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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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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就在这个时候?”

“是的,先生,现在我才敢这样做……往后我就保证不了再有这种勇气了。”

她对他忏悔说,她已怀孕了。

弗朗西斯科·德·帕斯是个退伍军人,原来是个炮兵。他和神父有点亲戚关系,常常上神父家里去。他对她求过爱,但得到的答复是几下耳光,神父听到这儿,脸就红了,因为他想到自己也被她踢过。这个退伍军人非常固执,挨了耳光还照样求爱,还对她做出承诺,他一得到政府答应给他的那个专卖店,就和她结婚。她这才平静下来,开始跟这条可疑的“大船”有了来往。根据当地的习惯,这个退伍的炮兵总是在半夜三更和她交谈,不是在铁栅栏(马塔赖莱霍没有这种东西)边,而是在储藏室的走廊上。这储藏室是用几根木柱子支起来的木板房子。夏天她就在那儿睡觉。一天夜里,弗朗西斯科违反常规,大胆地从过道走到储藏室内部。保拉进行了反抗,一直到她精疲力竭,才被退伍炮兵制服。从那天晚上起,她开始恨他,但又愿跟他结婚。好心的教区神父用牢不可破的纽带将保拉和弗朗西斯科结合起来后,过不了两个月时间,费尔明便出生了,他也许就是那天夜里越轨行为的结果。当地的老百姓都说费尔明是神父的儿子。弗朗西斯科·德·帕斯对此并不在意。那天夜里,他经过一场“激战”,相信神父和保拉是清白的。那玩意儿是装不出来的,因为退伍炮兵通晓人间的种种阴谋,也知道那些假处女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确信自己好歹总算征服过一个真正的处女。次日清晨,他回到家里。他再次考虑跟神父家女管家结婚的计划。他就像戏里看到的那些公子哥儿那样跪在她面前对她起誓。

“我明天就向你父母求婚,还跟神父讲明这件事。”

“不行,”她说,“眼下还不行。”

他们继续有来往。当保拉确认那次越轨行为或随后的几次退让已有了结果时,便对自己的情人说:“我马上就将这件事告诉主人。他如来找你,你就说不同意和我结婚,说人家都在说,跟我有关系的不止我一个……总之……”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你当初不是一直在怀疑吗,畜生!”

“对,我知道。”

“就这样吧。”

“那以后呢?”

“以后就让神父给你钱……他对你作第一次承诺时你不要说行,得让他将价格往上抬,第二次你也不要答应,到了第三次才答应下来。”

事情确实如此。保拉从马塔赖莱霍这个教区中最正派的神父那儿一下子就得到了一笔可观的钱财,其数目和她暗地里猜想的几乎相等。这个心地善良的教士以后以更大的热情宣讲坚定地保持贞操的意义。犯了罪孽的人啊,一时的软弱就会毁了你;产生欲望的人啊,即使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也会使你付出极大的代价(包括全部积蓄和家庭生活的安宁)。

保拉买了大量的酒,然后又批发给马塔赖莱霍各酒馆老板。由于她聪明、灵活,买卖一开始就很顺利。她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保拉说,弗朗西斯科喜欢想入非非,还爱吹牛。他放下皮酒袋,和顾客一喝上酒,就爱讲自己的丰功伟绩和风流韵事,当然,后面这些话是悄悄地讲的。他为人慷慨,和酒馆老板谈得投机,就会当场将大量的酒赊销给他。为此,夫妻间口角不断,椅子扔得满天飞,还用刀子插在桌子上表示恫吓,但最后双方又说了不少话表示和解。退伍炮兵对和解有诚意,但他的妻子显得很冷漠。他喜欢让顾客赊账,后来这竟变成一种癖好,显示自己阔气、大方。视金如土,他的朋友们(都是酒店老板)和他两杯酒下肚,虽说从来没有离开过本乡本土,却也对他说到过什么国家,勾引过多少女子。于是,他便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以为朋友们说的都是真实可信的。那些朋友呢,就进一步对他吹吹拍拍,将一酒袋一酒袋的酒不用付款就赊走了。

“这方面的事就别谈了,男子汉都是正人君子嘛。”退伍炮兵说,“假如我有一个杜罗,我朋友需要这枚银币,而这枚银币等于二十阿罗瓦①酒……”

①重量单位,约合11公斤。

尽管开始时买卖相当红火,但没过几年,他们的生意就破了产。第一个酒馆老板赊账不还钱,接着,其他的人也这样做,最后谁也不付款。曾经控制过两个神父,还打算统治世界的保拉竟连自己的丈夫也管不了。

“你说得有理。’他对妻子说,但半小时后,他又旧病复发。她如果跟他发火,他也会失去耐心;若动武,退伍炮兵总是赢家。保拉虽说也像橡树那样粗壮,但弗朗西斯科却是我们军队中最勇猛的士兵,壮得像头熊。他生在高山之巅,二十岁前一直在山上放牧牲口。当家庭陷入贫困,保拉决定不再做生意时,德·帕斯便利用仅剩的一点钱财经营畜牧业。他买了几头奶牛,带着妻儿回到故乡,打算在陡峭的山地里放牧牲口。费尔明就在那儿度过童年,进入少年时期。他妈妈一直希望他成为教士。

“他应该跟他祖父和父亲那样成为牧人。”每当做母亲的说到要将儿子送到马塔赖莱霍的神父那儿学拉丁文时,退伍炮兵总是这样大声地说。

做牲口生意并不比卖酒好多少。弗朗西斯科忽然想起自己是个神枪手,于是,他便开始打猎,整天追捕狍子、野猪,有几次遇到熊,他也敢捕猎。冬天的一个下午,保拉见四个男子用橡树枝条做成的担架抬着摔成重伤的丈夫回到村里。原来他抱着一只一星期前就被猎人追捕的受了重伤的母熊从一块岩石上摔下来。退伍炮兵光荣地死了,却给他的遗孀留下了一屁股债。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她同时还是永远也收不回来的许多笔欠款的债主。为了还债,她抵押掉全部家产,回到了马塔赖莱霍。她随身只带着那些欠款字据和那个将来一定要成为神父的儿子。费尔明那时已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虽只有十五岁,但看上去像有二十岁。保拉按自己的愿望培养儿子,她管不好丈夫,却能管好儿子。她让他去跟神父(就是给他们一大笔陪嫁钱的那个)学习拉丁文。她要他抓紧时间学习,费尔明也确实这样做了。他学习效率很高;同时,帮助神父于点家务事,还替他照看菜园。神父供他吃饭,让他免费学习。夜里他就回到母亲的那间陋室里睡觉,那是在一个矿井的入口处用四块木板搭起来的小屋,母亲开了个小酒馆。这买卖的费用虽不多,但仍由那位神父支付。他这次慷慨解囊,倒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发了善心。现在他已不怕保拉说些什么了,她也不相信当时曾经具有很大威慑作用的那种武器现在还能发挥作用。

酒店生意兴隆。矿工一离开矿井,便见到了它。在那儿,他们只需朝前走几步,便可以解渴消饥,还能过一过人人都染上了的牌瘾。在那块阻挡不住粗言恶语和钱币丁当声的木板后面,在冬日的漫漫长夜里,“神父的儿子”埋头苦读。工人们在他母亲面前这么称呼他,但当着费尔明的面却不敢,因为他在许多人面前表明,自己虽在读书,但双臂的力气并没有减弱。见到人们这么无知,这么粗野,染上了这么多恶习,他感到厌恶。他真诚、虔诚地信仰宗教,如饥似渴地读着书,渴望走上他母亲期望他走的那条道路:进神学院,穿上教士服。这是自由人穿的服装,穿上它,他就能摆脱由于贫困而陷入的奴役境地。保拉在这个时期吃了不少苦,酒馆的赢利是有保证的,而且比那些在矿上干活的粗野的人想像的要高,但她像驯兽人,风险很大。每天酒馆都发生斗殴,刀光闪闪,板凳飞舞。保拉凭自己一身力气平息了那些大发兽性的人掀起的风波,让他们以高价赔偿损坏的家具,还按她自己的方式记下了斗殴造成的损失。有时费尔明想帮她一把,挥舞拳头试图阻止酒馆内发生悲剧性场面,但他母亲不让他这样做。

“你看你的书。你将来要当神父,不能见血。如果人们见你和这些流氓泼皮厮混,准以为你也是这样的人。”

费尔明对母亲尊敬,同时也厌恶斗殴,便听从母亲的吩咐。有时酒馆里吵闹声太大,他就捂起耳朵,或设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忘掉木板后面发生的事情。除了不让儿子干预酒店顾客间的争吵,保拉还有一件事不让儿子管。虽说她已不年轻,但强壮的身体,光滑白皙的皮肤,健壮的双臂和丰满的臀部还是会引发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卑贱者的淫欲。“这女鬼真还有点味儿呢,”矿井下的人们常常这么说。大伙儿叫她女鬼,是因为她脸白得发青。不少喝得醉醺醺的人以为征服她不难,便像老鹰抓小鸡似地向她扑过去。保拉对他们拳打脚踢,还用棒打。她还常常拿杯子砸那些兽性发作的人,砸碎了还要他们照价赔偿。与那些人的战斗往往在深夜进行,因为看上她的人常常赖在板凳上不走,待夜阑人静时才好动手。这时,费尔明或在看书,或已进入梦乡。保拉关上临街的门,因为这是当局的规定。她尽管知道这家伙的意图,但不撵他走,因为他在那儿就得喝酒,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儿。战斗开始了,她默默地进行自卫。尽管他大叫大嚷,费尔明却从不搀和进去,他认为这是矿工们在斗殴。一般地说,矿工都有些怕他,一来他很有劲,二来,他又是保拉的儿子,因此,他们总想在他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战胜保拉。然而,他们从来没有得逞,充其量也只能摸一摸,抱一下,吻一吻。对这些保拉倒并不在乎,她最感到恶心的是打扫那些像狗熊一般的家伙扔在地上的脏东西。

她做这些事全都是为了儿子,为了供他上学。她希望他成为神学家,而不要成为一个庸庸碌碌的人。每天由酒馆门口流进来的“污泥浊水”由她来打扫,只弄脏她自己,不能将他弄脏。他在里面陪伴着上帝和圣徒,从书中得到能使他成为“老爷”的知识。他妈妈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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