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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实在很可厌。
淮涟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人群里都齐齐深吸一口气,因为这个白衣女子实在太瘦了,戴着一顶白色帽子,几乎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而白色披风下只有层层叠叠的白色布带。海风吹来,她拄着怪异的拐杖摇摇欲坠。
白天借给他们衣服的妇人放下手中的鱼汤,冷冷地看着他淮涟和鸣,“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再来烦我们了。”她是渔村的村长。
鸣连忙将手中的衣服地给她,“我们是来归还衣物的。多有打扰,还望见谅。”妇人偏过头,“不用还,你们快离开这里。”她将“这里不欢迎你们”咽了下去,因为她唯一的女儿,流霜已经站了出来,“公子真是客气呢,这件衣服是妈妈送给你的,你就不要推拒了。”她眼睛里含着情,妩媚地一笑。
淮涟直觉里,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姑娘。
流霜一直自恃美貌,心高气傲里有着出风头的喜好。此刻见好不容易来了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她心里不禁一动,竟动起了心思。
鸣有些尴尬地将手中的衣服重新收回,既然母女两个都这样说,他也不好再还下去了。流霜却心里一喜,这件衣服正是出自她之手,只是当初的心意是给另一个男子的。
她拉住鸣的袖子,“公子难得来我们这里,不如坐下与我们狂欢这一次的鱼宴。跟你一起来的姑娘,也坐下喝一杯,可好?”淮涟半犹豫地点了点头,因为鸣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淮涟忽然就不想帮他解围了。
“嘁”,一声极其清冷的冷笑忽然从人群里隐隐传来,淮涟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却看到一双浪荡不羁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侧躺在沙滩之上,手指间玩转着一个酒杯,酒杯里装着满满的酒,竟然一滴不洒。他正冷笑看着紧紧依偎在鸣身旁的流霜。
感受到淮涟淡漠的目光,他懒懒地坐正身子,嘴角那抹冷笑始终没有褪去。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大家都朝着大海望去。
海面上几条鱼在跳跃,仿佛是一场月下之舞。跳得很美,海岸的渔民静静地观望着,他们心里已经有了惧意,但是就如那些鱼人族一样,明知海面处处是危险,还是忍不住冒上来,哪怕有着生命危险,他们依旧固执地出现在彼此面前。
火篝边的少男少女们依旧不知疲倦地跳着唱着,女孩子脖子间的泪链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而年长的渔民们已经开始收敛笑容。
、残夜惨宴
站在海岸上的女孩子,一双眼睛透过披下的黑色长发,沉默地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
在大海深处,最后一抹阳光消逝的黑暗深渊里,躺着唯一喜欢过她的人。
女孩子还记得,她趴在海神娘娘庙上那个小窗口的时候,在海滩上赤足拾捡贝壳的那个男人。他衣衫褴褛,只在黑夜出现。女孩子知道,他是渔村里唯一的一个乞丐。
而她,是渔村里唯一的一个弃儿。
这样的两个人,自然走到了一起。相依为命,相惜相怜,相濡以沫。每一次,他都将手中最漂亮的贝壳递给海神庙前的像一只猫般的女孩子。他说,渔村里每个女孩子都有人鱼的泪珠链子,但是,没有一个人有贝壳钗子。他的女孩子,是独一无二的。
女孩子戴着那个镶着小小贝扇的木头钗子,站在海月之下,浅浅地微笑,浅浅地呼吸。他们两个人,就是如此卑微而真实地存活在这个充满杀戮与血腥的渔村里。彼此之间,只有对方。
那是女孩子唯一快乐的时光。她从海神庙里偷出那些祭品,分给饥肠辘辘的他。他们从来不吃海里的鱼。因为女孩子不喜欢。而他不知疲倦地捡着海滩上廉价的贝壳,然后做各种小饰品送给她。他们会在月圆之夜躲在高高的礁石后面,看那一场场与他们无关的屠杀。会在第二天的夜宴上,羡慕地看着那些载歌载舞的渔民。他们也会学渔民在月下唱歌跳舞。女孩子的嗓音甜甜的,柔柔的,像一条上岸的小美人鱼。
他只会痴痴地看着她,他不会说话。而她,也没有名字可以让他呼唤。
她就是女孩子,一个没有名字的女孩子。
有时候,她很羡慕那个村长的唯一女儿。她知道这个最漂亮的姑娘叫流霜。她漂亮,高傲,爱笑。而女孩子,苍白,卑微,忧郁。
这时候,他会紧紧抱着她,他用他的行动告诉女孩子,你很好,女孩子,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子。她就露出一丝微笑,虽然这个微笑也是苍白的。
但是,就是这样唯一一个温暖过她的男子,也狠狠地伤害到了她。女孩子不懂,让你哭得最厉害的人,往往是最爱你的那个人。等到她懂的时候,他已经藏在深深的海水里,再也出不来了。
女孩子静静地站在海岸上,她肩上挑着长长的扁担。棺材墓地里的腐臭味如影相随,但她什么都无所谓了。哪怕躺在一堆虫子里,被咬得千疮百孔,她也无所谓了。
沙滩上,那个美艳的姑娘还在诱惑着新来的俊美男人。女孩子沉默地看着他们,流霜,她就是这个样子,一如当初,什么也没变。
流霜手里端着满满的酒碗,就往已经冷下脸来的鸣嘴里倒。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了鸣的怀里。鸣推开她,还未来得及起身,一双芊芊玉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腰。流霜没有顾忌旁人的眼光,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妩媚与美艳。鸣没有想到,这个村长的女儿浪荡到如此地步,而那个严苛的村长老妇人竟然熟视无睹,一点制止的意思也没有。
淮涟坐在鸣一旁,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调情”。鸣已经气得抓住流霜的手腕,几乎要折断她的一双皓腕。淮涟适时地拉住鸣,她什么也没有说,因为那个玩转酒杯的风流男子已经起身攥住了流霜的腰,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将她提了起来,然后一把抱起她大步离开了宴席。
流霜越过他的肩头,还不忘朝着鸣妩媚一笑。鸣没有看她,而是偏转过头,指责一旁的白衣女子,“你怎么不拦着她?!”淮涟淡漠一笑,“你看不出来么,她喜欢你呢。”
“恐怕,每一个男人,她都喜欢。”一道艰涩黯哑的声音忽然如鬼魅般从月影深处传来。是那个挑着扁担的女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她走近了宴席。而人群里有了一些骚动,但海面上忽然汹涌游出的人鱼又将渔民的注意力转移开了。淮涟慢慢站起来,她看到海面上那些透明的魂魄开始往这边飘游而来。
“它们,来找我了呢。”女孩子放下肩膀的扁担,缓缓坐在篝火旁边,她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更多的像是在自言自语,“真冷,我想靠近这些火,来暖一暖。”
而海岸的另一边,风流男子抱着流霜一路走到村子里。流霜收回媚笑,似乎有些生气,“海轲,你快放我下来!”海轲冷笑一声,“怎么,刚才还那么投怀送抱,现在就不耐烦了?”流霜咬着唇,一双大眼里盈盈闪着泪光,“海哥哥,你放我下来,好吗?”
海轲浑身一颤,这个女人是天生的狐媚。
他将她放到地上,流霜还没有站稳,一张冷硬的脸扑面而来。“我不允许你,对别人那样笑。”他摩挲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答应我,好吗?不要再去做那些事情了。”流霜低低一笑,“哦,是哪些事情呢?”她咬住他的嘴唇,含糊不清地,“是这种事吗?”回答她的,是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紧接着,啪地一声,流霜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火辣辣疼痛的半张脸,她冷傲地一笑,“就这样,你就受不了。海哥哥,我真看不起你。”
海轲弯下腰一把拉起她,“流霜,你忘了那个人吗?那个因为你,死在海底的那个乞丐!”流霜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什么?因为我?!哈哈,那个人,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你怎么不说,是那个人,他彻彻底底毁了我!”流霜挣开他的手,她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恨意。因为那个人,那个一无是处的小乞丐,是让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跌倒在灰尘里,即使卑微如此也得不到的一个人。海轲伸出手,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流霜,不要这样。你已经害死了他,不要再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他要开始跳舞了。”火篝旁边,女孩子垂着头,长发几乎覆盖了她整张脸,声音幽幽地传出,因为渔民们的一片喧闹,她的声音轻不可闻。“不会说话的他,只能通过跳舞来告诉我,他要做什么。”
海面上,浮动着一条条美人鱼。她们肆无忌惮地跳着,在月光下划出一条条带着水花的圆弧。海岸上的渔民开始惊恐,这意味着,又有人要死了。
一声长长的呼啸声从海面席卷而来,海浪忽然汹涌澎湃起来,愤怒地击打着礁石。渔民们开始落荒而逃。海滩上只剩下一片狼藉。
一阵大浪打来,将海滩上的火篝全部浇灭了。女孩子从浪里站了起来,她手里握着那条扁担,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月光之下。“你们,谁都逃不了。”
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女孩子僵硬地抬头,看到面前戴着帽子的白披风女子。“你,手下留情。”女孩子悚然一惊,倒退一步,“他,他好可怜呐。”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吐出这一句话,幽黑的眼睛里空茫得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淮涟拥抱住她浑身颤抖的身体,“我明白的,你不要怕。”女孩子还是在瑟瑟发抖,“我不怕,我只是想他。”
淮涟手微微一动,那些白色的人鱼魂魄几乎将女孩子围成了一团。它们不是来复仇的,而是来报信的。
女孩子似乎感应到什么,拉开淮涟的手,“他来了呢。”淮涟一贯淡漠的神色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涩。她并不认识女孩子和她的恋人,但是,她抬起手,看着指尖早已千疮百孔的魂魄,她还是被惊住了。
她第一次,没有将这些幽灵收走,它们需要的不是归宿,而是终结。
女孩子哭倒在地上,她明明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但是,她伸出手,触手的是,一片虚空。除了虚空,还是虚空。
、妄自菲薄
在海水的最深处,躺着最无望的死人。
他努力地睁开眼,四周一片幽黑,只能听到那些美丽人鱼的软软歌声,就如女孩子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