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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也不敢、也没地推广,勉强开了五十亩地,算是小型示范基地。
薛向又笑着问:“大棚里的长势如何,第一茬韭菜啥时能出来?这靠山屯的韭菜炒蛋,我是好久没吃到了。”
这个问题,自有专家老药子回答:“大队长,时间紧了点儿哟,现在才刚出芽儿,要吃到韭菜,怕是要等到腊月份。不过,那时正是过大年,怕是你也没机会吃韭菜炒蛋了。咱各家谁能拿那玩意儿招待你,那是要挨骂的哟,今年咱靠山屯可不缺荤腥!”老药子说得眉飞色舞,俨然一暴发户。
先前一直跟烤红薯较劲儿的朱万户,忽地放下红薯开腔了:“大队长,我看今年过年还是到我老汉家吃团圆饭吧。没说的,我老汉保准让你吃上真真的杀猪菜,吃上顶顶好的秘制肉。”
朱万户此言一出,算是拉了导火索。众人均暗骂自个儿傻笨,怎么忘了这茬儿,立时七嘴八舌地抢了起来。众人正争得热闹,朱万户猛地站起身来,扯着嗓子道:“大伙儿都别跟我争,我说道理来,大伙儿恐怕也不会再和我争。”
朱万户这一开腔,众人立时停了嘈切,知道朱万户要说什么。果然,但听朱万户沉声道:“我老汉是生在旧社会,长在战乱时,大半辈子漂泊他乡,临到了新社会,我老汉成分不好,又被批来斗去十多年,妻离子散不说,说句难听话,没谁拿我老汉当个人,我活得比那野狗也好不了多少。可是大队长,不仅救下我的老命,给我发钱,发奖,还给我家盖了楼房,把我儿子、孙子都接了过来,说句再造父母也不为过啊…。”
老爷子说得动了感情,语带哽咽,眼眶泛红,众人也听得沉默了。其实在座的,哪一位不是这般情怀呢。薛向来前,靠山屯啥样,大伙儿过的啥日子;薛向来后,靠山屯啥样,大伙儿又过的啥日子。众人又不是瞎子,完全是一在平地,一在天嘛。
薛向听得感动,拍拍朱万户的肩膀,把老爷子按回了座椅,沉声道:“大伙儿的好意,我心领了。要说请我吃饭,我先应下,不过恐怕要等到元宵节以后…。”
薛向没说完,众人齐声打断:“不在靠山屯过年?”
“是啊,出来快一年了,也该回家了!”
……………………。
提着两个蛇皮袋,薛向在军区大院的大门前站了已有一会子,这一路上起伏不定的游子思乡之情,到了家门口,反而越发得浓烈了。
“小薛?”耳房内传来一声呼喊,似是不敢确定来人。
“赵明哥,今天是你当值啊!”薛向提着蛇皮袋,行到近前,赶忙放下袋子,掏出烟,递上。
“还真是你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明见了薛向,从耳房奔了出来,和他抱了抱。赵明正是老A军的战士,在此处值勤已有三年了,和薛向早已处出了感情。
两人寒暄之际,又有人进出大门,瞅见薛向,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问好。薛向人缘本就好,再加上薛安远强势回归,这会儿,谁见了都得停下脚步,说上几句。好容易应付完众高朋邻里,薛向冲赵明道个别,提了蛇皮袋朝家中行去。一路上少不得遇见熟人,又是一番热闹不提。
薛向到得门前,门是虚掩的,拿脚轻轻一顶,便开了。直入眼帘的便是那亲切熟悉的大院,只不过昨日大雪纷飞,这院子也换上了冬装。两排白桦似乎又冒高不少,原本灰白的肤色,被这风雪一抱,便化作纯白;两侧的花坛也白茫茫一片,高低起伏的花草树木,覆上厚厚的白雪,倒像垒起了连绵的雪山…
薛向刚踏进院子,便觉出不对来,院内的积雪并没有清扫,本该如毯一般铺着,可上面却现出脚印无数,观其鞋码,便知是许多人踩踏而出。暗忖:莫非是他们知到我今天回家,特来迎我的。又想:不可能,我此番回家,本就是想个他们个惊喜,就没打电话通知。
薛向满心好奇,推开了堂屋的大门,但见小意一人在内,正点了蜡烛,伏在条案上写着什么。此刻正是大中午,怎么要掩门,燃烛?薛向看着这黑屋,孤烛,一灯如豆,小小的家伙一个人关在里面,心中的欢喜便淡了下来。
“大哥!”小意抬头看见来人,猛地跳了起来,直冲过去。
薛向赶紧放下蛇皮袋,顾不得抖落身上的雪花,一把将小意抱了起来:“好小子,长高了,也重了,你大姐和二姐呢?”
今天虽然已是腊月二十一,薛安远却是要到腊月二十五才能返回,小家伙和康桐自然也是那时回归。是以,这会儿薛家大宅,就只薛林、小晚和小意三人。
小意小脸一苦:“二姐去医院看小天哥了,大姐才跟着好多人出去。”
薛向急问:“你小天哥怎么了!”
“被人打伤了,左胳膊骨折。”
“谁干的?”薛向脸上已冒出黑气。
“不知道,不过,今天世军哥和佛生哥带了好多人,刚才还咱咱们大院商量,说是要去干仗,大姐也跟着去了,大哥,你快去帮大姐吧,揍死他们。”
“在什么地方?”薛向万万没想到,刚出去一年,就有人要翻天,心中已然怒极。
“华联木器厂!”
第七十四章韩八极
“我cao你妈的许光,你们打伤麻雷子这笔仗怎么算!”大冬天的朱世军就把军大衣敞开着,肩膀上扛着根儿臂粗的钢筋,满脸的狰狞。
“你个小兔崽子,嘴巴给老子干净点儿,咱爷们儿纵横四九城的时候,还没你们呢!怎么着,趁着咱爷们儿外出晃荡了两年,你们这帮小子倒炸起翅儿来。那麻脸小子也是活该,技不如人,怪得了谁。老子告诉你们,上回算是给你们个教训,再敢炸翅儿,就不是断条膀子的事儿了。”叫许光的是个二十二三的汉子,身高马大,大冬天的只穿着件靠披绿,敞开的领口里面竟是空空荡荡,露出坟起的肌肉来。
“人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你们算tm的什么好汉,被区区一个小混蛋就吓得麻了爪儿,几百上千人出马,连tm根混蛋毛都没握住,还tm的敢跟咱爷们儿叫板。就是要装tm的还乡团、胡汉三,也得先站上秤盘,称称自个儿的蛤蟆身子几斤几两。”身高体壮、形容猥琐的康小八嘴皮子素来利索,居然将对面许光一伙儿最丢面子的事儿提溜了出来,己方数百人立时起了哄堂大笑。上回打输了仗,士气低迷,这会儿竟是凭嘴上功夫挽回了不少士气。
原来,此刻华联木器厂聚集的五六百人,全是四九城的新老顽主。为什么要说是新老顽主呢,这自然是对比出来的结果。因为朱世军和康小八这一伙儿,比之许光那伙儿三四年前就纵横四九城的顽主,自然得担上一个“新”字。
不过,准确说来,许光这一伙儿其实是老兵居多。当年。冲击各大军区、政府机关,这帮老兵就是主力。但是到了七十年代初。小将的团体们解散了,老兵们各自散落,不成气候,就全归了顽主一堆里。其实,许光那伙儿数百人中,原先也是分作老兵和顽主两拨,各自早些年也是打生打死的死对头,可这会儿竟合兵一处。你道怎么回事儿?
原来这帮老兵和顽主们早在三四年前,皆被打发出了四九城,去上山下乡。支援国家建设。现下好容易熬到了云开月明。返乡回城,个个正士气高昂,两拨人马待重整旗鼓,再起风云。可一回城,没混几天。忽然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四九城竟已变了天,被一帮后起之秀给占领了。尤其是顽主聚集地——北海溜冰场,竟成了小年轻们的天下,让这帮老顽主们分外失落。再后来,一帮新回城的顽主们一时安排不了工作,又没有进项,不少人便又做起了老行当——逮佛爷。
可现在满四九城,哪里还有多余的佛爷给他们逮啊,人家康小八一伙儿还觉自个儿的佛爷不够用呢。可这帮穷疯了的老顽主们可不管这些。捋起袖子,就开活了。这一逮就逮着了别人的佛爷,可四九城的老规矩是一女不能双嫁,佛爷也同样如此,哪里有共用一说?再说,人家佛爷给你“布施”。你顽主可不能光拿钱不干活儿,得保护佛爷的安全呀。是以,两拨人就为佛爷的事儿,闹起了别扭。结果,这一闹,竟是扩散开了,扩大化了。
新回城、没工作的老玩主们觉得现在的小辈儿忒不懂事儿,不讲规矩,不给自个儿面儿。而新顽主们只觉一帮老头子是给脸不要脸,早都不是四九城顽主圈的人了,还敢倚老卖老,虎口夺食。
老顽主们一听自个儿竟被人家开除顽主籍了,哪里还能忍住,立时又四下串联,号集力量,决定给他们眼中的小崽子们一个教训,重新夺回顽主圈的话事权。
老人不让,老人不服,自然得开打。
本来,暗顽主圈的老规矩,开打之前,先得盘道。可这回盘道这个程序直接就给省了,新老两拨顽主,简直是一条藤子上结的俩丝瓜,压根儿就是一路人。更有甚者,哥哥是新回城的老顽主,弟弟是现下正当红的新顽主。
按说既然都是自己人,干脆就别争了,一人退一步算了。可这回却是不行,现如今已经不是简单的争一个两个佛爷的事儿了,而是关乎这四九城的顽主圈子谁说了算的事儿。
四九城的佛爷就这么多,什刹海的溜冰场就这么大,红星歌剧院的票就那么一两千张…。今次要是让了,以后这些顽主们视为囊中之物的福利,岂不是全都没了。是以,这回不光是为了面子,且是为了利益,自是人人当先,个个奋马。
这大半年内,两帮人大大小小的仗干了不少,先是雷小天一伙儿占优。虽然他们年纪小点儿,可毕竟人多势众。可到后来,人多的优势慢慢被中和了,因为最近两个月,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这帮老顽主全是在地方做过几年农活的,个个手糙拳粗,再打起来,雷小天一伙儿人多的优势彻底被抵消了。直到半个月前,时剑飞回城后,双方的攻守之势,立时颠倒了过来。
却说这时剑飞正是那个疯狂岁月里,四九城老兵圈子里抗鼎的人物。当时号称京城十万红小将总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