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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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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是有同案犯嫌疑的人接触的。而在那会儿的木西沟,还不存在辩护律师一说。肖

大来只有孤单单地待着。过了许多年,人们重新回忆,只想起,在这段时间里,迺

发五曾去看望过肖大来。当时已经传出风声,迺政委要重掌木西沟。人们又在筹划

把那条拆毁的木板人行道重新铺架。朱贵铃整理生产科以往的卷宗。管理处机关食

堂一天里做了三回油烙千层饼和那著名的“蚂蚁上树”。这是一道迺发五最爱吃的

菜点。但那天迺发五没去食堂,甚至都没允许家里人去食堂。不去凑这份热闹。再

不能凑这种热闹。当然,他也没去责备制造这种热闹的家伙。他不想再在无谓的小

事上伤害人。他只想集中精力办好最后一件大事,把那十六个农场建起来,把阿伦

古湖水充分利用起来。他不相信所有那些关于阿伦古湖和大裂谷的传说。如果听信

“蝼蝼”叫,那么,阿达克库都克荒原只配流放重刑犯。任由沉重的木轱辘来回碾

压。禁卫军老去。风雪堵住窗户和烟筒。但事实上,这些年他已经跟阿达克库都克

较量了多少个回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片荒原。能把尚月国卷走的洪水也不能把他

怎么样!他相信。他希望不要过分追究零七连事件中各方当事人的责任。他希望他

们都到引水工地上去。他把肖大来带到索伯县城关镇煤场。让他听白老大拉的弦子。

他要肖大来说一声,阿伦古湖水能从大裂谷里通过,肖大来的话,能对湖边四镇十

八乡人起作用。四镇十八乡的老人都还记得当年他们怎么驱赶大来的亲娘,他们总

有那种感觉,肖大来嘴里的声音,不只是他一个嘎娃子想说的。也许还有他那个亲

娘的意思在里边。他们说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他们却怎么也除不掉这种

感觉。

肖大来在白老大面前只是不说话。只是听着那断续嘶哑的弦子调,白老大一直

拉到煤场的煤堆全变成稀汤绕着煤场流淌,他颤颤地愿意为迺发五拉弦子,但又不

愿开口。迺发五本想请白老大再劝说肖大来几句。后来看到,再不走,那煤浆汤全

涌进小屋,或许还能淹去长桥的木桩,便让人把肖大来带回看守所。

迺发五说:“你还年轻。阿达克库都克有你干的事。我不会让人跟你过不去的。

我最小一个孩子的年纪都比你大了。我没那兴趣跟你说瞎话。许多人不懂我的心思,

在汪得儿大山面前,在阿达克库都克,交手的双方只能是所有想在这地方待下的人

跟不想让咱们好好往下活的荒原。人和荒原……你在哪一方?你是人!跟着我!我

知道你们肖家!当然,没有你们肖家,我也要收拾净了这荒原。我也是为你们老肖

家着想。别太固执。我再说一遍,我只说一遍,你听着……”

肖大来不做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年轻过。

后来,军法处的人不断提审大来。他依然是不开口,听着训斥或开导。只有一

次,主审者痛心地说,肖大来,你才二十一二岁,干吗要跟自己过不去?你还很年

轻,天大的事,说清楚了,总还有出头的那一天。他忽然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主审

者,反问:我年轻过吗?你们觉得我年轻过吗?看守们经常听见从他屋里传出啪喀

啪哒的甩打声。发现他屋里四处的墙皮老是脱落。有时发现凳腿被绞断。他吃得越

来越少。水喝得却越来越多。他常常昂起头,炯炯地注视人群背后那片空旷落寞。

他打量人的神情,也越发陌生,甚至有些凶狠。

又过了两个月,春天来了。阿伦古湖岸坡上杂草丛里的芦笋尖冒出小小的红芽。

晃动的湖水开始从冰缝里送出一个个青黑的气泡。最后一场暴风雪冻死了和什托洛

盖牧区两千三百只羊羔和五百多头勉强过了冬的老骆驼。它们聚集在老风口下的大

洼坑里集体倒下,人们赶快背着破麻袋,掂着生锈的剪刀,抢着剪下它们身上最后

那点驼毛卖钱,还有它们集体穿越灌木丛林,被铃铛刺、棘棘棵、铁爪扒勾住的那

一团团绒毛。

那天,天放又咯血了。一到春天,风里一带上青草的腥和花粉的香,他总要咯

血。大口大口往外吐。半盆半盆地往外端。头一年春天,医生们就断定他过不了今

年春天。他不信。他说,听蝼蝼叫唤,还不种地了哩。他说他得活下去,活到此案

结束。现目今只有一个人能证明大来无罪。大来与抢枪事件不相干。这人就是他。

又过了一段日子,本来已松弛下来的形势突然又紧张起来,传说上头有话,不

管怎么样,也得有人为那几十条人命顶罪。肖天放手里既然拿着零七连的名单、地

图,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可以结案。这消息传来不久,提审肖大来的合议庭工

作人员中间,果然出现不少陌生面孔。口气越发生硬。过去同情肖大来的一些看守

也躲着他了。有人偷偷告诉他:“你这案子可能要移交省公检法军管会去办了。”

有人看到迺发五几次走近拘押肖大来的看守所,但又几次退了回来。那几天里,他

的白发骤然增多,那咳嗽似的笑声也从他胸膛里隐匿。他无数次地带人从大裂谷里

走。用水泥浆重晶粉灌填谷里每一条裂缝。把喷枪深深地插进去。日夜开动高压泵

机。他倾听水泥凝固裂缝的声音。他每一个手指都让水泥灰浆腐蚀出血口子。他的

头发、脸面、脚背腿弯处都流淌水泥灰浆和血水。他到军法处,希望他们在荒原面

前,不要过于计较人的错处。但没人听他。因为那会儿,他还没正式上任。

大来不说话,把两手高高举起,扶住墙。这一向,他老是这样,喜欢扶住墙,

低头默坐或默站,不知在追忆什么或深思什么。有时,解开衬衣扣子,把光肚子贴

在潮湿冰凉的地砖上,歇息。他总在写信,一封又一封,有时写到天明时分。都整

整齐齐地压在褥单底下。这一段,只有苏丛被允许来看过他一次。她是以大夫的身

份来替他看伤的。因为他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地有许多叫人无法理解的擦伤。有几

天,从拘禁他的看守所方向,传来大潮般的哄闹声。总有人在传,在那看守所里发

现了一条粗得跟水桶不相上下的黑蛇。有好几次他们说已经把它堵在中间那个屋里,

门窗都封了起来。四处的墙头上都燃起了火把。出动消防队员和长把的消防斧。从

酒厂搬来成桶的烈性散酒。他们准备捉一条醉蛇。但始终没能捉住。他们曾去问过

肖大来。肖大来只是怔怔地看看他们,并不回答。他们要走近他,他就竖直了身子,

晃动几下,炯炯地盯着他们。他们于是慌慌地退出。

那天,看守们告诉大来,很快将把他移送更高一级的公检法审理。看守们便看

见两颗黄浊的冰凉的泪珠,颤颤地亮亮地从他闭起的眼角溢出。看守们交给大来一

封苏丛寄给他的信。大来便把这些日子来写的所有的信都托他们寄走,并退下手腕

上的那只半钢手表,作邮费。看守们年龄跟大来差不了多少,都是农场的子弟。他

们同情大来。等他们寄完信回来,便发现大来不见了。起初以为他躺下了,没太在

意。后来又听见那惊心动魄的啪嗒声,有东西在拼命甩打,忙从号门上的窥探窗眼

儿里往里瞧,看不见人,床上被窝乱着。一张板凳翻倒在地。屋里黑沉沉弥漫着一

股灰暗的潮湿的带有浓重腥味的雾。四处都在响着那种巨物游动的声音,甚至还能

听到呼呼作响的喘息声。那声音渐向门口逼近。他们紧张得不敢出气。后来那瞬间

发生的事,他们便都怎么也说不清了。有的说,他看见一条亮闪闪的黑影,啪地向

窥探孔砸来。那柔软坚韧的圆筒状,他可以肯定是一条大得惊人的尾巴。但有人说,

那是人的身躯,是挥动的手臂。是大来那厚实的脊背。有人说还看到他那一头黑亮

的头发。有人说,他看见黑雾中有发亮的一对小眼睛。还有人说的确看到了泪珠。

甚至有人说那是肖大来求告的眼神。当他们找齐了更多的人,打着手电,屋里除了

那腥湿的雾以外,既不见大来,也没见什么“大蛇”。但有人突然叫了一声:“它

在梁上盘着哩!”大家一起吓跑。后来回忆,谁也记不起来谁真的在大梁上看见有

什么盘着。几分钟后,足有好几千人团团围住了看守所高大厚重的黄泥围墙。大概

有几十支猎枪、小口径步枪、火枪都瞄准了那梁上据说是大蛇的黑影。肖天放跌跌

撞撞地赶来,他叫嚷:“别打……别打……他不伤人……他不会伤害你们……”

两天前,在军法处人的监督下,肖天放父子见过一面。大来曾对天放说:“爹,

我要走了。”

天放一惊,问他:“走?现在这模样,你还想上哪?”

大来只是看定了天放,不作回答。天放想了想,也许是军法处的人找大来谈了

什么,告诉他此案解决有了日期,所以大来才这么说。旁边有人,他又不便细问,

只说:“你要出去,好好干。爹这回算是完了。肖家就指着你了。”大来却愣愣地

回答一声:“指着再下一代吧。”

“再下一代?”天放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在心里犯嘀咕。他想问问外边所

传看守所里闹蛇的事,他怕几十年前大来娘被众乡亲赶杀的事重又发生。他犹豫了

好大一会儿,才嘟哝道:“你那号子里……没事吧……外头有人瞎嚼舌头……”

大来好像明白天放话里的意思,艰难地笑了笑,握了握爹浮肿的手背,只说道

:“你放心……”后来,天放又向大来说了许多悔恨的话。这些话既是说给大来听

的,又是说给坐在一旁监听着的那些军法处官员听的。大来就再没做声,只是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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