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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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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两人挤过去,实在是太放肆了!她丈夫又怎么会和这样一位太太交上朋友的呢?这位从镇上来的体面的太太甚至对自己的丈夫也有点怀疑了。她已好久没有吭声了。如果奥布杜利娅和贝尔穆德斯这时不一个劲儿地谈文艺复兴方面的事,他们一定会发现这个从小镇来的刚才那么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的夫人这时却皱着眉头,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堂萨图尔诺又开始了他的讲解,他是想证实自己下的结论。

“每一个有鉴赏力的人都能见到这样的情况,”他继续说,“大主教堂加西亚·马德雷洪虽然也有值得尊敬的地方,但他竟能容忍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浮夸的装饰和巴罗克式的铺张,实在是该死!什么隅撑呀,圆形浮雕呀,壁龛呀,”他用手指了指,又说,“柱头呀,已破损的山墙呀……不管是门上,窗上,甚至连天窗和墙角的支撑拱都有许多装饰作点缀。我要以艺术的名义,以神圣的简朴观念的名义,以同样不朽的和谐观念的名义,对它们进行严厉的谴责!”

“请您听我说一句话,”英方松太太看也没有看她丈夫,壮着胆子说道,“不管您怎么说,我却认为这祈祷室很好看。相反,我以为亵渎神圣教堂的人才是最丑恶的,因为他辱骂了上帝和圣徒!”

她实在不想听下去了,想和这个放荡不羁的家伙干一仗。于是,尽管有些羞怯,却还是选择了纯洁无私的艺术这个领域与他展开争论。另外,她确实喜欢这间祈祷室,别的她也不想看了。英方松以为他妻子发疯了。她准是像他自己那样头脑发晕了。他想说话,但还没有开口,奥布杜利娅便放声大笑,堂卡耶塔诺在祈祷室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堂萨图尔诺不再往下说,他在猜测那位太太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地反对自己;他只是像讲经师那样欠了欠身子,还歪了歪嘴,皱了皱眉头,这是他自己对着镜子发明的一种姿态。这意思是说,他贝尔穆德斯是不会与女士们争吵的。他只是做出这样的回答:

“太太……我没有亵渎什么呀……这种艺术嘛……”

“您是亵渎了!”

“别说了,卡罗利纳!”

“让她说吧,英方松先生,我愿意听取各种意见。”他生怕那位从小城镇来的太太在亵渎不亵渎的问题上占优势,便接下去说:

“另外,您一定会明白,我的朋友,我喜欢古典美,我强烈反对巴罗克式的艺术……因为它装饰得太过分了。”

“是太过分了,”英方松大声地附和道,他是想以此来弥补自己妻子刚才的胡言乱语造成的影响,“是太过分了,”他又重复了一句,“简直叫人恶心!”瞧他的模样,真的像要呕吐的样子。

“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又说了一句。

“跟洛可可①一样!”奥布杜利娅说。

①十八世纪法国盛行的一种浮华的艺术风格。

这时,大祭司进去向她欠身致意,那姿态仿佛要亲吻她那双古铜色的靴子。

众人一起走出教堂,来到街上。

堂萨图尔诺急忙告辞。他两颊滚烫,没有穿外套,身上觉得冷。外面刮的虽是热风,他却觉得是在刮北风。

“我怕是得肺炎了。”他一面快步往家里走,一面扣着腰部的扣子。

他需要单独回味这个下午体验到的满腔激情。

他爱她,还以为她也爱他。

第03章

那天下午,庭长夫人和讲经师在散步时进行了交谈。大祭司设法让他们见了面,凭他与庭长夫人的密切关系,这次见面没有费什么劲。

这位美丽的夫人和教区法官以往很少进行交谈,见了面也不过像在公共场所见面那样寒暄几句。

唐娜·安娜·奥索雷斯没有参加任何宗教团体。她尽管每月给星期日学校交纳学费,但既不去听课,也不去听讲座。她平时很少与那些像讲经师一样有影响的人交往。讲经师也很少与那些不愿为他的宣传计划效劳的人来往。堂维克多·金塔纳尔先生任斐都斯塔法庭庭长时,每逢节日庆典,讲经师总要根据民间习俗对庭长进行礼节性的拜访。金塔纳尔先生不但盛情接待,还按来客访问的次数,作相应的回访。这位除贝尔穆德斯外,本城最讲礼仪的绅士对这方面的事总是一丝不苟。堂维克多退休后,不知什么原因,讲经师登门拜访的次数渐渐减少,到后来就不再去看望他了。不过,他们有时在街上或在堤岸相遇,总要客客气气地问候致意。他们彼此都非常尊重对方。人们对德·帕斯的种种诽谤言论一传到堂维克多这儿,便好像遇到了绝缘体。堂维克多不但不去传播流言蜚语,而且还担负起消除其恶劣影响的义务。唐娜·安娜以前从来没有单独跟讲经师说过话。自从讲经师停止对她家拜访后,她就没有在近处见到过他,至少她记不得有这样的事了。堂卡耶塔诺清楚地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他用自己永远也改变不了的那种半真半假的腔调,装模作样地运用了一套外交辞令对他们相互作了介绍。庭长夫人和讲经师当场没有说什么,说得最多的是里帕米兰,另外,陪金塔纳尔夫人来的比西塔辛也说了不少。唐娜·安娜很快就回家去了,当晚她早早上床休息了。

那天下午讲经师和庭长夫人谈话的时间不长。她只记得一点,次日祈祷结束后,讲经师在自己的忏悔室里等候她。他还拐弯抹角地向她指出,由于改变了忏悔神父,她最好做一次全面忏悔。

他说话嗓音甜润,和蔼可亲,但话说得不多,语气中略带一点冷漠,还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她没有看见他的眼睛,只见到他那肥厚多肉的白眼皮,睫毛下闪耀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庭长夫人跪在床边作了几分钟祈祷。

继而,她坐在内室梳妆台旁的摇椅上。她怕自己老是想上床睡觉,故意将摇椅放得离床远一点儿。她拿起一本以问答形式写成的有关忏悔的书,看了一刻钟光景,却没有翻过去一页,便又将书放下。两只眼睛只盯着这样几个词:如果您吃了肉……

她脑子里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词。对她而言,这几个词好像已失去了意义,她只是读像自己不熟悉的词语一样重复读它们。

之后,她的思绪又脱离了不知哪一个黑洞洞的深渊,回到了她阅读的书上。她将书放在梳妆台上,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一头浓密的浅栗色长发呈波浪形从后背披下,一直拖到摇椅上。前面那部分下垂的长发将膝盖全都盖住,交叉的手指间还夹着几络秀发。她打了个寒战,突然咬紧牙关,一直咬得隐隐作痛。她用一只手摸了摸前额,又按了按脉,随后,又将双手的十指捂住双眼,用这个方法来测定自己是不是头晕。她平静下来,没事最好还是别去想它吧。

“全面忏悔!”是的,那个神父先生是这么个意思。可是这本书不管用,还是躺下睡觉吧。早在前一天夜里她便对自己前一段时间的过失进行了反省,此刻她可以躺下来进行全面忏悔。她走进卧室。卧室非常宽敞,高高的天花板,四壁粉刷得雪白。卧室和梳妆室之间有一根横梁,上面挂下来的暗红色的锦缎帷幔,将两者隔开。庭长夫人睡在一张普普通通的金黄色双人床上,床上挂着白帐慢。床下的地毯上还铺着一张虎皮。室内除了床头挂了一个象牙雕的耶稣受难像外,再没有别的圣像。受难者对着床俯伏着身躯,仿佛在朝薄薄的白纱帐里张望。

奥布杜利娅凭着她那股子冒失劲儿,曾几次闯入庭长夫人的卧室。

“安尼塔①这个样子算什么女人呢!”

①安娜的昵称。

她非常干净,这是事实,简直像白纸一般洁净。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个长处吧……但对许许多多斐都斯塔妇女说来,这是一种嘲笑。

奥布杜利娅接着又说:

“除了干净、整齐外,房间内再也没有什么能表明她是个高雅的女人。那张虎皮能表明她高雅吗?嘿,天知道!我觉得她的脾气既古怪、又可爱,可不像女人。那张床真叫人害怕!给帕罗马莱斯镇长夫人睡倒挺合适。还是一张双人床呢。这也算得上床?太简陋了!房内还有什么?什么也没有了。谁也看不出这是男人的卧室,还是女人的卧室。除了整齐一点外,这倒像一间男生的寝室。房间里没有一件艺术品,甚至连低档的古玩也没有,根本谈不上舒适和高雅。女人要看卧室,男人要看风度。‘你告诉我卧室布置得怎么样,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①’那儿代表信仰的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耶稣像,挂的位置也非常不恰当。”

①西班牙谚语,它原来的说法是:“你告诉我和什么人在一起,我就告诉你是什么人。”

“真可惜啊,”奥布杜利娅说,其实她心里并不觉得可惜,“这么一件奇珍异宝居然放在那么简陋的首饰匣里。”

“不过,应该承认,床上的用品倒够得上让公主享用。多好的床单和枕头!这都是她亲手布置的,真柔软舒适啊!像她那缎子般细腻的皮肤睡在那么柔软的床单上一定不会有粗糙的感觉。”

奥布杜利娅衷心地赞赏安娜的体形和皮肤,却也从心底里嫉妒她拥有的那张虎皮。斐都斯塔没有老虎,她不能要求自己的情人给她一张虎皮,以示对她的情意。她的床前倒有一头狮子,但那是织在一块劣质地毯上的。

安娜小心翼翼地拉上那条暗红色锦缎帷幔,好像有人会躲在梳妆室边偷看她。她漫不经心地脱去那件镶有奶油色花边的外衣,露出雪白的身躯,就像堂萨图尔诺入睡前想像的那样,但比他想像的还要娇美得多。安娜脱去就寝时不需要的全部衣服,站在虎皮上,两只赤裸的红红的小脚插进浓密的带有棕褐色斑点的虎毛里;一只裸露的手臂支撑着微向前倾的脑袋,另一只手臂顺着发达的臀部形成的优美曲线垂下。她这模样很像一个不顾羞耻,忘掉自身,完全按艺术家的要求做出姿态的模特儿。无论是大祭司和别的忏悔神父都从来没有禁止庭长夫人在临睡前独自一人享受一下把麻木的四肢放松,让整个身躯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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