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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鹰一紧手上的奇怪武器,长啸一声,“轰”然一声震天巨响,硬生生撞破侧墙,带起漫天碎石尘土,打横跃落街心,双手齐胸举起乌紫色的木器,作叁十度倾斜向上,遥指五丈许外的黑衣人。
蒙赤行孤峰耸峙,负手而立。
两人眼中锋芒毕露,等同神兵宝刃,在虚空中交锋。
长空黑云疾走,地暗天昏。
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狂风,刮起长街满天尘土,可是两人衣衫寂然不动,有如两尊石制的神人。
传鹰一生中,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蒙赤行一半的锐利,惊人的地方,更在於其眼光形如实质,像一个千斤重,从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在传鹰心灵的深处。
他突然呼吸不畅,心内惊悸,全身似欲软化。
一种软弱绝望的感觉蔓延全身,觉得面对的这敌手,是个全无办法击倒的巨人。
天空一下闷雷,响彻远方的天际。
传鹰受自然界的感召,自己便似在宇宙的中心,脑中念头急转,胜还是败,败亦是胜,两者浑成一体,无分彼此。
战神图录一幅一幅呈现前,霎时间整个人的精神,与万化冥合,重归自然,刚才被蒙赤行击开那丝心灵空隙,转瞬间缝合无间,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蒙赤行心下讶异,刚才他施以精神转化的力量,令对手心灵深受重压,在其脑海内种下必败的种子。但对方却与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合为一体,竟使自己徒劳无功。
蒙赤行不惧反喜,这样的敌手岂是易求。
蒙赤行道:“传兄手中之器,方圆曲直尖,生克相乘,巳尽天地数理,使蒙某不知如何入手,快哉,快哉!”仰天长笑起来。
大笑声中,不待传鹰答话,蒙赤行缓缓左转,撞破了一道紧闭的大门,走进左侧的一所民房去,只留下一个人形的破洞。
就像一般人走进一道敞开的大门一样,行云流水,没有丝亳阻延和迟滞。
传鹰全神贯注。
蒙赤行每一个动作,由转身、破门以至大笑、眼神,腰脚肘膊的配合,都不放过。
只见其动作与动作间,浑然天成,使人亳无可乘之隙。
传鹰运集全身功力,本已如箭在弦,伺机而发,可是蒙赤行全无破绽,那蓄满的一击,始终不能击出,登时心口一片烦躁,难过之极,大喝一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蒙赤行一招未出,传鹰便先受伤。
傅鹰鲜血吐出,胸前一松,回复畅顺。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隐入屋内的蒙赤行下一步的行动。
傅鹰收摄心神,专心一志,通过心灵感应,搜索魔宗蒙赤行的踪迹。
这一专注之下,四周一一十丈方圆内,连虫蚁触地的声音都成网内的鱼儿,没有一点漏出去。
唯独感应不到蒙赤行的存在。
在传鹰超感官的监察下,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蒙赤行形神俱灭,再不存在於天地之间。
真实的情形当然不会是这样。
正如傅鹰闭起全身毛管,收起全身精气,停止了呼吸,以致蒙军的巡犬不能发现他的存在一样。蒙赤行的心灵和精神,亦到了一个可以躲开传鹰触感的层次。
蒙赤行居然彻底消失。
长街上烈风愈吹愈起劲,漫天尘土飞扬。
电光不时闪烁天边。
天地忽明忽暗。
无穷无尽的大街,不见一人,似乎只剩下傅鹰一人独存。
主动之势巳失,他站在街心,手上握着那木制的兵器,和那无尽的等待。
类似龙吟虎啸的异声,骞地从四周传来,初时细不可闻,仿似遥不可及,霎时间已响彻整个空间,震人耳鼓,盖过了天边的雷鸣,遮掩了呼呼的强风。
一时天地间只有这尖锐刺耳的异声。
这是敌人出手的先兆。
周围十丈内的气流,急速旋转,一股股有如利刃的气锋,在这范围内急速激撞。
传鹰若如置身风暴的中心,他不动犹可,一动所有的压力都会集中在他的身上,把他卷进急流的气旋内。
他巳全无退路。
蒙赤行究竟在何方?
气旋愈转愈急。
忽然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真气,从右侧盖天覆地,以惊人的高速急撞过来。
傅鹰那敢迟疑,蓄势巳久的一击,侧身全力击出。
两大绝顶高手,终於短兵相接。
蒙赤行在传鹰的右方扑至,只见传鹰手中木器,有如乳燕翔空,在窄小的空间内,画出一道美妙自然的弧线,巧妙地转个角度,变成迎面向自己刺来。
木器一边刺来,一边变化无方,圆变曲、曲变方、方变尖,相辅相乘,使人无从定下应付之法。
每一下改变,都令蒙赤行本来觉得无懈可击的杀着,突变为破绽百出的失策。
蒙赤行一拳击出,在空中不断改变角度,来应付传鹰这巳得天地神韵的一击。
蒙赤行竭尽了浑身解数,终於一拳打在棍尖上。
傅鹰这一击,抛弃了以前用刀的积习,变成纯粹根据当时当地而创的即兴之作,演尽天地五行生克之理。
可是蒙赤行果然不负蒙古第一高手之名,仍能着着封死自己的去势,一拳打在这一击的锋端上。
无边无际的庞然巨力,如山洪暴发般,从木器身上转过来,这无可抗拒的力量,撞得传鹰直向後方倒飞而去。
轰!轰!
跟着是一连串嘈吵混乱各种物件器皿的破碎声音。
传鹰的背脊撞破了一堵又一堵的墙壁,压碎了无数的家具,直至又轰然一声,撞上个硬物,势子才停下来,滑倒地上。
他手中的木器,除了手中握着的那短短的一截外,全条巳彻底化成碎粉。
传鹰侧目一看,原来自己撞到厨房内的大铁炉去。
电光暴闪,丰空打下了一个惊雷。酝酿巳久的大雷暴,刹那间充塞了天地。
蒙赤行凝立传鹰撞出来的破洞前,欲乘胜追击,结束这一战。可是传鹰向後退飞的同时,手上剩下的半截木器,一边退,一边布下一重又一重的气锋,利比兵刃,把整个空间封闭起来,久久不去。
蒙赤行欲进不能,坐失良机。
蒙赤行卓立滂沱大雨之中,雷电交加之下'高大的身形,直如十八层地狱出来的恶魔。
传鹰全身乏力,急急调气。
蒙赤行这一击,堪称夺天地之造化。
思汉飞和卓和站在叁里外的街端,近卫张开了罗伞,为他们遮雨,雨水在伞边如水般泻下。
在这个距离和角度,完全看不到决斗的情形。
卓和道:“往昔蒙师毙敌,总立决於瞬息之间,像今次那样耗时良久,未尝有也。”面上露出了些许焦虑,这一仗是他们输不起的。
思汉飞道:“传鹰此子,作事每每出人意表,令人难以测度。”
是时雷电狂作,大雨倾盆,愈趋暴烈。
思汉飞续道:“当日你同意阴癸派众凶魔,默许他们於此战後,如若传鹰不死,可以布下罗网扑杀传鹰。”说到这裹,顿了一顿,仰首望天。
实际上他心裹极为矛盾,他一向最为惜才,对传鹰颇具好感,但如若让传鹰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对他大蒙统治这偌大的一片江山,实是心腹大患。
思汉飞猛地下了一个决定,断然道:“假设传鹰逃过今日大难,又逃过阴癸派众邪追杀,你立即从漠北尽调我方够资格的奇人异士前来,务须不择手段,杀死传鹰。”
卓和心中一震,他跟随了思汉飞这麽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要这样对忖一个人。
卓和应诺一声,似乎这样便决定了传鹰的未来命运。
长街模糊不清,数丈外,视线便为豪雨所,白茫茫一片。
在这大雨之中,两大高手,究竟谁胜谁负?
蒙赤行卓立在长街正中,全身真气弥漫。
大雨来到他头上五尺处,便向四周激溅,一滴水也不能沾到他的身上。
无谕在气势上和真气的运行上,都已攀上他所能臻达的颠峰。
这一战,到了胜负立决的阶段。
“砰”地一声震响,传鹰撞破屋顶的瓦面,带起了一天碎石断瓦,直冲上七丈高的天空。长刀高举过头,配合背後交加的雷电光闪,彷若雷神降世。
蒙赤行大惑不解,傅鹰这样凌空扑下,将身子彻底暴露於自己这蓄势的一击下,无疑自杀。
时间不再容蒙赤行多想,他身子往前微俯,两手向内盘曲一抱,一股极强大的气柱,旋转而起,宜向半空中的传鹰击去。
这是蒙赤行毕生功力所聚,即使无上宗师令东来亲临,也要先避其锋。
同一刹那,一道眩人眼目的电光,裂破长空,直击在傅鹰高举空中的厚背长刃上。
厚背长刃立时通体发亮,万道光芒,绕刃身疾走上高压的电流,在刀身上吱吱乱响。
传鹰厉啸一声,手中长刃挟善那道电光,闪电凌空向蒙赤行劈下。
电光烁闪而下,平地一声轰雷,蒙赤行被挟带雷电的一刃,劈得离地倒飞十丈开外,又在地上滚出了叁丈许的距离,速度这才停歇下来。
长街中心裂开了一道长两丈深约半尺,令人怵目惊心呈长形的浅坑。
这一刀的威力确是动地惊天。
蒙赤行一生战无不胜,还是第一次被人击倒地上。
传鹰一刀击下,刚碰上蒙赤行全力击来的气柱,两股大力相交,传鹰整个人倒抛上天。
传鹰一声厉啸,借势横飞出去,高高掠过蒙人的封锁线,直向远方的民房投去,一闪不见。
蒙赤行缓缓立起,全身衣衫尽湿。
思汉飞和卓和远在长街之端,连续听到传鹰两声厉啸,任他两人何等喜怒不形於色,也禁不住面面相觊。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形,在暴雨中的镇远大道出现,笔直朝两人走来。
思汉飞目力较胜,首先全身一震。
卓和也跟首一声惊呵,目瞪口呆。
以这两人的修养,见蒙赤行现今的模样,也忍不住大惊失色。蒙赤行走至两人身前,他那白如水晶的面庞,变成了雷击後的焦黑。全身衣衫湿透,狼狈非常。
蒙赤行嘴角一牵,露出一抹苦笑。这时马车迎了上来,蒙赤行走到门前,便欲登车。
忽又回过头来,向两人道:“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胜是败。”
思汉飞认识他这麽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麽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