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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今天星期几?”
护士回答道:“你先告诉我你的姓名,我再告诉你今天星期几?”
基思觉得这是公平交易,于是他说:“基思·兰德里。”
她微微一笑。“今天星期二。你星期天晚上——实际上是星期一早晨来的。”
基思望着窗外的太阳。“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
“轮到我问了。美国总统是谁?”
基思告诉了她,又补充道:“他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上星期我与他聊过天。”
她皱皱眉。
基思意识到这不是她想从一个脑外伤病人那里听到的话,故而又说:“只是开个玩笑。”
她点点头。
他想坐起来,但她把手按在他肩上,“躺着别动,兰德里先生。”
当她在他床前来回走动时,他端详了她一番,她三十五岁左右,体态丰满,面容和蔼,但他估计,她经验丰富;如果他不安分,她就会变得严厉起来。他问她:“现在几点钟?”
“上午八点十五分。你已经昏迷大约三十六个小时了。”
“噢……”他感到有点朦胧,脑袋和身体有些疼痛,可除此之外,他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他试图记清楚发生了什么,记起了一部分,但却像是一件打破了的瓷器,得把碎片拼起来。
护士问他:“你的住址?”
他做了回答,接着她继续问他这类问题。此刻,他看到她正在根据他的回答在一张纸上做记号。他想去回忆发生了什么,可她老是问个没完。最后,他记起了他昏迷前最后一两分钟的事。他把手伸进被窝,摸摸自己的裤裆。他说:“我没事。”
“你没事。你的脉搏、呼吸、体温、血压都正常,反应良好……”
“很好。我可以出院了。”他又坐起来,而她再次用手按住他的肩膀。
“躺下,兰德里先生,不然我得叫护理员来了。”
“那好吧。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签字同意才行。神经科大夫正在查房。”
“好。我的东西在哪儿?”
“在那只壁橱里。”
“这台电话通吗?”
“不通。你要我把它接通吗?”
“是的,请接通。”他问她,“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没有立即回答,然后说:“我知道你遭到袭击了。”
“对了。我跟女朋友在一起。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不知道,只看到你的壁橱里有几件女人衣服。”她说,“一辆警方救护车把你送来,警察把你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列了清单,并带了来。如果你想知道,等会儿我与你一起清点一下。”
“不,我只需要我的皮夹。你能拿给我吗?”
“等一下。”
他想了一会儿,问她:“警方要审讯我吗?”
“是的,警方要求我们在你醒来能答话时通知他们。”
“好吧。但今天不行。”
“我们看情况。”
“我的诊断是什么?”
“嗯……情况良好。”
“他们给我做过CAT扫描吗?”
“做过。你有细微骨折,有些内部肿胀……我应该让医生跟你谈这些。”
他向她进一步询问,但她不愿意说出具体的病情,只是笼统地描述了他的伤势——身体中部、右肩、左前臂和头部外伤,无内出血,几处挫伤、撕裂,等等。他得出结论:如果他能站起来穿衣服,他就可以出院。
他问她:“我这是在什么地方,确切地说?”
“卢卡斯县医院,托莱多郊区。”
他暗自点了点头。他是在当地政府手中,这包括地方警察;他们把他当做受害者或逃犯,或两者都是。
她对他说:“我要问医生你是否可以吃固体食物。你想吃早饭吗?”
他需要吃,可现在该假装有病,假装虚弱。事实上,他是感到虚弱,但除了头痛外还不算太差。他说道:“我只想睡觉。”
“好吧。等一下我请神经科医生过来。”
“很好。但我现在需要睡一会儿。”
她走了,基思坐起来,等到某个时候,警方会叫医院签一张“可以监禁”的证明,他会被转送到监狱病房或类似的场所。他不知道自己的法律地位,也不完全清楚自己的病情,但他不能为满足其他人而弄清或者澄清这些问题,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尽管头晕眼花,但他明白自己必须离开这儿,去斯潘塞城找安妮。
他拉掉身上的两根静脉滴管,静脉针口流出血来。床架上有纱布和橡皮膏,他很快包扎好针口。他把双腿移到床边,慢慢站了起来。他的双膝软弱无力,但他努力支撑着身体,在房间内试着走了几步。
旁边的病床上是位老人,基思见他睡得正香,基思拉上两张床外面的隔帘,这样可以部分挡住门外人的视线。他能看到左边不远处的护士值班室。
基思打开壁橱,看到他的手提箱和短途旅行包塞在里面,还有他的公文箱和一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各种男女衣服和化妆用品。他拉出手提箱,脱下住院服,很快穿上了他那套蓝色的意大利真丝西装。
在那只警方用来归放零散物件的塑料袋内,他找到了他星期天穿的牛仔裤、衬衫和风衣,但找不到他的皮夹和汽车牌照。显然,这些东西在当地警方手中。在塑料袋的底部,他看到了棕白两色的玩具熊。他拿着它瞧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扔回袋里。
基思打开公文箱;自安妮打开它后一直没锁上过,毫无疑问,警方打开检查过,但所有看得见的东西似乎都是无害的。他按了一下箱子的假底,它弹开来。他掀起假底,看到他的护照仍在里面,还有各种面值的几百元钱也都在,他把钱放进上衣口袋,然后将除了公文箱之外的所有东西统统塞回壁橱去,关上门。基思拎起公文箱迅速而果断地走进过道,左右扫视,发现电梯在右边。他径直走向一部开着门的电梯,与医护人员一起进去,下降至底楼门厅。
在门厅里,他看到一名穿制服的警察坐在椅子上读一本杂志;他对面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基思估计是名侦探。
基思走出门,见一辆出租车正有人下来。他上了这辆车的后座,对司机说:“请去机场。”
司机将车驶上机场公路。基思注意到,现在来去都还是高峰时间,但他们离开托莱多开得还算快,路边的商业带白天看上去是另一个样子。他看到了右边的雪佛兰车行,却看不到他的雪佛兰车。再过去,在公路对面,他看见了韦斯特威汽车旅馆的招牌。
他弄不明白巴克斯特是怎样找到他们的,可他猜想,搜寻进行得十分仔细,以致终于发现了他留下的仅有的两条线索:机场与保安人员的谈话,导致地区搜寻,最终找到了韦斯特威汽车旅馆,尽管它的招牌被弄暗了,美国决不是一个极权国家,但它比基思曾经到过的任何极权国家都拥有多得多的警察,拥有更先进的设备、更大的机动性和财力。然而,仅仅在机场时的坏运气却如此迅速而彻底地改变了那个晚上的结局。
基思知道,如果这件事想得太多,如果让愤怒和内疚占据心头,那么他将无法完成他必须做的事,他把此事抛到脑后,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他不想再做许多次尝试,如果要做的话。但他需要的是再做一次。
出租车到达机场,司机问:“在哪儿停车?”
“就停在那边靠近美国航空公司招牌的地方。”
司机把车停在候机楼前,说道:“请付十二元七角五分。”
基思给他一张二十元的钞票,拿了找头,付了小费。
他走进候机楼,转个圈子,从二十英尺外的另一扇门出来。他站在路沿上,看了看手表,完全装成一个实业家刚下早班飞机的样子。以前他到过这机场许多次,熟悉内情。他不理睬排成长队的出租车,而对行李搬运员说:“这里有人愿意跑长途吗?”
“有。你上哪儿?”
“莱马。”
“行。”这行李员向停在坡道对面停车场内的一辆改装的小货车做了个手势,问基思,“行李呢?”
“没有。”小货车停下,基思给行李员两元钱。一个瘦瘦的、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跳下车,问道:“你上哪儿?”
“莱马。多少钱?”
“嗯……我算算……大约两小时,所用汽油,再加回程……五十元不算多吧?”
“听起来还可以。”基思打开乘客门上车,司机也上了车,车子开动。开出机场后,小伙子伸出手说:“我叫查克。”
基思同他握了握手。“约翰。”
“认识你很高兴。”
“这车不错。”
“是吗?是我自己改装的。”查克向基思详细介绍了改装这辆新型道奇车的情况,查克目前失业,他在机场靠削减固定的出租车价格拉生意,以此挣钱来维持昂贵的给车身镀铬的习惯。查克结束他的自我介绍后,车已到75号州际公路上,向南行驶。
基思刚想催查克开快些,因为他已经迟了,但查克已将货车加速到每小时七十五英里。查克见他看着计速器笑了,说道:“75号公路,我开七十五英里。幸亏我们不在106号公路上。”他又说,“喂,如果你感到太快,告诉我一声。”
“正好。”
“是吗?好。我有最好的反警装置——就在这里。”他拍拍仪表板上的雷达探测器。“让他们见鬼去吧。”
“对。”
他又加速到八十英里,问道:“你从哪儿来?”
“纽约。”
“是吗?你喜欢纽约?”
“那地方还不错。”
“我从来没去过。”
基思感到一阵头痛,他的胃也翻腾起来。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乘车,还是挨打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查克。
查克瞥了他一眼说:“我不想打听你个人的私事,可看起来有人把你打得够呛。”
基思没有照过镜子,反正照不照都一样,但他还是拉下了汽车挡风玻璃上方的遮阳板,上面有面化妆用的小镜子,周围有粉红色的小灯,他照了照自己。他的左太阳穴又青又紫,稍稍有点肿;右眼下有一个伤口,涂上了碘酒,但没有缝线。他看上去脸色苍白,眼睛周围有黑圈。
“你遭到行凶抢劫了吧?”
“不,发生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