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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少华:“他原是跟随先父的。”
夏保桢“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令尊是……”
傅少华道:“先父也是江湖中人。”
夏保桢看了他一眼道:“我还没请教,阁下贵姓。”
傅少华道:“不敢当,我姓傅。”
夏保桢道:“原来是傅侠士,傅侠士府上……”
傅少华道:“大人,我是中州人氏。”
夏保桢点头说道:“中州地灵人杰,文风特盛,错非中州,也不会出傅侠士这等俊彦。”
傅少华道:“大人过奖,在一般人眼中,江湖人个个亡命徒……”
夏保桢摇头说道:“傅侠士错了,我头一个反对这种想法,别的不说,单江湖上那种豪放、率真与高义,就是官场中找不到的。”
傅少华道:“谢谢大人。”
夏保桢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我不能不这么说,傅侠士不像传说中的江湖人,在想像中,江湖人个个健壮结实,而傅少侠文质彬彬,一表人材,举止也好,谈吐也好,装束也好,完全像个儒雅读书人,或者是贵公子。”
傅少华微微笑了笑道:“大人夸奖,在一般人想像中,江湖人应该是健壮粗野,碗酒块肉,动辄拔剑的,其实不然,江湖人不乏知书达礼之人,不乏文约儒雅之士,也不乏那胸罗渊博,饱学文武的奇人异士。”
夏保桢点头说道:“这我生平深信,只恨我无福无缘,好在今天毕竟见着一位。”
傅少华道:“大人高看我了,在整个江湖来说,我是末流。”
夏保桢道:“傅侠士客气了……”
忽一凝目,问道:“傅侠士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傅少华神情微暗,道:“我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夏保桢怔了一怔,歉然说道:“傅侠士,我无心……”
“不敢。”
傅少华道:“生老病死,无人能免,尤其江湖,过的更是刀口舐血,朝难保夕的风险生活。”
夏保桢点了点头感慨地道:“江湖上如能免去这些血腥厮杀……”
傅少华道:“大人,这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要根除厮杀争斗,必须从改变人心着手,人若一天不能铲除贪婪之心,这血腥厮杀便永无休止。”
夏保桢在腿上轻轻拍了一下,动容说道:“说得好,说得好,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傅侠士这种见解相当的对,小处看江湖,大处看世间,流血事故皆起自利名贪婪,那些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闲云野鹤,令人羡煞,唯有他们才真领略人生的至乐、至趣。”
只听一声叱喝远远传了过来。
夏保桢抬首凝目四外,道:“什么事?”
傅少华道:“大半是水师营关卡查船。”
夏保桢道:“我出去看看。”
站起来行了出去。
傅少华冲夏夫人告个罪,跟着行了出去。
出舱一看,前面河面上两艘快船已拦住了前船,灯光通明,人影晃动,全是服饰整齐的水师营人,两个蓝顶武官带着,正在盘问前船。
夏保桢冲身边一个下人一摆手道:“传话过去,让他到后船来。”
那下人应声传话,转眼工夫,两艘快船飞驰而来,各往大船船头一靠,那两名蓝顶武官打千见礼:“卑职‘水师营’,‘北运河部’,惊扰大人官船,大人恕罪。”
夏保桢微一摆手道:“一向没听说,‘水师营’在北运河设有关卡……”
一名武官道:“回大人,这几天情形非常,上头交待下来,有大批江湖叛逆由水陆两路进京滋事,所以‘水师营’在北运河设下关卡,盘查每一北上之船。”
夏保桢“哦”地一声道:“是这样么?”
那名武官道:“回大人,是这样。”
夏保桢道:“那么你们可盘查到可疑船只?”
那名武官道:“回大人,到现在还没有。”
夏保桢道:“京畿重地,非比别处,若有人在京里闹事,惊扰了大内那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们要小心盘查。”
那名武官躬身应了一声。
另一名武官突然说道:“禀大人,前头一艘大船看样子不像官船……”
夏保桢立即截口说道:“船上二人是我的部属,放行就是。”
两名武官恭应一声,立即扬手高喊:“三条都是官船,放行。”
只见前面河面上一列灯光由中而分,缓缓移向两旁。
两名武官又恭下了身:“卑职等恭送大人,大人一路顺风。”
座船缓缓向前移动,傅少华道:“谢谢大人。”
夏保桢道:“傅侠士别客气,这点小事都要谢,那么傅侠士救我全家之举又该怎么说……”
话锋微顿,忽然接问道:“傅侠士三位要往何处去?”
傅少华道:“不瞒大人,我三位要往京里去。”
夏保桢眉锋微皱,沉吟一下道:“远在这北运河上都盘查得这么严,京里可想而知,这情形恐怕对三位江湖豪雄大为不利。”
傅少华道:“不瞒大人说,我在杨柳青就已经听说这两天京里不大安宁了。”
夏保桢道:“傅侠士,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傅少华道:“大人有话尽管垂询。”
夏保桢道:“三位到京里去有什么事?”
傅少华道:“我要到京里去拜访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
夏保桢道:“这么说并不紧要,既然并不紧要,以我看傅侠三位不如过几天再去,等京里宁静之后,免得惹无谓的麻烦。”
傅少华道:“多谢大人的好意,我本当遵从,无如我京里那位朋友有急要事要我帮忙,我不便延误。”
夏保桢眉锋微微皱了皱,沉默了一下,一点头道:“既然这样,我看这样吧,等通州靠船上岸之后,傅侠士三位跟我一起往京里去好了,这样就可以减免麻烦了。”
这原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如今经夏保桢主动提出,傅少华反倒有点不安,迟疑了一下道:“大人的好意我感激,无如……”
夏保桢摆手说道:“傅侠士别犹豫了,当然,不这样傅侠士三位照样可以进得京城,不过那会惹上许多无谓的麻烦,那何必,傅侠士是我一家救命恩人,这点忙我总要帮的,河上风大,傅侠士请随我进舱去坐吧。”
傅少华道:“谢谢大人,天色不早,此去通州还得一段路,大人、夫人跟姑娘饱受惊扰,也该早些安歇了,我想回船去了。”
夏保桢道:“怎么,傅侠士不坐坐了?”
傅少华道:“谢谢大人,不了。”
夏保桢微一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便强留,傅侠士也该歇息歇息了。”
傅少华道:“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夏保桢道:“傅侠士别客气,请说,请说。”
傅少华道:“舱里那‘黄河十二寨’之人,我答应放过他……”
夏保桢“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这件事,应该,应该,江湖侠义重的是信诺,傅侠士答应过他,自然该放过他,再说他是傅侠士擒住的,是纵是留,也该任凭傅侠士。”
傅少华深深一眼,由衷地道:“大人宽怀大度,令人好生敬佩。”
夏保桢道:“傅侠士捧我,为人理当如是,为官更应如是,要是一点威信都没有,如何能让百姓信服,傅侠士请跟我进舱来吧。”
转身向船舱行去。
傅少华跟着夏保桢进了船舱,弯腰便要去提人。
夏保桢突然伸手一拦道:“傅侠士,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傅少华直起腰道:“不敢当,大人请吩咐。”
夏保桢道:“在傅侠士没纵放之前,我想问他几句,可以么?”
傅少华道:“自无不可,他侵犯大人官船遭擒,理应由大人审讯一下。”
夏保桢道:“那么请侠士让他醒转吧。”
傅少华答应一声,伸手解开了瘦高汉子的穴道。
瘦高汉子睁眼跃起,一见夏保桢站在眼前,他便要动。
傅少华比他快,伸手扣上他“肩井”要穴,道:“你不死应该知足,夏大人宽怀大度,不究你罪,还不谢过。”
瘦高汉子这才发觉身后还有高人,激灵一颤,暴喝说道:“夏保桢,算你运气……”
傅少华五指微一用力,瘦高汉子闷哼住口,矮下半截,只听他咬牙说道:“好个鹰爪孙,大爷认栽,你就别犯在我手里!”
傅少华双肩一扬,五指刚待再用力。
夏保桢抬手一拦,含笑说道:“壮士铁铮硬朗,令人敬佩,你可以对夏保桢辱骂千言,但不能对傅侠士有一句不逊。他不是官家人,他只是看得起夏保桢为官清正,不忍见夏保桢一家老小遇害河上而已……”
顿了顿道:“傅侠士请放了这位壮士。”
傅少华迟疑了一下道:“大人……”
夏保桢含笑说道:“夏保桢为官多年,大小阵仗见过不下千百,将近入土之年也不惜死,我以人格真诚态度对这位壮士,必不会再害我。”
傅少华听得大为心折,转念一想,自己就在这人身后,万一他若有何异动,再出手制他也不会迟。
他一念及此,当即松了扣在瘦高汉子“肩井”要穴上的五指。
傅少华五指不轻,虽然松了手,那瘦高汉子一条右臂似酸麻异常,一时半会儿右手是无法动弹的。
夏保桢含笑抬手道:“壮士请坐。”
瘦高汉子冷然说道:“不用了,你有什么话快说就是。”
夏保桢道:“我不多说,只作两问,壮士答过之后,马上就可以下船走路……”
瘦高汉子两眼一睁道:“夏保桢,这话可是你说的?”
夏保桢微一点头道:“夏保桢封疆大吏,堂堂巡抚,不会失信于阁下的。”
瘦高汉子目内精芒,一点头道:“那好,要问什么,你问吧。”
夏保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