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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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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拉被庭长夫人看做自己的心腹和同谋。女主人对女仆说了不让丈夫知道她常去教堂忏悔的理由,这女仆表面上装做相信,实际上却怀疑她另有不良企图。

“我怕她有两个人,两个男人,一个是魔鬼,另一个是圣徒。无论在人间还是在天上都是如此!”

安娜整天都感到不安,对自己很不满意。她并不是因为给堂阿尔瓦罗求爱的勇气增添了双翅(哪怕只是一对精神上的薄纱羽翼)使自己的名誉处于险境而感到后悔,也不是因为欺骗了可怜的堂维克多而感到内疚(她为他保持了躯体的贞洁,这是他的合法财产)……但前一天夜里,尽管她想到感受到那么多崇高的事物,却一次也没有想到讲经师!更有甚者,她还欺骗他,为了避免见到他,称自己有病……她是怕他!就连那封语意亲切的信也是骗人的!既然她要为堂维克多保持自己躯体的贞洁,难道她不应该为讲经师保全自己的灵魂吗?

第17章

万圣节①那天的傍晚,天刚黑,庭长夫人正在花园里弗里西利斯栽种的桉树下漫步,佩德拉对她说,讲经师先生来访。安娜对讲经师的到来感到吃惊。

①十一月二日。

“将客厅的灯点上,将他先请到这儿来……”

讲经师穿过走廊,来到花园。安娜坐在凉棚下等他。“下午天气很好,像是九月的天气,可好景不会长,不久斐都斯塔就会阴雨绵绵……”这是他们俩见面时的开场白。

当讲经师有些冒失地问起她的头痛病时,安娜有些慌了。

她都忘了自己撒的谎!她只好对他说,自己虽能出来散步,但头还是有些疼。而讲经师却证实了自己的猜疑,他这个女友欺骗了他。

教士脸色有些苍白,声音略微颤抖,他坐在摇椅上,老是来回晃动。

他们继续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安娜心慌意乱地等着堂费尔明对她挑明这次不同寻常的来访的目的。

讲经师其实也不敢对她明说他为什么要来看她。他只是因心情不好,一时心血来潮,就来了。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不能对这位夫人明说的。

绰号叫“塌鼻梁”的那个教士是为唐娜·保拉效劳的“包打听”。此人爱看戏,常常穿便服去剧场。早在神学院念书时,他就干这种勾当了。当时神学院院长吩咐他去顶层楼座,看看有没有学生去看戏。这次“塌鼻梁”是自己去的。前一天夜里他去剧场了,还见到了庭长夫人。第二天上午唐娜·保拉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在吃午饭时,巧妙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儿子。

“我不信这位夫人昨晚会上剧院。”

“可有人见到她了,我是听此人说的。”

讲经师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女友的过错使他处于窘境。一般地说,在四旬斋和万圣节这样的日子是禁止娱乐的,斐都斯塔的善男信女和宗教界习惯上将看戏也包括在娱乐活动之内。在剧院里拥有包厢的太太们昨夜都没有去看戏,也不许任何人进入她们的包厢。帕艾斯的女儿没有去,唐娜·佩德罗尼拉自己从不看戏,但替四个侄女租了包厢,那天也没有让她们去戏院。

安娜是跟讲经师忏悔的虔诚信徒,平时不爱看戏,这次偏偏在禁止看戏的那个晚上不顾禁忌地去剧场看戏……

讲经师很不高兴地离开了家。

对他来说,安娜去不去看戏并不重要,他认为她总有一天会改变这种习惯的。可是,人们会议论纷纷,堂库斯托蒂奥、副主教和其他跟他作对的人一定会讥笑他,说他讲经师对跟他忏悔的教徒没有影响力……他就怕出这个丑。这也怪他自己,因为他拖拖拉拉,没有给安娜上紧宗教信仰这根弦。

他来到圣器室,见大祭司里帕米兰和副主教莫乌雷洛先生在争论什么。大祭司手舞足蹈,像在击剑;副主教比较平静,他笑着说,庭长夫人在万圣节的晚上去看戏,就算不上虔诚的信徒。

里帕米兰大声地说:

“我的先生,社会义务高于一切嘛。”

教长生气了,他说:

“哦,不能这样说,大祭司先生,应该是宗教义务……是宗教义务……这样才对。”

他颤抖着从珍珠母鼻烟盒内取出一点碎烟丝闻了闻。他总是用这种方式结束支离破碎的话语。

“社会义务也确实值得尊重,”作为部长亲戚的那个教士说。他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王权高于一切的味道,但他是王国最高公证人的表亲,自然表示赞同。

“社会义务嘛,”格洛塞斯特尔平心静气地反驳说,他话说得圆滑,有板有眼,一字一顿,“请原谅,社会义务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但仁慈的上帝认为,社会义务应和宗教义务相一致。”

“荒唐!”里帕米兰暴跳如雷。

“荒唐!”教长一巴掌合上了鼻烟盒。

“荒唐!”主张王权高于一切的那个教士说。

“诸位先生,这两种义务不应该相互抵触。社会义务既然是全社会的义务,就不应该和宗教义务唱对台戏。尊敬的塔帕雷利就是这样说的……”

“塔帕什么?”教长问,“别跟我提那些德国人了……这个莫乌雷洛总喜欢引用乱七八糟的说法……”

“先生们,我们离题了,”里帕米兰大声嚷道,“我们的问题是……”

“没有离题嘛,”格洛塞斯特尔说。他不愿当着堂费尔明的面说庭长夫人缺乏虔诚的信仰。

刚才他很巧妙地将争论引人哲学范畴,随后又回到了神学领域。这么一来,就像往火上泼了水。道貌岸然的宗教权贵对神学一向怀有敬意,他们向来不议论“上天的事”。

走进圣器室听到那些话后,堂费尔明就知道他们是在议论安娜上剧院的事儿。看来全斐都斯塔的人都已知道了。他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就更心烦了。这么一来他的威望会大受影响……然而,这位夫人还不愿和他见面,真冷酷无情。他原本想告诉她,不要上午去忏悔,让她改在下午,免得引起女教徒们的注意……“您得夹在她们中间进行忏悔,另外,您可能不知道哪几天我不去忏悔室,所以我会通知您的……这样,我们可以多谈一会儿。”那天下午,他就想将这个意思告诉她,但她却说自己头痛。在帕艾斯家,也有人谈起看戏的事儿。“有几位答应不去的夫人也去了,连从不上剧院的安娜·奥索雷斯也去了。”

讲经师怒气冲冲地离开帕艾斯家。奥维多虽有所收敛,但她的讥笑仍使他受不了。

他不假思索径自来到新广场,随后,就敲响了庭长夫人家的门。

他没有必要说明自己的来意。

见安娜对自己撒了谎,堂费尔明不禁火冒三丈。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控制住自己,仍脸带微笑。

他有什么权利去支配她?没有。如果她真的起来反抗,他有办法制服她吗?他能拿宗教去吓唬她?绝对不行。在这位夫人看来,宗教从来不是恐怖的东西。用利害关系说服她,拿感情感化她?他现在还不能自诩已经从精神上说服她了,也不能说她从感情上已与自己贴近。

看来只有耍点外交手腕了。“先恭后倔”是他的信条,这和福音书上的教诲毫不相干。

眼看无关紧要的闲话说个没完没了,而讲经师又不想没有做任何事就匆匆离去。为了结束毫无意义的谈话,他只好保持沉默,脸带忧伤地望着布满繁星的天空。她坐在凉棚门口。

夜晚早已降临,但天不冷,至少他们没有感到寒冷。佩德拉说,客厅已点了灯。安娜说:

“那我们就进客厅吧。”

讲经师却说,如果唐娜·安娜身体吃得消,不妨就坐在外面。

堂费尔明没有说话,又仰望星空,这表明他有要事和她谈。

果然这样。讲经师开了口:

“我还没有对您说清楚我为什么让您今天下午去大教堂。我很想对您说清楚,就上这儿来了。除了对您的健康表示关切外,我想对您说,您在上午进行忏悔我认为不合适。”

安娜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有几个原因:您对我说过,堂维克多不喜欢您常去教堂,更不喜欢您早起,如果下午去,他可能不会那么反感……甚至他可能不知道您去。这不是欺骗他。如果他问,您就如实对他说;如果不问,就不说了。这件事本来是光明正大的,所以就谈不上欺骗或隐瞒。”

“是这么回事。”

“还有一个原因。早上我很少听忏悔。如果为您破例,必然会引起和我作对的那些人的非议,他们人数不少,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您也有人跟您作对?”

“啊,我的朋友,您数一数星星吧,”他指一指星空,“我的敌人和星星一样多。”

讲经师像烈火中的殉教者一样苦笑了一下。

这个神圣的男人品德高尚,遭人诽谤,却不抱怨。安娜因欺骗了他,并将他置诸脑后,深感内疚。他这一丝苦笑和拿星星做的比方使她印象至深。“他也有敌人!”她想,随即出现了要保护他的强烈愿望。

“有些自以为十分虔诚的太太和先生,”堂费尔明继续说,“一个劲儿地看谁进出教堂的忏悔室,谁常去忏悔,谁不认真忏悔,忏悔了多少时间……他们以此为乐,我的敌人就利用这些大做文章。”

庭长夫人不知什么原因脸一下红了。

“所以,我的朋友,”德·帕斯又说,他不想对后面一条理由说得过多,“您还是在规定时间跟其他人一起忏悔比较合适。有时您可能有许多话要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您可以事先通知我,我可以给您在我不听忏悔的那天安排一个时间。这不会有人知道的,他们还没有卑鄙到跟踪我们的程度……”

庭长夫人认为另外安排时间很危险,但她不想和好心的堂费尔明唱反调。

“先生,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您什么时候叫我去,我就什么时候去,我对您绝对信任。我只对您一个人推心置腹。我想什么,有什么感受,都让您知道……我希望从您那儿获得光明,以驱散多次包围我的黑暗。”

安娜说到这里,发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这不符合她的身份,便不再说下去。刚才打的那个比方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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