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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了。”
“好。听着,马特,如果今天下午三点左右你能在位于阿申福斯达特街的UBCO分理处的话,我会派车送个信使去的。他今早离开这里,带着一份有关情况的书面报告。他见过你的照片,他会在银行里将报告亲手交给你的。”
“太棒了。”布里斯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就喜欢这样,”帕尔莫干巴巴地解释道,“来劲。”
布里斯叹了口气。“听着,给我个机会,我会让你开心的。”
“你得下来和我一起过周末,只要你一在那里安定下来。”
“得要一年左右吧?”
“得了,马特,还没糟到这个份上。”
“夹在六一二和第八款之间,我已经有点儿感觉到被八十六了①。”
①八十六(eighty…six)为美国酒吧用语,意思是“本店拒绝招待你”。
“马蒂,戏这才开始。”帕尔莫说道,“一个优秀的后卫才刚刚进入状态。我知道你行。日本话怎么说的,萨由纳拉②?”
②日语“再见”的音译。
“对。那么奥夫威得忍③。”
③德语“再见”的音译。
咔嚓一声,电话没音了。布里斯挂上电话,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他现在应该认定他的所有谈话都将被窃听。谢尔特已经投向了瑞士人,而且留下了他的助手胡费尔来监视布里斯。剩下的唯一一件事情可以结束整个不幸的烂摊子,就是弄清楚帕尔莫或者任何其他的什么人告诉了谢尔特多少有关总计划的事。如果告诉了不少,那么布里斯的使命就从几乎不可能变成了一种可以称之为立即夭折的状况。
这是谁跟谁,哪儿跟哪儿啊?布里斯拿起手表,发现他得在四十五分钟之内下楼去和胡费尔一起吃午饭。
他进了浴室,很快地抹了一道肥皂,开始了通常的冷热交替冲洗。年轻时在大学里,哪怕是在足球场上刚打完四个激烈的四分之一场,只要用冷热水交替一喷,他就又有精神了。现在这种方法对他体内那种吃了麻醉药的感觉却毫无作用。
他用一条毛巾擦了擦身子,光着脚走进卧室,第一次打量起周围来,他真的把内衣和袜子扔了一地吗?他甚至都不记得脱过衣服。五斗橱的抽屉怎么都打开了?
慢慢地,布里斯意识到这是别人干的。
他在扶手椅上坐下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这块地方,他到时带着一个公文包和两个手提箱。其他的东西下周从东京空运过来。两只提箱都被搜过。公文包里的文件也被抽出来了。他想找找柯蒂斯给他的那沓复印的文件是否在屋里的什么地方,终于在枕头下面找到了。
现在失而复得。他已经喝完了第一杯啤酒,又倒了第二杯,没穿衣服就倒在床上,打算重读柯蒂斯的报告。可他有点儿像酒精中毒了似的浑身发冷。
他小心地爬起身来,走到那杯啤酒边,闻了闻,闻到他几分钟前拿啤酒润口时所闻到的那种化学品味道。不过昨天晚上尝着好好的。
昨晚的啤酒是冰过的。但是送来时盖子是打开的。
布里斯身体的移动慢慢地变成了爬了。他四处翻检着他的内衣内裤,不知是谁把它们抛撒在地板上,到处都是。他找到一条短裤,套在身上。然后拿起电话,找客房服务要了一壶咖啡。
等咖啡的时候,他开始在满地狼藉之中找柯蒂斯给他的那张纸,上面写着可以找到他的那些电话号码。
如果有人为了搜他的箱子而不惜在他的啤酒里面下蒙汗药,那么是得找人帮忙了。柯蒂斯干这份工作可能是差了点儿,但是有人帮忙总比没有强。
第16章
从阿申福斯达特街17号二楼迫耶特·施蒂利办公室的窗子,迪耶特可以站在细薄纱罗窗帘的后面,直接看到街对面设在一间一楼铺面里的UBCO驻巴塞尔分理处。
事实上,当附近的教堂开始敲正午钟的时候,迪耶特便在那里站着了。像往常一样,迪耶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然后笨重地走向挂在他桌子对面墙上的那个古董旅馆钟。这座钟将近有两个世纪的历史了,是一位名叫古斯塔夫·贝克尔的西里西亚钟表匠的作品。它上一次弦走八天,由玻璃后面的那个静静地摇来摇去的调速钟摆控制着。
迪耶特把脑袋伸到钟面,又比较了他的表,皱起了眉头。然后,他把短粗的屠夫手指悄悄地伸了出去,就好像是去抓一只粗心大意的苍蝇一样,轻轻地触到分针,把它往前挤了半分钟。
“现在,就绝对准确了。”他对坐在他写字台前面那把椅子上的人说。
“我喜欢事事都绝对的准确。”他回到写字台,坐了下来,接着说道。他让他的圆脸辐射了几分钟的亲善。“哪怕是值钱的古董。我喜欢事事都绝对准确。你同意吗,谢尔特先生?”
谢尔特修窄的骨架——从肩头就瘦起,到了胸部就更瘦了——稍稍扭动了一下,但是迪耶特不知道他是因为忧柔寡断还是不好意思。这人真有点儿让他摸不透,就像有些外国人一样,尤其是那些像谢尔特一样似乎准备出卖他们自己国家利益的外国人。
迪耶特发现,当他在注视着谢尔特那张苦瓜脸看看有什么反应的时候,自己却在思考瑞士的国家利益。这不是第一次了,令人高兴的发现。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瑞士国家利益。它跟瑞士私人利益是一回事。对施蒂利有益的便是对瑞士有益的,反之亦然,这一点,毫无疑问地,迪耶特沉思到,就决定了这样的事实:极少有瑞士人变节叛国。敬畏上帝的瑞士人太高尚了,不会背叛他们自己神圣的责任。而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堕落的美国人,为了某个机密金锭库中的几千块钱的金条和施蒂利外贸部中的一个职位的许诺,已经打算像叛徒和小偷一样地把他的雇主的口袋全掏个底朝天。
就好像那份工作他们会让谢尔特干上好几个月似的。就好像任何一个瑞士人都可以和一个美国变节分子合作一样。就好像施蒂利国际有限责任公司可以容忍雇佣任何已经出卖过一个雇主的人似的。
没有哪个瑞士人会像谢尔特这样干的。迪那特·施蒂利在等这个人作出某种一般的、甚至是社交意义上的反应的时候,琢磨着这个人。他想知道在那张紧张而又不肯让步的面孔下面潜藏着什么样的怨恨、什么样的嫉妒和沮丧。
“关于金库?”谢尔特这时开口了。
“已经解释过了。”
“但是,你明白,尽管美国公民可以拥有金条,但毕竟有国内税务局。我对这些金条的所有权一定要保密,在……”他的声音就没了。
在你吐出UBCO的全部计划之前,迪耶特在心里替它把话说完。“正如我们昨天概括的一样,这个计划密不透风。开一个列支敦士登的捐款帐户或者个人信托帐户,以你作唯一的受益人。根据列支敦士登的法律,这事是保密的。反过来,捐款帐户要求得到一定数量的金条,999的纯度,价值,以目前的比价,不少于一万美元。这些金条保存在施蒂利国际有限责任公司设在巴塞尔的一家子公司的保险柜里,这家子公司做的是商业银行的生意。根据瑞士的法律,这些金条的所有权是保密的。这样,两国的法律保护了这个所有权链条中的每一个环节。”
他不说了,耐心地等着。迪耶特喜欢细节。他的生活就是由最细的细节构成的。但他不喜欢向傻瓜解释细节,尤其是叛国卖主的傻瓜,尤其是解释两次。
“但是我的担保人。”谢尔特开始用细细的、便秘似的声音说道。发音的部位不低于喉结,而且声音主要是通过鼻孔来到外面的世界。
“最好的。”施蒂利打断了他的话。“不比任何人的差,甚至更好。”
“所有权文件。”
迪耶特开始意识到,除了变节告密之外,这个美国人可能还是个疯子。他似乎不用完整的句子说话。倒也是,他们是用英语谈话,可能施蒂利不习惯这种省略的风格。但是谢尔特身上有某种非常……非常虚拟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似乎,可能并非不是真事,但至少肯定是值得好好怀疑的。
“所有权文件在这儿。”迪耶特说道。他拿起一小摞法律文书大小的打印表格,一沓是蓝色纸,另一沓是绿色,第三沓是米色。“都在这里了。都可以签字。”
谢尔特的窄脸似乎朝两边收紧,谢尔特不到四十,迪耶特看得出来,但是他那种总想把自己浓缩到看不见的习惯已经让他变老了,“等着你签字。”施蒂利这时又加了一句。“而且,允许我补充一句,随着那个人,布里斯,昨晚的到来,我们必须尽快地结束这一安排,立即完成全部情报的转让。”
“胡费尔知道些……”谢尔特又是没造完句子就打住了。
“是什么?”迪耶特·施蒂利催促道。
“是……”谢尔特挥了一下细手。“没什么。我一个人……”又一个朦胧的手势。
施蒂利点了点头。这人开始让他烦了。“准确地说,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情报能得到这么多钱的缘故。”
“但是如果……”谢尔特不说了,耸了耸肩。突然他站了起来,快得让迪耶特·施蒂利不禁眨了一下眼睛。“笔。”
“没问题,”施蒂利把一支打开笔帽的钢笔放到谢尔特的手上,看着他潦草地在三份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谢尔特一下子坐回到椅子上,好像这点儿活耗干了他的元气一样。外面,最后一声午钟刚刚停。
“现在,那么,”迪耶特开始用一种低沉的、公事公办的腔调说道,“我要把你交给我的儿子沃尔特,你和他说。当然,他会录下你的谈话,还要作笔录。不会花多长时间的,谢尔特先生,我可以说,除非非常复杂,否则你从这里出去时还赶得上吃午饭,并且还为此富了一万倍。”
“那黄金。”
“怎么?”
“它目前的价值?”
“我的上帝。”迪耶特设法掩饰口气中的不耐烦。他按了桌子上的一个按钮。“你这些都可以跟沃尔特谈,对于每天的价格波动他要清楚得多,嗯。”敲门声很轻,但是能听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