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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云道:“正是。”
那伙计笑道:“这么说,二位是走过头了,白杨城在瓦亭镇的东北,二位应该在瓦亭镇转路,不必过六盘山到隆德来,这一来一去,要多走百十里路不止哩!”
海云恍然轻哦了一声,这才明白暗记在瓦亭镇口中断的缘故,原来昨夜竟应了“急不择路”的俗话,无怪要徒劳往返了。
那伙计又问道:“二位口音不是本地人,想必是慕名特地去白杨城求签的?”
海云微一怔,连忙点头道:“不错,咱们正是为了求签去的,但不知那儿的签是不是真的灵验?”
那伙计望着海云神秘地笑了笑,道:“公子爷放一百个心吧!提起青龙寺送子娘娘的灵签,周围几百里内,再也找不到更灵验的了。”
海云忽然心中一动,念道:“青龙寺……”
伙计谄笑道:“青龙寺就在白杨城西门外,在那送子娘娘殿后面,有座‘祈子禅房’,只要在里面住一夜,多能求子得子。不过……”
他偷眼望望苹儿,笑着接道:“公子爷和少奶奶都还年轻嘛!再过几年抱孩子也不迟……”
最后一个“迟”字刚出口,只听“啪”的一声,脸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那伙计一连三个筋斗,直滚出两丈多远,才“狗吃屎”地爬在街心里,满嘴全是血,再想分辩已经“迟”了。
苹儿怒气未消,又把豆汁碗抓在手中,娇叱道:“你再嘴里不干不净,瞧我不一碗砸死你这浑球!”
海云忙劝道:“苹妹,这不能怪他,他不知道咱们是什么关系。”
苹儿红着脸道:“不怪他就怪你,都是你胡说八道,才招引出这些鬼话来。”
海云陪笑道:“都怪我不好,咱们别为这种小事生气,出城去再说吧!”
又向店家致歉,赔了伙计十两银子,拉着苹儿匆匆退出城外。
到了僻静处,才低声说道:“咱们必须赶快到青龙寺去,盛大哥和小龙可能都失陷在寺中了。”
苹儿一扭头道:“要去你一个人去,我不去那种混帐地方……”
海云肃容道:“苹妹,你知道青龙寺是什么地方吗?”
苹儿道:“我管它是什么地方,反正不过是座和尚庙罢了!”
海云道:“那青龙寺的主持,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凶人的枯禅和尚。”
苹儿一惊,道:“当真?”
海云正色道:“咱们都见识过那贼秃的武功,上次在铁门庄,他被颜前辈的‘血焰刀’惊走,一直没有再露过面,如果盛大哥和小龙落在他手中,事情就麻烦了。咱们势必镇定应付,不能再闹意气了。”
苹儿也感到事态严重,忙道:“凭咱们两个人,恐怕对付不了,最好等悟非他们来到后一起去。”
海云道:“事机急迫,无法久等,咱们只能够在沿途留下暗记,要他们随后赶去接应。不过,我要再提醒你一句话,此去难免有一场恶战,你必须有耐性,一切听我的安排行事。”
苹儿点头道:“好嘛!我听你的就是了。”
海云趋至城墙边,又在暗记上加注了指示方向的图案,然后带着苹儿转回来路,折返瓦亭镇。
近午时分回到瓦亭,两人匆匆吃了午饭,又准备好足够的干粮,动身前往白杨城。
经过镇口那棵大树,海云忽然“咦”了一声,脸上泛现出惊诧之色。
那树上原有盛彦生和小龙刻的暗记,却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人在暗记四边加上方形框线,并且注明方向,简明端直指着东北方。
苹儿也不禁惊讶失声,骇然道:“昨夜咱们离开这儿的时候,暗记上还没有加注方向,难道会是咱们走过去以后,悟非和悟果加上的?”
海云道:“不会是他们。”
苹儿道:“那会是谁?”
海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八成就是那送信给咱们的人加上的。”
苹儿大惊道:“外人怎么知道咱们秘密约定的暗记?”
海云神色凝重地道:“他可能一直跟踪着咱们,看见我在隆德县城城墙上加注的图形。”
苹儿向四周张望了一眼,低声道:“表哥,你知道那送信的人是谁?”
海云没有回答,只挥挥手道:“走吧!”洒开大步,向前行去。
由瓦亭镇往白杨城并无官道,行人也很稀少,出得镇口,海云立即加快了脚步。
行约里许,经过一处三岔路口,路边大石上,赫然又刻着一个暗记图形。
海云毫不犹豫地照图转弯,就像那暗记本是盛彦生留下的一般。
自此以后,每逢岔路便有暗记,一路指示方向,从未间断,行到日影西斜时分,远远望见一列土岗。
土岗上遍植白杨树,沿岗筑着一道寨墙,并且设有箭楼和吊桥,不用说,这就是白杨城了。
在城的正西,有一片倾斜的山坡,三面小溪围绕,风景绝佳,山坡上,耸立着几间巨厦,朱檐绿瓦,雕梁画栋,气势十分巍峨,正面临溪处,是座宽敞华丽的拱桥,桥后草地上,塑着一条巨大飞龙,作拥云探爪之状,四只龙爪垂地,龙身拱曲,便是山门,横匾上大书“青龙禅寺”四个泥金大字。
这青龙寺虽在白杨城外,无论建筑气派和装饰的华丽,都远非白杨城可以比拟,相形之下,白杨城反成了青龙寺的附属镇集。
海云和苹儿来到山溪边,天色正渐渐黑暗下来,白杨城和青龙寺都亮起了灯光,但城中灯光稀落,寺内却火烛照耀如同白昼,磐音梵唱,不绝于耳。
苹儿轻叹道:“好大一座庙宇,里面怕不有几百个和尚吧?”
海云点点头道:“不仅人多,而且都是武林高手。”
苹儿道:“咱们不知道盛大哥在什么地方,怎么寻找呢?”
海云道:“不用急,且吃些干粮,自然有人会来告诉咱们的。”
两人在一块大石背后席地而坐,取出干粮慢慢吃着,不多一会,天已黑尽了,却未见有任何动静。
苹儿忍不住又道:“你说有人会来告诉咱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海云微笑道:“就快来了——”
话音未落,突闻一缕劲风由对岸疾射而至。
海云探手一抄,却是一只木鱼,只见鱼肚上刻着两行极细的字迹:“由左侧绕道可达寺后枯树林,唯须慎防蚁群。”
苹儿急忙伸头向对岸张望,附近百丈内一片寂静,半个人影也没有,不禁诧异道:“这人好快的身法,他究竟是谁啊?”
海云道:“别管他是谁,先去寻盛大哥要紧。”
当下收好干粮,将随身兵刃检视了一遍,绕道由左侧掠过小溪,觅路上山。
青龙寺建在山脚斜坡上,两侧都是茂密的树林,其中多为白杨树,落实遍地,宛如沙泥。
海云在前面寻路,苹儿紧随在后面,一路穿林而行,绕向青龙寺后方,刚走到半山,忽觉眼前一亮,树林突然中断——不!树林并没有中断,而是树上的叶子突然不见了。
海云急忙停步,细看之下,才发现林中横亘着一条小溪,将树林划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境界,溪这边树林茂密青翠,小溪对面,却看不见一片树叶,枝干上光光秃秃,好像被火烧过似的。
苹儿轻声道:“这就是枯树林?怎么这样奇怪,树叶全没有了?”
海云喃喃道:“不错,这的确是件奇怪的事,尤其这条小溪很特别,倒像是道天然界线。”
苹儿道:“会不会是溪水中有毒?”
海云摇头道:“不可能,山溪水源由山顶下来,与下面溪流是相通的,怎会上游有毒,下游无毒?更不会左岸有毒,右岸无毒。”
苹儿一怔,道:“溪水没有毒,那就是泥土里有毒了,或许这地方和你们琵琶岛的毒泥沼泽一样……”
正在猜疑,忽见前面似有火光闪了两闪。
海云嘘道:“不要出声,随我来。”
身子一伏,沿着那条湍急的溪流向上游奔去。
转过一段山壁,景物豁然开朗。
原来这里是半山中一块凹地,山泉凌空倒泻下来,在这儿汇聚成二十余丈方圆一个小湖,湖中心有座亭子,环湖三面都是枯树林,只有通往青龙寺后殿这一面,搭着一座吊桥,但现在吊桥已经扯起,通路业已断绝。
海云目力敏锐,一看就看见亭子里盘膝坐着一个人,赫然正是盛彦生。
他心里一惊,急忙举手示意,招呼苹儿止步。
苹儿哑声道:“亭子里是盛大哥吗?”
海云道:“我已经看见了,但咱们不可贸然现身,这就是个陷阱。”
苹儿游目四顾,见那座亭子与外界虽然通路隔断,附近却静悄悄不见有什么异状,便问:“你是说盛大哥被困在那座亭子里了?”
海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苹儿道:“我不懂这区区小湖,怎能困得住盛大哥?,就算没有那座吊桥,跃过湖面也并不困难呀!”
海云凝重地道:“说的是。盛大哥轻功身法比咱们强得多,如能一跃而过,他决不会呆坐在亭子里的。”
苹儿道:“他顾虑的是什么?”
海云扬手指着道:“使他顾虑的,就是这片枯树林。你再仔细看看,树林里有什么东西?”
苹儿注目一看,不禁全身毛发都竖立起来。
原来环湖一带枯树林中,黑压压万头蠕动,恍如盖着一层黑色地毯,竟是累万上亿,数不清的蚁群。
那些令人怵目惊心的蚁群,正绕着小湖逡巡觅路,欲图登上亭子,若不是被湖水阻障,便有十个盛彦生也早被啃光了。
苹儿机伶伶打个寒噤,道:“天啊!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蚂蚁,难怪树木都会枯死。”
海云轻叹道:“这不是普通蚂蚁,是一种生性凶残的食人蚁。蚊群所至,虽大象巨蟒,也能在转眼间被吃得仅余白骨,想不到枯禅和尚竟养着这种凶物。”
苹儿道:“咱们要赶快设法救救盛大哥呀!”
海云道:“盛大哥暂时还不致有危险,你在这儿守望着,我得先进寺内去寻小龙。”
苹儿道:“咱们何不先救盛大哥,再同去寻小龙呢?”
海云摇头道:“我怀疑那座吊桥附近一定另有埋伏,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容易救出小龙了。”
苹儿道:“吊桥附近会有埋伏?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海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