘴说:
“虎爷!你敢则真有钱?你这财是怎么发来的呀?”
罗小虎说:
“我在沙漠里虽做过半天云,可是我早就洗了手,这些钱都是贩马赚的。在新疆养马容易,贩马也容易,跟番子们做买卖,赚的不一定是金银,珊瑚、珍珠、猫儿眼,全都有。我有一颗猫儿眼搁在屋里能发光,用不着点灯,让我送给朋友啦!将来可以要回来给你看看。”
李成吐了吐舌头,说:
“是夜明珠吧?虎爷,我说怪不得玉娇龙以千金小姐之身,却肯爱上了你,原来你真有聚宝盆。好!只要有一张银票,今天就花不了,我先带你看看大萝卜去!”于是花牛儿李成穿上鞋袜,把衣服揪了揪,又摸了摸小辫,罗小虎就吹灭了灯,二人出屋,将门倒锁,就一同往外走去。
第十一回 幺魔小鬼诡计锁神龙 怪客奇人飞行来巨宅
第十一回幺魔小鬼诡计锁神龙怪客奇人飞行来巨宅
这时天色已黑,天空挂着一钩淡淡的月亮,千万缕柳丝摇动着黑影,有人在对岸吹笛,声调凄凉。罗小虎仍不住地叹气,花牛儿李成却说道:
“这一点你太舍不开了,你离开了玉娇龙,难道你就不做人么?你心放宽了一点儿,跟我看看大萝卜去,准保是,猪八戒使飞眼——另有一股子风流劲儿。”随他说,罗小虎仍然是抑郁不欢。
走在大街上,李成就跟罗小虎要了一张票子,找个钱庄把银子兑了。他手里拿着大封的银子,摇摇摆摆地穿越着小巷,走了半天,方才来到一个破门板前。一推,门就开了,罗小虎还迟疑着,不肯往里去走,李成便回过头来,悄声说:
“别拘束,来到这儿得拿起点儿架子来,不然她们瞧不起你,打听事情她们也不肯告诉你实话。”罗小虎一听就挺起了胸脯来。
院子非常之窄,相对着的四五间小屋,窗上都浮着淡淡的灯光.李成故意咳嗽了一声,屋里就有女人发话了,说:
“是谁呀?姓张姓李先说一句话,别他妈属刺猬的,光咳嗽!”纸上浮出人影,但很模糊。
李成走到屋门前,就说:
“是我呀!十来天我没来,你就不认识乡亲了吗?”
女人说:
“哦!原来是花牛儿呀?这些日你净在哪棵树上趴着啦?你还活着,还能认识这个门,就算不离!进来吧!”
屋门一开,李成就手托着银子笑嘻嘻地走了进去。罗小虎低着头也随着他往里走,女人一看,就哎哟一声惊叫,又笑着说:
“妈哟!你带来的这个人是鬼呀?怎么这么长的胡子呀?”
李成说:
“这是我们虎爷,你别瞧胡子长,这是因为他现在事不遂心,多半个月没有刮脸。假如把脸刮了,还真是个地道小白脸呢!”说着把银子往桌上一摔,在炕头坐下。
女人赶紧倒茶,又问:
“抽烟不抽?”李成说:
“我跟我们虎爷都没有那种瘾。”女人笑着说:
“怎么?姓虎?怪不得这么虎头虎脑的呀!”说着她举起手来要摸罗小虎的脸,却被罗小虎一推。女人往炕上一摔,就故意翘起两只粽子似的红鞋来引诱罗小虎,罗小虎却从心中发出一阵厌恶,便把脸一转。女人惊讶着,就悄声问说:
“怎么回事儿?”李成也悄声说:
“他是个财主,就是脾气有点儿别扭,你得耐心对付着他。他可有猫眼儿。”女人便点了点头。
罗小虎将身向椅子上一坐,就听见咯嘣一声,椅子几乎塌了架。这屋子太低窄,天气又热,女人赶紧递给他一柄折扇,并顺便掠了个媚眼。罗小虎仍然沉着脸,打开折扇扇了几下,就见扇面上写着是“春眠不觉晓”那一首诗,上款是“绍绅老弟台教正”,下款是什么居士,扇骨子雕刻得极为玲珑精细。那女人还以为罗小虎也是个文墨人,就说:“虎老爷,您看这扇子挺好吧?这是我妹妹的一个相好的,一位阔少爷留下的,听说能值一百两银子呢!”
李成说:
“你放心!就是一千两我们虎爷也不在乎,坏了你的扇子.一定赔你。”
女人说:
“我不是怕坏了,我是说这把扇子的来历。你还别拿几千几百来吓唬我,我也不是长了两只金钱眼,几千几百我没花过,可也瞧见过!”
罗小虎一听她说的这几句话,还有点硬劲儿,就不由地注意了这女人一眼。他这才看出女人有二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