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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着灰色心脏的少女,浮在半空之中,黑发如墨,白衣欺霜。
以及,无数双恐惧而冷漠的侍卫眼睛。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统治者。
流煊微微抬眼,缓缓地,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印在听的人的骨头里,说道:“凭一只亡灵,就想杀孤,未免太小看孤了。”悬在半空的少女闻言,嘴角扯出一缕笑,她吹起了笛子。
是血音!以己身之血,哺亡灵之身,同归于尽的手段。流煊的眼神开始变幻。所有的侍卫已经惊惧地退后,独留自己的王站在前方。流煊恨恨地低喊一声,“愚蠢!”
尖锐的笛音穿透夜空里的水汽,直刺地面上唯一一只纯真无怨的灵魂。遇奂慢慢显露出身体,原本虚幻的幽灵此刻仿佛复活了,长出新的血肉,生出无与伦比的力量!而悬在半空的少女的脸越来越苍白,透明的虫身下的血管正在涌动着鲜血,朝着她手指尖流去。一丝丝的血注入遇奂的身子,遇奂的眼神开始绝望。“笛子。”即使到了此刻,它依旧只想保护她。所以,它毫无怨言地接受了笛子对自己的利用,它选择了,战斗!
流煊看着祭坛上那只亡灵,准确地说是半只灵魂,迈出重生后的第一步,洁白的地面上留下一只鲜血淋漓的脚印。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些鲜血承载着怎样深重的怨恨。他想起很久以前听到的戏言,如果你想一个女孩一辈子恨你,你就去毁了她的容颜吧。尤其是漂亮女孩子。他好像已经切身体会到了。笛子的怨怒,已经惊天地泣鬼神了。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的时候,笛子流尽了自己最后一滴血。她倒在地上,一只血灵正式诞生了!
遇奂承载着笛子的灵魂与鲜血,一步步朝着站在下方一动不动的流煊走去。身后一串猩红的脚印在夜色里触目惊心。流煊缓缓伸出手,在无形的空中划出一道剑光,横在自己前方,只是一瞬,白色的光芒已经染上血色,晕染出一片绯红。对面的血灵仰起头,朝着深深的夜空长啸一声,天边隐隐响起雷鸣。流煊握紧那道绯红色剑芒,朝着它一击,却在半途被狂风抵住了,空气里一片腥气。遇奂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弥漫在它整个面容之上,“接下来,让你看看一只亡灵的力量到底如何。”
第一滴雨落下来的时候,流煊手中的剑芒仿佛热铁遇冷水,“嗤”地一声,冒出滚滚白烟。很快,此夜的第二场雨铺天盖地而来。流煊伸出手摸下脸上的雨水,却是满手的鲜血!真正的腥风血雨。
郊外树下,淮涟腰间的长嘴葫芦开始剧烈地晃动,而鸣抬头看了看天空,赫然发现夜空的黑色中透出一片诡异的红色。就在惊诧之时,红色的雨落了下来。淮涟接好最后一根骨头,猛地站了起来,“不好!是噬血亡灵!”鸣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拉着我的手。”一股风呼啸而过。
流煊手指微动,一道道白色剑芒从他指间激射出去,穿过那面风墙之时,白色早已变成红色,对面的亡灵淋浴在鲜血里,一道道剑芒刺入身体时,很快就无声无息地消亡了。完全没有形成攻击力。流煊的眼神开始变得狠厉,“既然要同归于尽,孤偏不让你如愿!”他凌风穿过风墙,逼近那只亡灵。却在靠近的时候,被一股强大的气流震在原地。那是一股忧伤而绝望的气息。属于遇奂。
这只亡灵正在与自己斗争。流煊疾步越过它,朝着祭坛上走去。祭坛上孤零零地躺着白衣黑发少女的肉身。流煊弯下腰抱起她,“你需要的是她,对吗?”他感觉到下方那只亡灵在努力地看着自己。是的。那股忧伤的气息在说。
雨渐渐小去,风也慢慢停歇下来。流煊手中的笛子轻飘飘地没有重量,她体内已经一滴血不剩。忽然那只亡灵尖叫一声,杀了他!杀了他!没有声音,但是它确实是在说这一句。
流煊忽然一伸手,掐住少女僵硬的脖子,亡灵在痛苦地挣扎。“你带着她,去投胎吧。鬼差也快来了。”“不要!”遇奂的体内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女音!是笛子的声音。
祭坛上的人松开手,却在自己周遭划了一圈,“我还不能死,等有一天,我会以死谢罪,但不是现在。”不远处,一盏引魂灯悠悠飘过来。是鬼差来了。
亡灵们开始尖叫,流族之宫门前顿时一片哀嚎声。有些开始逃亡,有些乖乖就范,而有些开始反抗。流煊举起手来,指尖一片白色光晕,所有的亡灵凝固在原地。鬼差们转过身朝他道了一声谢,然后开始收魂。十二只祭司之魂以及数只侍卫之魂,此时无声地跟在鬼差后方,手脚绑着链子,缓缓朝着黄泉路走去。而唯一剩下的亡灵,鬼差摇了摇头,竟然一时踌躇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收魂者赶来,他们仿佛舒了一口气,“它便交给你了。“他们临走前对淮涟如此说道。
淮涟看着那只鲜血淋漓的亡灵,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而腰间剧烈抖动的长嘴葫芦终于提醒了她。她弯下腰,将葫芦倒置,一抹怨灵慢慢地飞出。流煊收回手,将少女的肉身放在淮涟脚下,“你把她好好安葬了吧。”而遇奂体内注入自己的另一半灵魂之后,一抹红色的烟气悠悠地舒展开来。笛子睁开眼睛,透明的灵魂有些茫然。“为什么?”她跪在地上,问的是流煊。“为什么你现在还不能死?”
流煊动了动手指,却不回答笛子,只是看着完全清醒过来的遇奂,“你方才一心一意只想保护她,那么现在呢?你还想护她周全吗?”笛子抬起头,看看遇奂,又看看淮涟,终于明白了过来,她恨声道:“你骗我,你们竟然都骗我!”
淮涟看着她,冷声说道:“他一边恨着你,一边又喜欢着你。最后只好一分为二,我只收走了他怨恨的一半,另一半是他自己选择去保护你的。你竟然说他在骗你。那么,你又做了什么!你只会利用它!把它当成你的武器去报仇!”笛子透明的脸一阵扭曲,“我搭上自己的性命,就是想杀了他而已!他难道不该死吗?!”她指着上方一动不动的流煊。淮涟微叹一口气,“我只问你,你可曾为遇奂想过?”遇奂也转过头看着笛子,他的眼神万分复杂。笛子冷漠地说道:“他只是我的仇人。”少女说完便垂眼不再说什么。遇奂露出一丝苦笑,“看来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既然都已是前尘往事,为何还在此纠结?一碗孟婆汤,便是了。”一个男子慢慢走过来,打破了沉默。正是在一旁看了许久的鸣。淮涟朝他摇摇头,“他们的怨恨太深,早成了厉鬼。”鸣看着祭坛上的哥哥,“我也很好奇,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淮涟拉了拉自己的帽子,“流煊,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瞒下去了。”流煊一步步走下来,朝着那两只灵魂走去,“笛子,你恨孤毁你容颜,却从没感谢孤将你从恶人手中救下。你又恨遇奂废了你的功力,却也从没感谢他阻止了你去杀一个无辜的人。现在你不仅杀了他,还利用他的魂魄去杀孤。你却又一点悔过之心没有,孤真是太失望了。”笛子冷笑一声,“你根本在强词夺理,你救我只是因为我对你有用处,他废了我的功力,便将我独自扔在险恶的江湖自生自灭。我杀了他是不错,利用他却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为何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少女心中愤慨难掩,只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而遇奂眼中除了懊悔还是懊悔,“当初我不该将你扔下不管。”将卸去毒牙的蛇扔回草丛里,面对的只能是被欺凌的结局而已。
流煊嘴角微扬,“笛子,孤便告诉你真相。你知道后,便放下怨恨,安心去转世吧。”
、宿主之谜
十年前,流族之宫的长长走廊尽处,悬着一盏碧绿的宫灯。
宫灯之下,孤寂的少女抱膝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月光交融着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在高大的男子出现的时候,少女的脸如白瓷破碎般迅速地垮下。“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飘荡在夜空里,带着奔波的疲倦。流煊蹲下来,与她的眼睛平视,“这里是以后你呆的地方。”笛子低声道:“我想回家。”流煊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块玉,“笛家已经不存在了。”少女怔怔地看着那块玉,那是笛家族长的信物。“怎么会……”她没有接过玉,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流煊收回玉,眼神怜悯。
笛子就这样留在了流族之宫。远离江湖的少女开始静下心,面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她却不知道在白塔之端的祭司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命运齿轮又重新转动,这一次直接将她推向了地狱。
十年之前,流煊初登王位,王权早已屈服神权之下。老去的祭司开始物色自己的下一代接权者。而流煊也开始暗暗培养自身势力。只是因为祭司内部权势倾轧,神谕混乱不明,无数子民无辜牵涉其中,结果丧失生命。流煊站在大殿之前,望着一旁直冲云霄的白塔。几天之前祭司们刚刚宣布新的一条神谕。他手指微动,一片乌云悄无声息地移到白塔之上,死亡的阴影从此刻开始,徘徊其上,长达十年之久。神谕的内容是:“以灵护国。”短短四字,无数忠臣子民被逼跳塔自杀。祭司还在振振有词,“死去的灵魂将永远守护吾族。所谓忠臣,必须以死为证。”流煊看着那些白衣飘飘的祭司,“下一代祭司,孤要亲自选拔!”
白衣黑发的少女悄悄地躲在门柱后面,她看到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的女郎慢慢走进流族之宫。正是午夜时分,那个女郎如入无人之境,大大方方地走在月光之下。笛子看着她拿出一只长嘴葫芦,弯下腰仿佛在凝视什么,然后一抹红色的烟慢慢流入葫芦之中。月光之下,她竟然听到隐隐的凄厉之音。这时一群白衣祭司从白塔里走出来,看到女郎,皆是勃然变色。为首的祭司难得失去了平日的稳重,失声喊道:“收魂者?!”笛子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收魂者,没想到是如此清丽的女子。
淮涟摇了摇自己的葫芦,“这里这么多怨灵,你们怎么不管?”祭司们面面相觑,总不能说这些怨灵就是他们需要的吧。她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