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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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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心灵产生了活力,抛弃了恐惧和疑虑,有了宁静的心境,这全都归功

于你!我的颂歌暂时停止,因为金塔纳尔说他饿得慌,他嘴里含着油橄榄,

在楼下餐厅叫我快下去吃饭。我说,我来了……

比维罗,五月一日

天下着雨,现在是下午五时,下了一天雨。过去,光凭这一点就会认

为自己很倒霉,只想到一些小事,就觉得生活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我认为

下雨是很自然的事,甚至觉得下雨挺有意思的。落到这些山上、草原上、

树林里的雨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是大自然在梳洗。明天太阳一出来,周

围的一切就显得碧绿晶亮。再说,雨落在田野里,像是在演奏音乐。金塔

纳尔现在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他在那儿打呼。我打开窗门,倾听雨水打

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和鸽子展翅发出的声音。鸽子从挂在屋檐上的方方

正正的鸽笼里飞进飞出,咕咕地鸣叫。那只鸽笼看起来有点像老百姓的房

子。鸽子的姿态、细碎的步子和翅膀的扑动等都反映出人类日常生活的无

聊、散漫和倦怠。鸽子出于习惯或为了繁衍后代,常常咸双成对地在一起,

但不久就像生活在沙漠里一样厌倦了。突然,那公鸽(我假定它是公鸽)

似乎想到了什么,感到内疚,心头泛起一股它没有意识到的激情,对雌鸽

狂吻起来。接着,又咕咕地鸣叫,竖起羽毛,转着圈子。雌鸽吃了一惊,

但还是懒洋洋的,没有显露多大的热情。不一会儿双方都玩累了,露出昏

昏欲睡的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舒适地让雨水淋湿,享受着比刚才的一

番风流更大的乐趣。接着,它们又恢复刚才的倦怠和宁静,无怨无恨,无

欺无诈,对彼此的冷淡也不抱怨。何等理智的鸽子啊!金塔纳尔还在打呼,

我在写……我不能这样写。我这样写似有嘲弄的意思,嘲弄总带有苦意……

吃苦的东西可以开胃。不过,不吃苦的东西能开胃则更好。还是写点别的

吧。

……

天还在下雨。这没有关系,今天即使下倾盆大雨,也不会使我不愉快。

窗门关着,雨水顺着窗玻璃往下流,窗外的景色一片朦胧。维克多和弗里

西利斯出去了。弗里西利斯来这儿是第二次了。他是我认识的唯一的了不

起的人。他们打着侯爵府看管庄园的人皮侬·德佩帕的雨伞出去的。他们

在橡树林里走着,仿佛躲在帐篷内一样。我丈夫总是说,那些橡树都是百

年老树。他们要通过弗里西利斯发明的化学试验来证实这一点。愿上帝使

他们幸福,雨水不要弄湿他们的双脚。今天我很想对往事作一些回顾。我

不怕回忆往事。五个多星期过去了,那一切好像已成了久远的历史。

那三天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觉得完全在糟蹋自己的声誉(写到这里,

庭长夫人的字潦草得连她自己也辨认不清)。在宗教游行时,斐都斯塔人

都看见我赤脚走在比纳格雷的身边。回家后,我整整三天坐在椅子上无法

动弹,两只脚疼得像火烧一样。我派人去请索摩萨医生,他没有来,派贝

尼脱斯来给我看病。他话不多,冷冰冰的,但我发现他趁我不注意时,对

我细细进行了观察。他一定以为我会发疯。他不承认这一点。他说,我赤

脚参加游行完全出于宗教激情和某种道德感,我是想为一个人做出牺牲,

因为我以为此人受到了我的冷落和伤害。贝尼脱斯说话也像个忏悔神父那

样威严。我把内心的秘密告诉他,就像病人讲述自己的病症一样。我看得

出,在我讲述那些事情时,他尽管脸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实际上却将

我的每句话都牢牢记住……我的病从脚底转到了头上。我发烧卧床不起,

心里害怕,怕会发疯。关于这点,我就不想详谈了。今天就写到这里。我

要弹钢琴去了,想复习一下《圣洁女神》这一乐曲,用一个指头弹琴。

有几页安娜不想看,就翻了过去。那是写她参加游行后那几天发生的事情。这次宗教游行在斐都斯塔出了名。是的,她认为糟蹋了自己名声,她那样抛头露面地表示虔诚,完全是一种巴比伦式的牺牲,就像参加贝洛教堂的神秘的守夜,她自己也感到羞愧。这件事就像她当年想当女文人一样荒唐可笑,她自己也认为是这样。现在她不敢上街,觉得行人都在嘲笑她;人们轻声说些什么,她以为在议论她;见人们三五成群在一起,她以为在说她坏话。“我出了丑,干了傻事,”这个想法一直在折磨她。她想摆脱它,但当着公众的面一直赤裸了半天的双脚像火燎一样疼痛,使她无法摆脱这种想法。

她想通过宗教安慰自己,想找讲经师谈,求得解脱。但如果这样做,她会更痛苦,因为她发现自己强烈的、纯正的信仰已在心中消逝。圣特雷莎的书她也看不下去,因为她不愿对照这位女圣人的思想和言语来对自己进行自我剖析。她为什么不去找讲经师呢?因为当初拜倒在他脚下的那种激情已不复存在了。堂费尔明尽管取得了胜利,但他的形象反而在安娜的心中消失了。不管怎么说,安娜反正不再可怜他了,只觉得他得意洋洋,根本瞧不起他的敌人……这方面的情况,她已看得比较清楚,不像过去那样看不清了。她认为,自己也许只是她“兄长”的一个工具而已。的确,打那以后,德·帕斯没有再对她表示过任何嫉妒、爱情或类似的情感。安娜尽管对他进行了细细的观察(她这样做深感内疚),但未能从他身上发现任何世俗的欲念。是她没有看清,还是他伪装得太巧妙了?还是的确不存在这方面的情况?她也不明白。不过,她昔日的虔诚确实一去不复返,她的信仰已在消逝,现在她头脑中又不知不觉地出现当年从父亲那儿听到过的论调。

安娜现在内心深处感觉到的是一种朦胧的、富有诗意的、充满浪漫色彩的泛神主义,或者是卢梭式的朴素的自然神论,乐观却又多愁善感,但她仍然认为这种信仰属于天主教的信仰。她不想背弃自己的信仰,也不愿进行苦思冥想,寻根究底,她认为那是十分荒唐的。但是,她的脑海里却不知不觉地出现种种想法和责难。她仍然感到很痛苦,并继续找讲经师进行忏悔。她对他保持着习惯性的忠诚。她认为自己欠了他许多情。如果有负于他,就会感到内疚。她特别害怕和他断绝宗教方面的联系,这样会再次出现对他的同情和侮恨,以致再度做出耶稣受难日干的那类蠢事。内心出现了这么多矛盾,平时又深居简出,这更增添了烦恼。这样的结果必然会出现精神危机。这就是贝尼脱斯医生竭力为她治愈的病症。

安娜认为自己真的要发疯了。随着感情的冲动,必然会出现精神萎靡和呆滞。想到自己这些天来对德行和犯罪,对美丑善恶等都无动于衷,心里就感到害怕。据她自己说,上帝在她的心目中已成为微不足道的东西。她意志消沉,自暴自弃,这使她更感到痛苦和恐惧。最使她感到难过和惊恐的是她的思维和语言缺乏逻辑性。这样下去,必然会丧失理智,精神失常;会狂呼乱叫,给周围的人们带来恐怖。

多日来,安娜只想到自己的身体,其他的事全都置诸脑后。一想到自己会发疯,想到精神崩溃带来的无比痛苦,她就惊愕不已。她诚心诚意地请贝尼脱斯医生来给自己治病,并绝对听从医嘱。这表明她的病能治愈。

医生除了告诫病人要注意饮食,适当从事文体活动外,主要的是建议安娜改变一下生活方式,让自己消遣消遣,分分心;到野外去,让自己心情愉快,心绪安宁。到乡下去,到田野里去!这样才能救她一命。无论对安娜,还是对金塔纳尔(他对安娜的病也非常着急),医生总是一个劲儿地催促他们到乡下去。

然而,上哪儿去呢?他们在斐都斯塔省没有乡间别墅。堂维克多的不动产都在阿拉贡。

安娜突然产生了勇气,比她丈夫还勇敢。她说:

“金塔纳尔,我有个想法,不知你认为怎样。我们到乡下去住几个月,到冬天再回来……”

“上哪儿去?”

“到你老家去,到堂戈迪诺庄园。”

堂维克多跳了起来。

“亲爱的,看在上帝分上!——我老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折腾了!过去可以,现在绝对不行了。我当然热爱自己的故乡,我一辈子不会忘记自己是阿拉贡人。用诗人的话来说,只有见到过家乡的山河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但是,眼下我更是斐都斯塔人。另一位诗人埃斯基拉切亲王①说过:

①十七世纪西班牙诗人。

此地虽不是我的出生地,

但我对它一片深情,

比我的故乡还亲。

“再说,如果我们去堂戈迪诺庄园,那么,弗里西利斯我们就见不到了……堂阿尔瓦罗、侯爵夫妇也见不到了,更不能找贝尼脱斯医生看病了。”

听到丈夫说自己首先是斐都斯塔人,安娜心里很高兴。他们不再打算去堂戈迪诺庄园了。

然而,医生说,安娜去乡下住几个月才能康复,那么,他们到底去哪儿呢?

一天,人们在贝加亚纳侯爵家谈到了这件事。在场的除了金塔纳尔和侯爵夫妇外,还有阿尔瓦罗和巴科。

“医生建议我们到乡下去住一段时间,”前法庭庭长说,“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你们喜欢去哪儿呢?”侯爵问道。

“最好找个离斐都斯塔近一些的地方。这样,贝尼脱斯医生就可以常去看望我们;安娜的病万一有变化,也可以很快送进城里。另外,环境要优美、舒适,景色宜人,附近有流水、草地,还有新鲜牛奶等等……”

堂阿尔瓦罗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他过去贴着巴科的耳朵,说:

“去比维罗庄园!”

巴科也想到了,但他还是称赞道:“这真是天才的发现!”

小侯爵没有想到自己在支持一个阴险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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