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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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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御旗报》提到的那些“斐都斯塔虔诚的信徒”则在阴雨天里搞九日祭。天气不好,全城的人都成了虔诚的信徒,就连在复活节里还跑到饭店去吃肉的那些放荡不羁的人也上了教堂。当然,他们到那儿是去对说教的人进行评头论足,或去看女人的。斐都斯塔狂热的宗教活动从不大有人参加的晚祷九日祭和有许多人参加的圣心会九日祭开始,一直到名气最大的多罗莱斯九日祭和鲜花盛开的五月举行的美爱圣母九日祭才告终结。除了各种名目的九日祭外,信徒们在复活节、四旬斋和每星期五由法院出资举行的布道会上,都有机会赞扬上帝和圣徒。

下雨大大延缓了堂费尔明为他亲爱的女友制订的有关净化灵魂计划的实施。安娜厌恶泥泞和潮湿。街道又潮又冷又肮脏,所以,她几乎足不出户。十一月底以前,她又忏悔了两次,但她还没有拿定主意是不是去后娜·佩德罗尼拉的家,讲经师也不敢向她重提这方面的约会。唐娜·佩德罗尼拉已从眼下常去拜访她的敬爱的德·帕斯先生那儿获悉,唐娜·安娜想在她领导和资助的圣事和她经营的多项慈善事业上给她帮忙。

“那位美貌绝伦的天使什么时候来?”佩德罗尼拉在这儿使用了形容词的最高级。

替唐娜·佩德罗尼拉募捐的那些女教徒怀着神秘的焦急心情和不怀好意的好奇心盼着庭长夫人的到来,因为年轻美貌的安娜会给她们以耶稣的名义拯救世人的事业带来良好的声誉。

然而,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去佩德罗尼拉的家,安娜就感到厌恶,她认为最好还是去教堂见讲经师。在那儿她能获得必要的宗教热情,说出自己丑恶的思想和危险的欲念。讲经师有些急了,庭长夫人不想爬坡,仍然坚持她的泛神论。她认为,看戏后产生的同情心就是虔诚的表现;她还毫不隐讳地宣称,看了宗教读物后,反会出现异端邪念,或者至少不利于树立坚定的信仰,而树立坚定的信仰正是讲经师为迈出坚实的一步作的必要准备。有时她看了宗教书籍,又会感到忧郁、头脑昏昏然;或者变得木讷,像个呆子。说到祈祷,安娜认为背诵祈祷词没有什么用处,反叫人心烦、生气。为了记住祈祷词,有时她反复念诵上百次,不仅不能激起宗教感情,心里反而感到厌倦。

“不对,不是这么回事,这样进行祈祷就太糟糕了。”讲经师说,“怎样背诵祈祷词,以后再说吧。现阶段您有这样的虔诚就够了。”

尽管他害怕安娜会想入非非,但为了不失去已经取得的成果,他只好听之任之,让她沉湎于自发的宗教激情中。

前些时候讲经师害怕自己内心炽烈的感情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他决定改变原来温和的计划,实施他在安娜家花园凉棚下拟定的那套方案。这套方案与他对一般的忏悔者施行的方法很接近。后来,堂费尔明又认为有必要恢复原来那些温和的做法,让他的女友凭自己的本能去争取幸福,赢得崇高的思想感情。原来绷紧的弦这么一放松,他取得成功的时间延缓了,但他在安娜看来却显得通情达理。现在他的话词意不明,还带点浪漫色彩,安娜却认为这是真诚的宗教语言。堂费尔明认为,她不会变成崇拜偶像的人,也不会成为泛神论者。他确信,信仰的美一定会在庭长夫人身上产生有益的深刻的影响。只要安娜有朝一日注意到这种美,并显现出虔诚的心态,这种影响就会在她身上表现出来。

她再次跟他谈起生活单调,雨老是下个不停,她很厌倦。讲经师说:

“您上教堂去吧,我的孩子,上教堂去吧。不是去祈祷,去玩玩,可以随意想像。您可以一边思索,一边聆听风琴的演奏,闻着大祭坛上的香火味儿,看着点燃的一根根蜡烛的烛光,感受它们的温热,观赏高高的屋顶、柱子以及彩色玻璃上神秘的富有诗意的绘画……”

这一番夏多布里昂式的甜言蜜语连堂费尔明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他一向认为,从外在美的角度来介绍宗教是对神圣教义的侮辱,但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也只好随机应变。再说,能经常在大教堂、圣毕森特修道院的讲座和教义问答会上见到他的女友,他也很高兴,尽管他不愿这样想。她会在那儿见到他成功地显露自己的才华、学识和自然朴实高雅的神韵。

可是,安娜越来越讨厌出门了。她害怕潮湿,白天黑夜都裹着大披巾,待在冷冷清清的餐厅的壁炉旁,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堂维克多是从不在家里待着的。不去打猎,他也总有事出门,不待在家里,也不在书房里。她现在有点怕他。他正在发明、制造机器,有些部件突然出了意想不到的毛病,他非常恼火。书桌上摆着这些倒霉的钢木结构的机器,上面积满了灰尘。要修好这些机器,堂维克多得认认真真地学点数学,还得学学和数学有关的各门学科。这件事由于佩拉莱斯那个剧团的事而延误了。金塔纳尔见那些机器似乎在嘲笑他,感到不好意思,便竭力避免去书房,连信也不在那儿写。另外,他收集的植物、矿物和昆虫的标本和样品都杂乱地堆放着,他也懒得去进行分类,因为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更使他不愿待在家里。他常去俱乐部聊天,下棋;常常出去串门,尽量设法不待在家里,免得厌倦。“这样倒好。”安娜想道。开始时,她对堂维克多很尊敬,凡是他需要的东西她都喜欢,但后来她认为他越来越令人乏味了。他每次在她面前出现,总会打乱她关于宗教信仰的设想。安娜头脑里已暗暗下了决心,准备天一转晴就按讲经师的要求,做一个好的信徒。她丈夫作为一个抽象的概念,她想到他时,一切都好,她知道自己的义务是爱他,照料他,听从他;但一见到脑子里只想琐碎小事。成天忙个不停、歪系着黑丝绸领带的金塔纳尔先生,她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怨恨,责怪苍天为什么如此荒唐地将自己和这个男人永远结合在一起。堂维克多吩咐仆人,让他们在他不在家时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然后,就开门出去了。安娜单独一人时,便偎依在默默无声的壁炉旁。她想在宗教信仰方面作些思想准备,但思想上却突然出现了危机。“不行,不行,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信徒,我不知怎么办。我不能容忍他人的缺点,我受不了。跟他住在斐都斯塔,日子过得大惨了。不管堂费尔明怎么说,想飞也得有翅膀,有空气……”她的思绪离现实越来越远,最后又突然出现了堂阿尔瓦罗的形象,他在向她表露自己的感情。万圣节那个难忘的下午,这个潇洒英俊的“花花公子”通过自己的眼神向她流露了亲切甜蜜的感情。安娜站起身,在餐厅里大步走来走去。她用裹在身上的大披巾遮住脑袋,绕过椭圆形餐桌,最后停在阳台边的玻璃窗前,前额顶着玻璃。随后,她又走出餐厅,穿过凄凉的女宾客厅、走廊和长廊,走到大客厅,脑袋还是顶着玻璃,睁大眼睛,心不在焉地瞧着光秃秃的美洲栗树枝条和高耸挺拔的按村。桉树叶子又长又硬,马黛茶般绿油油的,抖动时发出瑟瑟的声音。弗里西利斯常在那儿。他在花园里待的时间比金塔纳尔在家里待的时间还长。安娜这时见他在那儿。他是她痛苦的受奴役的青年时期唯一的朋友,现在她却有些恨他,因为他是她的婚姻介绍人,现在却毫不内疚,也不想想自己干的这件蠢事,却成天跟那几棵树打交道。他修剪枝条毫不留情。他一意孤行,进行嫁接时也不顾这些树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让他砍上几刀……谁能想到像他过去那么聪明、那么和气的人现在竟成天和农机、剪刀和收割机打交道。斐都斯塔将人们都变蠢了。

弗里西利斯见亲爱的安娜站在玻璃窗后面,便对她微笑致意,接着又俯身忙他的活儿。他踩死蜗牛,剪去不宜生长的枝条,加固支架,穿着白鞋在潮湿的沙土小径上走来走去……安娜眼睁睁地瞧着他,看着那顶灰色的圆帽子、永远围在脖子上的方格毛围巾。褐色猎装和那条不肥不瘦、半新半旧的黑呢裤子,直到他在视线中消失。

银行职员的妻子和小侯爵常常去拜访庭长夫人。巴科对安娜的耐心十分钦佩。他不明白自己崇拜的偶像堂阿尔瓦罗为什么迟迟不能赢得她的心。如果他赢得了她的心,那她的贞操就保不住了。

“她是爱你的,这点我可以肯定。”在俱乐部快要关门,里面只剩下几个经常熬夜的夜猫子时,巴科对梅西亚说。

他们坐在一张铺着洁净精美桌布的独脚小圆桌边吃晚饭,每人身边放着半瓶波尔多葡萄酒,已到了讲心里话的时候。梅西亚忧心忡忡,怀着无穷的愁思大口地喝着酒。他没精打采地低垂着长满淡黄色头发的漂亮的脑袋,看样子好像比平时略显老了一些。他没有说话,只顾吃喝。巴科嘴里塞得满满的,但样子并不粗野,相当文雅地说着话。双目生辉,两颊绯红,帽子戴在后脑上。

“她是爱上你了,这点我确信无疑……可你呢,你和以往大不一样了……你好像怕她。你一直不愿跟我一起上她家去。其实堂维克多从不在家,他总跟那个迷信招魂术的弗里西利斯到山上去。”

巴科以为弗里西利斯迷信招魂术,斐都斯塔人都有这样的看法。

“在她家里事情不会有什么进展,她是个怪女人……有些神经质……得先将她的脾气摸透了才好下手。别急嘛。”

他认为自己已经失败,但不愿承认。他以为安娜已倒向讲经师一边了。他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此时此刻向巴科求助他认为很丢脸,因为几个月前他曾向巴科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小侯爵每次跟他谈起这方面的事情,跟他讲怎样对那个堡垒发起突然袭击,他就不高兴,但巴科却对此一无所知。他梅西亚什么时候求助过他人?他什么时候允许别人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时间征服某一个女人?……这位夫人使他丢了脸!比西塔辛一定在讥笑他了,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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