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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兰有点作难,刚一沉吟。
道姑已然微笑说道:“不错,宫大侠,这都是我说的,事实如铁,宫大侠当不会责我挑拨离间,无中生有吧?”
宫寒冰答话了,但不是对道姑,而是对古兰。“兰妹,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所安排,但我没有恶意,那是因为我太爱兰妹了。事非得已,情出难禁,这多日来,兰妹应该了解我的苦恼,我担心、害怕;我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兰妹谅必知道,谅必无须我多说。况且,你我名分已定,兰妹迟早总要下嫁,我自知做错,但,兰妹,这并不能算太大的罪恶。多少年来,我爱兰妹,尽心尽力,我怎忍心伤害兰妹?
可是,兰妹,我……”
越说越痛苦,越说越激动,余话被喉间什么东西堵塞,说不下去了。
古兰娇靥上的神色冰冷而木然,但在那冰冷而木然的神色中,却起了一阵抽搐,抽搐起自香唇边,极其轻微……
这情形,落在道姑眼中,她明白古兰此时心中的感受,她明白古兰已被宫寒冰那痛苦、激动的一篇话勾起了一丝不忍。
宫寒冰说得不错,也说得动人,他本深爱古兰,名分已定,使他如了多年心愿,获得人间少有、地上无双的美丽娇娘;可是南宫逸的再现武林,莅临“古家堡”,却给他带来莫大威胁,这威胁,使他时刻难安。
虽然,古兰一直对他仅止于师兄妹间的友爱,而非儿女情爱,但他却敏感地觉出古兰变了。
转变得冷漠、冷淡,连那仅止于兄妹间的友爱,也显得生分了。
而这转变,正站于南宫逸取下那张特制人皮面具、表明身分的那一天,他怎不担心、害怕,毁林?
人之常情,这本难怪。
他不是超人,他无法忍受古兰的这种转变。
于是,在万般不得已、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想先下手为强地造成事实,免得夜长梦多,好梦成空。
这话说得通,其行为似乎也请有可原。
古兰跟他名分已定,迟早是他官寒冰的人,行之悻礼,操之过急,他这种做法固然不对。
然而,这的确不能算是太大的罪恶。
因为他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的未婚妻子。
加上这多年来他对古兰无微不至的爱护,曲意迁就的客让;古兰,打从心底里升起了一丝不忍……
这位绝代红粉,虽然外表冷若冰霜,内里,却是个感情极为丰富的人,心肠一软如棉。
她不能因了这件事,就否定了大师兄多年来对她的爱护。
这不是懦弱,不是优柔,这是人性,可贵的人性。
道姑禁不住暗暗点头。
但,蓦地,古兰一转平静,平静得出奇,说道:“大师兄,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你请回吧。”
“兰妹……”
“大师兄。”古兰截口说道:“大师兄多年来对我的爱护,我永远不会忘记,今生我会报答的……”
“兰妹!”宫寒冰声音显得更沙哑:“那是应该的,对三位师弟,我也一样,这是友爱,友爱谈什么报答?务请兰妹随我回堡,否则我更加难安。”
古兰淡淡说道:“大师兄,我再说一句,你请回吧。”
按说,宫寒冰受古啸天遗命接掌门户,既是大师兄又是掌门人,他可以用那无上的权威,要古兰跟他回去。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话反而说得更委婉、更柔和,是恳求,低声下气,颤声说道:
“兰妹,饮水思源,落叶归根,谁没有个家?‘古家堡’兰妹生于斯,长于斯,师父及四师弟尸骨未寒,兰妹何忍不返?纵不谅于我,也该为师父及四师弟…
…”
也许,对这位未婚妻小师妹,他不忍动用那无上权威,再不,就是他知道那套方法对这位小师妹也行不通。
软办法,收了点效果。
古兰的娇躯倏起轻颤,唇边,也浮现一丝轻微的抽搐,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悲痛……
然而,刹那间,她又恢复那出奇的平静,冷然说道:“大师兄,最后再说一句,我意已决,请勿再言。”
“兰妹真的不回堡,不要家了严古兰道:“我只说不回堡,没说不要家。“”我认为那没什么两样。”
古兰黛眉一挑,却又谈谈说道:“随大师兄怎么想吧。”
显然,她没有心情多辩。
洞外寂然,良久才又传来宫寒冰的话声:“既然兰妹心意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的不是,兰妹却因何就不能原谅呢?兰妹,我走了,莫忘了我跟二弟、三弟,甚至‘古家堡’的一草一木,都在日夜盼望着兰妹归去……”
话声落处,不复再闻任何声息。
古兰缓缓垂下螓首,继之,香肩一阵轻微耸动。
无声的哭泣最为伤人。
道姑美目中尽射爱怜,并没开口慰劝。
她知道,这时候的慰劝,是多余的。
江湖上发生了一件事。
这件事,不出几天即震动四海、沸腾八荒。
这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虽然令人难信,但却有人亲眼目睹,言之者,绘形给影;听之者,不容不信,于是,就传开了——这件事,为天下武林,带来了惊喜,也为一些人带来不安。
惊喜,是莫大的惊喜,不安,是莫大的不安。
其实,与其说是一件事,不如说是一个人。
这个人儿,是位风华绝代、清丽若仙,美得不能再美的白衣少妇,她气度超人,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就是她的出现,撼动了整个武林。
有的人怀着惊喜莫名的心情,举手加额,同声称庆。
有的人怀着我棘不安的心情,食不甘味,寝难安枕。
有人说,曾见她对月卓立于巫山“神女峰”巅,衣袂飘拂,隐约云中,人与名山共纤丽,名山犹逊她三分。
有人说,看见她向日卓立于华山“莲花峰”顶,蜂首微俯,云鬓飞舞,俯望“万松谷”
中一片废墟默默凭吊,黯然伤神。
有人说……
看见的人不少,说的人也不少。
尽管看见的人多,说的人多,所指的人儿,却总是一个她,所指的地方也总不离“古家堡”周围数百里。
于是,这个人儿,这件事,使人们暂时淡忘了那实力庞大。
高深莫测、神秘、诡靥、阴狠、毒辣的“幽冥教”。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这日夜晚,“古家堡”外表看上去很宁静。
庭院深深,亭、台、楼、榭……
不,不能说一切都是静的。
有一个动的,那是一个无限美好的雪白人影。
雪白人影,飘起自古家堡后的一座小峰上,凌风御虚,极是轻盈灵妙地降落在堡内一座精致小楼之上。
这座小楼,人已去,楼已空,是往日古兰所居。
人影敛处,冷辉下,小楼上,现出二个白衣人儿,衣袂飘飘,迎风卓立。
那是位白衣少妇,她,云髻高挽,环佩轻摇,黛眉风目,瑶鼻擅口,美得笔墨难以形容。
因为,笔墨所写,皆尘衰世俗字句,用尘衰世俗字句形容这位白衣少妇,那简直是读冒。
还有,笔墨尤其万难形容的,是她那一种独特气度、超人风度,只能感受到,却说不出。
站在她面前,在那双清澈、深邃的柔和目光轻扫下,任何人皆不敢仰视,自惭形秽,自感渺小。
一切黯然失色,一切微不足道。
天人立判,仙凡即分。
由身法上看,她一身武功修为也高绝奇奥。
但,“天下第一堡”究竟还是“天下第一堡”。
戒备之森严,自然为其他门派难望项背。
她刚落屋面,美目轻扫环顾,擅口微启,尚未发话。
突然,一条黑影疾若鹰隼,如飞掠了上来。
长眉凤目,一身俱墨,神威慑人,那是二爷“铁腕墨龙”辛天风,夜阑未寐,敢情今儿个是他值夜。
距一丈停身,略一注目,辛二爷满脸惊喜恭谨色,抱拳施礼:“芳驾莫非南宫夫人…
…”
白衣少妇落落大方,微微裣衽,未答问话,嫣然笑说道:“夤夜打拢,唐突冒昧,辛二侠海涵。”
天!敢情选来芳踪时现,轰传天下的就是她——“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逸那被人杀害、已死多年的爱妻,“天香玉凤”柳天双。
这就怪不得会震动四海、沸腾八荒了。
这位已死多年的绝代红粉,竟突现武林,难道说她白骨生肉、死而复活?难道说她根本就未死?只是讹传?
是不是南宫夫人,她未答复。
不过听话意,她认识辛天风。
当然,南宫逸既与“古家堡”有旧,彼此多少见过。
其实纵没见过,对“古家堡”的四豪,任何人也不会陌生。
辛二爷呆了一呆,整容再次施利,道:“月来武林传言纷法,天风唯恐有误,还不敢轻信这天大喜讯,如今芳驾从天而降,始信其真,字内幸甚,‘古家堡’蓬荜生辉,无限光宠,芳驾莅临,不知有何教言?”
她一直面含微笑在听,听罢说道:“岂敢,我听说南宫大侠刻在贵堡,特来相寻。”
辛天风“哦”地一声道:“原来夫人是来找南宫大侠的……
南宫大侠已不在‘古家堡’,如今他跟商大使及司徒大侠同住山下小镇上‘高升客栈’内……“白衣少妇微笑截口说道:“那么我不再打扰,谢谢二侠,改日再来拜望。”
夜深人静,加以小师妹已不在堡中,辛二爷不便留客,当下抱拳说道:“改日务请光临,恕天风职责在身,不能远送。”
“好说。”白衣少发还礼嫣然笑道:“请代我问候老堡主、古姑娘及宫大侠几位安好。”
似乎,她还不知道“古家堡”遭逢的惊人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