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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彩色玻璃,现在更像一所公谊会①或阿曼门诺派的祈祷会堂,而不太像一所路德宗的会堂。
①基督教新教的一个教派,亦称贵格会。17世纪中叶兴起于英格兰和美洲殖民地。该会没有信条,不设神职,没有传统教会组织或圣事仪式。它的礼拜集会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大家在会上崇拜上帝,等待上帝直接发出指示。它主张纯朴生活,禁止绘画、音乐和戏剧,所办学校着重科学教育,培养出许多著名科学家。
他周围和座位里的人似乎代表着斯潘塞县的一个剖面。有男人,有女人;不管装束如何,基思都可以认出其农民身份。事实上,他也看到了马丁和苏·詹金斯,还有城里来的人,其中有劳动人民,也有知识分子;有各种年龄层次,从中学生到老年人。
基思记得,在电视和其他电子娱乐站稳脚跟之前,这样那样的集会在农村生活中是根深蒂固的。他的父母老是去参加俱乐部会议、教堂会议、公民会议,诸如此类。女人有缝纫聚会、绗被子联谊会;男人有政治会议和农入协进会。基思甚至还能回忆起幼时好多人聚集在某家的客厅里弹钢琴,一起喝香甜的饮料,做室内游戏。但这种生活方式已成过去。事实上,一场好电影或橄榄球赛加上六瓶装的一箱啤酒,比差劲的钢琴演奏、室内游戏和香甜饮料更可取。有一段时期,乡下人喜欢自娱自乐。但更重要的是,美国许多重大的社会运动,如废奴运动和民粹主义,都起始于乡村小教堂。然而,正如他已经注意到的,这个国家己不再是一个农业国。农民既没有人数上的优势,又没有强大的意志力来影响国家政策。所以内地人转而依靠自己;或许感到受城市权力中心的遗弃和孤立,他们正开始为自己采取行动和进行思考——也许从城市和学术界的流亡者那里得到一点帮助,如他本人和波特夫妇。
他望着仍在鱼贯而入的人们,发现了珍妮。自劳工节以来,他没有见过她,也没同她交谈过,她看见了他,莞尔一笑,用力地向他招手,但她正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一起挤进了一排座位。
基思看着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毫无疑问,至少有两名密探混在中间——会后将向巴克斯特警长汇报情况。这是明摆着的事,他料定老革命家杰弗里和盖尔心里清楚,即使朴实的斯潘塞城老百姓对此一无所知。基思希望波特夫妇明白他们正把这些人卷进什么样的事情中去。基思寻思,职业革命家有两种基本类型——浪漫派和实用派。浪漫派使他们自己和外围的人被逮捕并惨遭杀戮。实用派,像早期的纳粹和布尔什维克,是十足的政治妓女,为了活命和取胜不择手段,无所顾忌。波特夫妇,尽管他们明显地长寿,却有浪漫派的倾向。他们之所以得以幸存多年,是因为美国文化对革命者仍然宽厚,同时也因为政府十分明智,不去把那些企图煽动国民情绪的人变成烈士,反正这个国家的人民时刻准备上床休息,根本煽动不起来。
然而,在基层,人们可以被唤醒,可以被号召起来采取行动。显然,镇和县根深蒂固的权力机构违反了社会契约的第一段,该段是而且始终是:“让公民们快乐,或糊涂,或者既快乐又糊涂。”
大会开始,第一项议程是宣誓效忠国旗;基思心想,这项议程一定会使波特夫妇感到不快。接着由一名基思不认识的年轻牧师做引路祷告,基思瞥了一眼站在主席台上的波特夫妇,发现他们低着头。他想,也许多年来他们已经学会了一点实用主义。
除了无座位的外,人人都坐下了。盖尔·波特走到主席台中央,试试麦克风说了一句:“基思·兰德里——后面听得见吗?”
几乎所有人都回头看他,基思恨不得掐死盖尔,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盖尔微微一笑,开始演说。“欢迎大家参加今天的首次集会,我希望这样的集会今后多多召开。本次集会的目的和宗旨很简单——探讨改创一个廉洁、积极和称职的市、县政府的途径,”她瞅了一眼基思,又补充道,“正像多年以前的政府,一个能反映我们价值观和信仰的政府。”
基思和盖尔相互对视了一下。接着,她继续演说,没有具体解释价值观和信仰的问题。
盖尔演说时,基思心想,不管克利夫·巴克斯特当权与否,克利夫·巴克斯特还是克利夫·巴克斯特。根据对小城镇运作方式的了解,基思肯定,县治安官——克利夫·巴克斯特的亲戚,仅仅为了每年捞几个臭钱,仍会委派这个愚蠢的狗杂种为警长,因此他仍会拥有他的枪和警徽。
盖尔接着说:“作为一名市议会的议员,我想也是这里唯一的民选官员,我要你们知道,我向所有市和县的其他民选官员发出过邀请,但他们的回答却是要在县政府召开一个市议会和县府官员的联席会议。所以我想他们中间没有人会来此开会。”她环视了一下会场、又说,“如果你们中有人来了,请站起来,到主席台上来。这里还坐得下。”
没有人站起来,而盖尔吸引听众的才能给基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盖尔说:“我曾要求《斯潘塞城报》今晚派一名记者来参加。记者来了没有?”盖尔环视整个教堂。“没有来?是因为这份报纸是市长家办的,还是因为巴克斯特车行是报纸最大的广告顾主?”
有人发出笑声,也有人鼓掌。
基思看到盖尔以嘲弄一些显要人物为乐,他肯定她知道自己又在树敌,在她的选区内敌人将比朋友多,盖尔可以激发一场革命,但她和杰弗里都不会领导它或者在任何新政权中占一席之地。事实上,他们将仍然成为被抛弃者,贫困而没有朋友,被迫脱离他们原来的家乡根基,被他们努力创造的较大世界所疏远,落得个身在异乡为异客。他们的境遇使基思联想到自己。
盖尔笼统地继续讲了一会儿,然后具体举例,从克利夫·巴克斯特警长开始。
她说道:“在与巴克斯特警长的交往中,我个人觉得他是个无才、无能、专横独断的人。不过,别听我一面之词。今晚我们有几位公民,自告奋勇要讲讲他们受巴克斯特警长欺压的亲身经历。有些事情会使你们震惊,这些人,你们的邻居,鼓足了很大勇气才上台讲自己的遭遇。你们将听到的事大多数并不能给发言者带来任何荣耀,但他们决心为自己、为他们的社区做一些积极的事。他们将谈到腐败、贿赂、投标招标中的作弊、选举舞弊。对了,你们已经知道,还有性方面的腐化行为。”
盖尔知道何时停顿下来,倾听斯潘塞城的善良民众发出的低语声和吃惊声。尽管盖尔说的和将要说的每件事也许都是真的,尽管要发言的人的话可能也是真的,但基思仍感觉到他似乎在出席一场十七世纪的女巫审判,证人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讲述他们邻居的故事。唯一缺少的是被告。
盖尔又讲了几句,接着讲到克利夫·巴克斯特炮制她黑档案的事,末了几句话是:“我正要对他提起民事诉讼,用传票索取那份黑档案材料,使其成为公开档案,我没有什么要隐瞒或感到可耻的。我的过去你们中许多人都清楚,我将让你们做评判。我不会接受讹诈,将来也不会。而且,我正考虑对巴克斯特先生提起刑事诉讼,我已经向县检察官谈过此事。如果在斯潘塞县不能得到公正的处理,我将到哥伦布市去,向州检察长陈述,我这样做,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本县中成为警长非法调查和收集黑材料对象的每一个人。”
她扫视了一下听众,接着说:“巴克斯特的受害者中一些人今晚来了,其中有些希望不要说出他们的姓名,我将尊重他们的决定。有人自愿站出来,所以不必再听我多讲。我将介绍我们的第一位志愿发言者,她可以自己讲述她的遭遇。”盖尔看着第一排,点了点头。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站了起来,看上去好像有点无地自容的样子,犹豫不决地走上主席台,盖尔迎上去与她热烈拥抱,对她说了几句话,领她走到话筒前。
那女人站了几秒钟没说话,基思觉得她面色苍白而惊恐,她清了好几次嗓子,然后说:“我叫雪莉·科拉里克,是城里‘停车吃饭’餐馆的女招待。”
雪莉·科拉里克喝了一小口水,然后瞥了盖尔一眼;盖尔就坐在她旁边。她继续说道:“我第一次遇到巴克斯特警长是六个月以前的事。他到我家来收取我违章停车的罚款。那些罚款单早已到期,我还没交款。我知道我欠了钱,可没有钱交,于是我告诉他没钱。我觉得有点奇怪,警长竟会亲自登门……我是说,我以前从没有与他会过面,但我认得出他:因为他多次到‘停车吃饭’餐馆来吃早饭,我从没招待过他,因为他总是坐在另一个女招待管的那张桌子旁——我不想提她的姓名。他坐那儿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在同她约会。”
听到这里,人群里传出议论声,大家都知道巴克斯特警长是有妇之夫。但基思知道,下面的话将会对集会更有利——或者说,对巴克斯特警长更不利。
雪莉继续说:“有一次,这个女招待不在,他坐在我管的桌子旁。他说话不多,只是指着挂在我胸前的姓名卡……你们知道,是挂在我的左胸前的,他说:‘雪莉。这一只的名字真好听。另一只叫什么呀?’”
人群里发出一阵小小的不由自主的笑声,雪莉尴尬地微笑了一下,人们又安静下来。她继续说:“总之,几星期以后,他上门来收违章停车的罚款。我让他进来,我们谈话了,我告诉他我没钱,到发薪日再付。可他说他立刻就要,否则就把我关起来。他说如果逮捕我,要到第二天我才能见法官,那样我必须在监狱里过夜。他说每个犯人都得搜身,得洗淋浴,得穿上囚衣。后来我打听到,像违章停车罚款这样的事并没有这些规矩,可当时我真吓坏了。”
基思在世界各地都看到过滥用权力的事。他尤其痛恨男人用他们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