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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瘦桐急问道:“你感觉如何?摔坏了哪里没有?”
一面说着,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转,见少年皮披风之内,穿着一袭士子的蓝袍,腰扎丝绦,头上的儒巾摔在一边。他内心不禁蓦地生出了几分好感,江湖中舞刀动剑的人,他见得多了,早已看厌了,现在蓦然看见一个读书人,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少年在边瘦桐的臂力扶持之下,喘息了一阵,吃力地点了点头道:“谢谢这位仁兄……”说着咳了一声,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捂在胸上道:“不瞒仁兄,小弟乃是一个染有宿疾之一,不意中途发作,跌落马下,如非仁兄发现加以援手,只怕……”说着又轻声喘了起来。
边瘦桐不由叹道:“这就麻烦了……你家可在附近?”
书生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在附近,由此前行,大约有十日的脚程……”
边瘦桐怔道:“那么你一个人来此是……”
书生以一方白绸掩口,说道:“小弟来此,是要造访一位同年好友,不意那位好友已搬家了,因闻听岭上梅花开了,一时想效古人踏雪寻梅之雅,不想……”说着低头叹息了一声,又自咳了起来。
边瘦桐皱了皱眉,道:“你那宿疾在何处?要紧么?”
书生苦笑道:“虽是不甚要紧,短日之内要想行走,却是万难,唉!”
边瘦桐想了想道:“这可怎么办呢?如果你不嫌弃,可否暂时先住到我那里……”
书生面色一喜。边瘦桐行事一向极为谨慎,话一出口,忽觉不妥,连忙停住不再说下去,心中犹豫不决。
那书生苦笑道:“小弟与仁兄陌路相逢,蒙仁兄雪地救助,已自感激不尽,怎敢再至尊府打扰?这事万万使不得!”
边瘦桐笑了笑道:“我方才一时情急,语出无心。试想你乃一重病之人,眼前最是耽搁不得,到我那里无人疗治,自然是不行的!”
书生像是微微怔了一下,又苦笑道:“是啊,仁兄你还是离开吧!不要为小弟多耽搁了!”
边瘦桐闻言一笑道:“朋友,你不要误会,我总是要为你设法的。看样子朋友是一个读书人,尚未请教大名怎么称呼?”
书生喘息着点头道:“小弟姓桑名……雨,乃是去年龙门道的新科举人,仁兄大名是?”
边瘦桐抱拳笑道:“这倒是失敬了……小弟姓边……”
书生不待他说完,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边兄,失敬!”
边瘦桐本来不愿把姓名说出,见他并不追问,也就含糊过去了。
这时哑童司明已把书生的马整理好,牵了过来,书箱子也重新捆好在马鞍子上。
边瘦桐扶起书生,含笑说道:“桑兄请上马吧!”
桑雨皱眉苦笑道:“只怕……上不去……”
边瘦桐向哑童道:“你先把我的马牵回去吧!我和这位桑兄同乘一骑,随后就到!”
书生歉意地道:“这太不敢当了!”
边瘦桐笑道:“无妨,你的病势,怕不能多耽误,须先去医治一下!”
说着扶着书生上了马,他自己也坐于鞍上,二人合乘一骑,徐徐向前行去。
桑雨在马上微弱地道:“府上快到了么?”
边瘦桐摇了摇头道:“现在不是去我家,而是去另外一个地方。”
桑雨立时一怔。瘦桐微笑道:“桑兄不必多疑,我现在带你去的地方,就在前边,父女均擅医道。桑兄一个读书人,半路患疾,他们必会亲切照应。那位老人家,也许能为你治愈宿疾呢!”
桑雨呆了一阵,嚅嚅地道:“这岂不是太……冒昧了?”
边瘦桐微微一笑:“无妨!”
说话间已来到了雪家的门前,只见雪氏父女正坐在门前晒太阳。看见二人来到,雪用梅站起身来,一声不哼地回到房内去了。
雪云彤发现来人竟是边瘦桐,遂含笑站立起来,抱拳说道:“原来是边老弟驾临,失迎!失迎!”
边瘦桐勒马含笑,点头说道:“雪老身体复原了吗?”
雪老头脸色通红地说道:“多谢你!那晚若非你……”说到此,见边瘦桐对他摇了摇手,他立刻住了口,心知对方大概不愿在生人面前显露身份,当下忙回头唤道:“丫头,你边大哥来了,还不倒茶!”
边瘦桐忙笑道:“不必客气,我今来此,有事相托,尚请雪老不要推却才好……”说着以手指向桑雨道:“这位桑兄乃是一读书人,不想中途病发,卧于雪地,适逢我由那边经过,将他接来此处。久闻雪老医道高明,尚请为他这异乡人救治一番!”
雪老头呆了一下,向这读书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含笑道:“既是老弟相托,我老头子自不便推却,快快扶这位相公到里面坐吧!”一面又回头唤道:“用梅,快出来帮忙!有客人来了!”
只听风门一响,露出了用梅半边身子,她一只手掀开了门帘,半皱秀眉道:“什么事呀?人家这么厉害,有本事,莫非连一个人也扶不动么?”
雪老头一瞪眼道:“胡说!”
边瘦桐心知这位姑娘仍然记恨着前几天的羞辱,尚不能原谅自己,对她这么挖苦,只是淡然一笑,对雪老头道:“不必惊动姑娘,我一个人就行了!”
雪老头笑叹道:“这都是老夫平日太宠她,惯得她一点规矩也没有,老弟不要见笑!”说着,伸手搀住那书生胳膊,问道:“请问这位相公贵姓大名?”
桑雨那本来懊丧的脸色,自一见用梅之后,立刻显得明朗起来,几乎有些发呆了。
雪老头这一问他,他才慌不迭地道:“小生姓桑名雨,老丈,太打扰了!”
雪老头呵呵笑道:“桑相公不必客气,请先入内歇着,等我瞧瞧你的病,看看要紧不要紧?”
雪用梅在门前,只看了那书生一眼,立刻转移了视线,她那一双流波的眸子,兀自在边瘦桐的身上转个不停。可看了一会儿,却见人家正眼也不向她望一眼;偶一偏目,见那负伤的书生,一双眸子正在偷看自己,她不禁玉面一红,又羞又气!当时一摔帘子就回房中去了,一个人气闷地往床上一坐,连茶也懒得送!
边雪二人,把书生桑雨扶进了房中,坐好之后,雪老头含笑道:“桑相公所患疾病,不知是何部位?因何而起?”
那书生欠腰皱眉道:“发软、无力、内脏颤抖、咳嗽!”
雪老头睁大了眼睛:“哦!”
这种病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很是怀疑地走过来,以手把在书生脉门之上。
那书生闭目不动。良久,雪老头才放下手,皱眉道:“血脉快慢不定,上虚下实,依老夫之见,倒像是中了蛊了!”
此言一出,边瘦桐不由吃了一惊,当下惊异地看着书生。
却见那书生面色红了一下道:“不会吧……晚生素日读书,从未涉足江湖,边荒之地更是从未去过,老先生怎出此言?”
雪老头以手摸着下巴,干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倒是我判断错了……怪也!”
说着又以手探在书生脉上,半天才放了下来,道:“怪哉!适才足下脉息颇频,故疑为蛊,可是这一阵子,却又平缓如常,真令人费解了!”
边瘦桐不解地道:“到底罹患何疾?”
雪老头苦笑摇头道:“暂时尚看不出来,如果这位相公无事,不妨在寒舍暂时住几日,容老夫慢慢诊看!”
书生欠身施礼道:“如此甚好,只是太打扰老丈了!”
雪云彤呵呵一笑,说道:“桑相公,你太客气了。”
边瘦桐见状,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桑兄就留在这里吧!我尚有事,不多留了!”
书生忽地直腰道:“边兄要走么?”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你一个读书人,初次离家,不宜在外耽搁,一待能行,还是尽快返家为好。将来有机会,我们也许还能见面。这一段萍水之缘,也当算是偶然的了!”
说着抱了一下拳,返身而出。
桑雨好似呆了一下,立刻含笑道:“恕小弟不送了,一二日内如小弟贱体能行,定当至府上答谢救命大恩!”
边瘦桐朗笑道:“那倒不必了!”说着已行至室外。雪老头送他出来,走出甚远才道:“老夫有眼无珠,竟不知老弟竟是惊天动地的人物。红线金丸天下闻名,前日如非老弟见义勇为,老夫和小女都将没命了。此等大恩,如同再造,请受老夫大礼!”
说罢深深向边瘦桐鞠了一躬。
边瘦桐淡淡笑道:“如果为了要你谢我,我就不救你们了。你既已知我底细,自不便再瞒,至于为何隐居于此,不便相告,一切请代为守口,万勿张扬,就感激不尽了!”
雪云彤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
边瘦桐用手向屋内指了一下,轻声道:“此人来历不明,行踪可疑,你老要注意防范,如病势好转,速遣其归为妙!”
雪老头呵呵一笑,又向前送了几步道:“老弟不必关照于我,这一点我心里明白,你不把他带到你家,而送来这里,我就知道了!”
边瘦桐微微笑道:“话虽如此,不过此人倒有几分文雅气质,也许真是一中途罹疾的文人。总之,你老相机对付就是,他如打听我什么,只告其不知就是了!”
雪老头含笑点了点头,歉然道:“小女无知,大概还记着前几天的事,过两天她就会想通的,到时我定叫她……”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这正是令媛天真可爱之处,不必责备她,我走了!”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雪老头还想说些什么,因见他步履轻捷,头也不回一下,自然来不及多说,只微微叹了一声,自语道:“此人果然是一个奇人!”说毕,转身欲回,却见女儿揭帘而出,冷笑道:“他走了么?”
雪云彤正色道:“这么大的姑娘,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人家对咱恩同再造,你却连一句谢语都没有,尽自生些小孩子气,也不怕人家笑你!”
用梅撇了一下嘴,赌气道:“他有什么了不起?他不理我,我非要理他才成么?”
雪老头见女儿一副娇嗔的样子,着实可爱,也不忍骂她,只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吧!”
用梅浅浅一笑道:“他真是红线金丸边瘦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