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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但好手中的好手,却偏要数那个张满全。就是领着二十八个代表在总部搞请愿
的家伙。因此,今天不少人也盼他回来。他那个年轻的小媳妇就更甭说了。几个月
没咬他捶他端他拧他没亲亲他了,都快想疯了。
昨天合总亲自找宋振和谈了半宿。“老兵们离不开你,我们都为你高兴。但你
必须离开独立团。你不懂工程。总部已决定把独立团改编成一个工程团。维持武装
值班的建制,但今后几年,主要任务是实施阿伦古湖引水工程计划。七万施工大军
里,没有几个像独立团那样能打硬仗,有好的传统,能指到哪儿就坚决打到哪儿的
老兵团队为主干,这支大军就很难带。很难用得顺手。你带了这么长时间的兵,这
里的道理不用我细说。”
“我不懂工程,可以学嘛。合总,您精通工程吗?您不也当了工程总指挥?”
“问得好。其实我相信,你能很快学会指挥施工。但有一条你学不会:听话。
而且必须听你们那位迺政委的话。他是这次工程的副总指挥。是七万施工部队的实
际调度者。你能做到无条件服从他吗?或者……你来代替他,当这个副总指挥。你
觉得你在木西沟能代替得了他吗?”
‘在阿达克库都克所有带兵的人中间,你应该算是最出色的,没人能比得上你。
但你实在不是个出色的部下,总让人感到不那么舒服。顺当。“
“是的。”
“不能改进一下?”
“一九四八年,你在哪儿?”
“运城前线打攻坚。”
“主攻营的?”
“是的。”
“那会儿我带一个团在赵州灵源一带替你们打阻击。你那会儿就是主攻营的营
长了?”
“是的。”
“四八年的营长……振和同志,我实在不能说这些年你的进步是快的………”
“我清楚。我这个人太僵硬。”
“僵硬不好。很不好。我是这样看的。”
“是的,我知道。”
朱贵铃去检查了宴会厅内外的环境布置和纠察线的安排,又去小厨房仔细辅导
了那位从索伯县请来的特级厨师,做几道合总点名要的印式菜点。他在讲完要领之
后,又把这些菜点的做法,详细抄写在一张大纸上,用红蓝笔分别画出重点和绝不
可疏忽的注意事项,把它钉在油腻的墙上,叮嘱厨师依法炮制。回到迁居不久的小
院,便接到宋振和打来的电话,今天晚上将由总部首长主持,举行独立团新旧团长
交接仪式。“你作为新任团长,请你带妻子出席宴会。”新任团长……妻子……他
心里一阵激奋、不安,赶紧向宋振和表示谦逊和惶恐,只是在觉出宋振和语气中并
没有其他的含义,依然是那么稳重而泰然自若以后才渐渐安下心来。
几天前,迺政委就曾透露给他,拖了这些时日的交接仪式快要举行了,但必须
等宋振和亲口来说。目前,只有他能稳住独立团里那许多老兵。宋振和不愿离开独
立团是尽人皆知的。他不支持老兵去总部请愿,但也不阻止他们这么干。他从没公
开反对过迺发五对朱贵铃的任命,但这么长时间来,他却一天也不离开独立团团部。
他怎么会亲口来许这个愿?朱贵铃一直不相信。他甚至认为这件事八九不离十,肯
定要搁黄了……没想到,离宴会开始没几个小时了,他果然亲口来通知……新任团
长和……妻子……
朱贵铃简直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没有把握。他沉住气,用极谦恭和迟疑的口
气,又给迺发五打了个电话,核实这个“消息”。迺发五正在接待来自总部的许多
部门首长,很不高兴这时有人来打扰,就不太耐烦地回了句:“你就赶快准备吧。”
那么,这是真的了。真……的……真……的……真……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十八遍。他重新成为一支几千人部队的主脑官。同时,依然由他替迺发五掌管全木
西沟的生产、开发。他闭起眼睛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他觉得门外已经有很多人在等
着他了。是不是还要和儿子通个电话。告诉他们些什么……还有妻子……该把肖玉
娟叫来了……
那一回,他去哈捷拉吉里镇,临走时,肖天放又吞吞吐吐地请他帮忙在木西沟
替玉娟找个工作。他说他想让她在外头干一段,离肖家远一点。朱贵铃觉出肖天放
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追问,后来就把玉娟介绍到迺发五家,不说是帮佣,只说是
暂住一段,等有个比较合适的岗位再去上班。木西沟再没有别的熟人了。玉娟间或
去看望“朱伯”。替他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科里的人笑道,朱科长收了个好
女儿。他忙说,不是女儿不是女儿。脸涨紫。心有点跳。玉娟每次来,每次走,都
使他坐立不安。他也常常到迺发五家去看她。找个借口。在她房门口站一站。听她
说几句话。她好像不再那样黄瘦和乏力。他有时也替她买一件很便宜的花布罩衣。
后来他常常吞吞吐吐地到迺发五面前询问玉娟的情况。有时提到玉娟以后,又故意
沉默地打住话头,表示千般万般的曲折、为难、恳切但又渴望。迺发五起初并没理
会朱贵铃。以为老头想好事,心躁动一番,过过嘴瘾,劲头就会过去。并没当真。
也不想当真。迺发五自己对女人并不感兴趣。年轻时,他也没想过什么“志同道合”、
“共同奋斗”。后来发觉,女人太强了,就不是女人。而不强的女人,万变不离其
宗,也就那么一回事。从那以后,他尤其忠实于自己那位小时候一度也缠过脚的老
伴。家的舒齐、熨帖、安稳、无声,也是他引以为自豪的。后来朱贵铃更多地在他
面前提到玉娟,他哭笑不得。他当面骂过朱贵铃,你个老臊羊。朱贵铃羞愧地苦笑
笑,不肯罢休。迺发五时而恼怒、时而又觉得可笑,有一次就把肖天放请到木西沟,
替朱贵针提了亲,要肖天放把玉娟嫁给朱贵针做填房。肖天放一听,脑子嗡的一声
要炸开。连迺发五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他坐在迺发五对面,弯下那越来
越显得臃肿的脊背,压迫着肥大的肚子,一只手抓住倚靠在凳沿上的手杖,一只手
支撑在膨胀的膝盖头上。他穿着一件为了来见迺发五而特意让镇子上的那个苏州师
傅赶制出来的的卡中山服。过分肥大,过分正经,有热汗和松弛多皱的皮肤,一层
层相叠,耷拉黏湿密封沉闷。伤肢的残端又在抽疼。他清楚地感到全身的血都在变
成脓,一起往伤肢的残端奔涌,于是那儿胀得无法挪动。他忿怒了三天,最后还是
答应了这门亲事。既为了大来,对玉娟也不能不说是一条出路。还能让她继续留在
天一身边吗?全家已经逼着天一娶了一个“二婚头”。据说这个已经生过四个丫头
的“二婚头”,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到她手里,她都能把他管住。捏住,又能把他伺
候得舒舒服服。还能要个啥呢?玉娟开始只是不答应,只是不说话,只是哭,只是
闹着要回哈捷拉吉里。吵得迺发五烦透了,只得让他家里好几个女眷看住她。她依
然是哭,不说话,要回家,找亲娘。后来,有人从天一处要了一句话,把写着这句
话的纸条交给玉娟。那纸条上写着:“听话。玉娟。么叔希望你活下去。”还带来
三百元钱。玉娟关起门来狠狠哭了一场,再没闹腾了。当然,她不让朱贵铃碰她。
朱贵铃一挨近她,她就脸如白纸。就想呕吐。心里直打颤。每次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她知道么叔给她捎出三百元和紧着娶了那生过四个丫头的女人后,立即下令在镇上
盖了七个澡堂。一个礼拜七天,他挨着个儿地去洗刷自己。就这些。
不过朱贵铃跟玉娟至今没敢去正式登记。中间就碍着那个已经长得完全跟个大
人样儿的小舅子大来。大来得知爹要把姐姐嫁给那个姓朱的糟老头,曾骑着马赶到
木西沟来过一次。那天在姐姐的屋里遇见了那个糟老头,也遇见了爹。当然还有姐。
粉红的床筛子。光净的黄漆地板。印着粉色花的玻璃杯和一盆塑料做的萝。大来挥
舞着马鞭,在屋当间吭吭喘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像样的话。一到爹面前,他总是说
不出要说的话。不仅仅是怕。该有的那份自信会突然消失。但今天再不说,姐姐就
不是他的了。他不能没有这个姐姐。自从没了娘,是谁跟他在一起长大的?就是这
个姐。他更不能让姐姐跟着那么个“老门茄”去过。大来知道姐姐跟么叔好。当然
不知道究竟怎么个好法。么叔从部队带回来一本可以分开做十六分册的大辞典,是
家里惟一能引起大来一点兴趣的书。他翻来覆去看好多遍。他有时喜欢搂着个大枕
头,把它一半抱在怀里,一半夹在腿裆里,躺在床上琢磨那大辞典里所有的词条。
那天看了两页,心里总不是滋味。他看见幺叔和姐同进同出的那样子,心里烦躁。
他想找几瓶什么药,一口全吞了,才舒坦。找不到平静。他把脸整个埋在松软的枕
头里,心里潮得慌,下身便涌动。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模模糊糊地在脑子里扑撞。
浑圆。丛林。阴暗和裂缝。某种隆突。土丘。不一会儿便全身震颤,心悄悄地慌。
很湿的在流。他不知是咋回事。他刚想去摸,门被推开了。是么叔和玉娟姐。他慌
慌扔开枕头站起,却忘了裤子上还有湿斑。姐姐笑他白天尿床。幺叔忙上前遮住玉
娟的视线,悄悄对大来笑道:“还不快去换了!”过后,么叔大概跟玉娟点破了啥。
等第二天玉娟再见到大来,竟会脸红,还悄悄去从一个大肚子小口子的粉彩瓷罐里
舀出两勺子红糖,卧一碗水蛋,端给大来,叫他躲到灶洞后头,独吃。
“我只有这一个姐姐!”他叫。“让她这么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