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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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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就由那位在旧旗袍上很体面地加了件玫瑰红呢坎肩的四姨太陪着肖天放,

去找三姨太了。

屋子里黑洞洞。肯定是堆满了旧家具,似乎已经满到桌子摞桌子、橱柜叠橱柜

的地步,恨不能天花板上也吊几排藤椅板凳。窗前横陈着一张长沙发椅。织锦缎的

椅套虽说也破破烂烂的了,但那些金银丝织成的华贵图案,还是使这把既宽又长大

的沙发椅显得与众不同。三姨太就半靠半躺在这把沙发椅里。她变得那么瘦小,即

便伸直了腿脚,也没够到沙发椅那一头的扶手。天放记得她以前长得很圆。现在的

确不圆了。嘴角尖细得像个蔑片。头发也不再故意梳挽起来,剪短了,由它们轻软

地顺着耳廓拂落到稍嫌长方了的脸庞上。

她身边陈放着好几个很大的玻璃缸。缸里什么也不养,只养着一种特别扁长的

水蛭。南方管它叫“蚂蟥”。喜欢吸人血的一种东西。她躺在那儿,瞧着黑乎乎的

窗外,一只手便下意识地伸进玻璃缸里,戏弄着那些比手指还要长还要宽的水蛙。

她手背上叮满了幼小的水蛭。它们吸饱了她的血,一个个变得圆鼓鼓之后,便自动

从手背上脱落,掉到缸底的沙土上,静静将养。尔后又涌上来一批,就着还在往外

渗着血丝的小口子,继续叮咬她。她毫不在意。她曾大病过一场。从那以后,便大

变样。她突然喜欢起这些在阿达克库都克很难见得到的水蛙,喜欢一动不动地伸直

了身子躺在窗前,喜欢说些不三不四莫名其妙的话,有时突然会昂起头东张西望。

李医官来给她瞧病。她反说李医官有病,把李医官特地带给她的那一袋袋益母草、

五月艾。侧柏叶、石龙芮、桑寄生、独定子和一捆捆岗捻根和地捻根都扔到炉子里

烧了。她逼着李医官躺下,捉来许多水蛭放到他肚脐眼周围。她蹲下,轻轻跟水蛙

说话。水蛭们便扭动曲伸,纷纷挤到李医官的肚脐眼里去吸他身上的脏血。有些脏

血还是他当年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李医官差一点吓晕了过去。有好大一会儿闭住了

气。但后来他感到头脑果真清爽多了,心里也不那么无故地烦躁。虽然如此,他以

后却再不敢单独一人进她这屋子了。

天放恨她。因为她过去总捉弄年龄跟她差不多大的天放。她躲在庆官大宅细窄

阴暗的小过道深处,等他走过,冷不了地掐他一把,专掐他肉厚的背部,常在他背

脊上留下一块块乌青的痕迹。一边掐,一边笑着骂他“小挫狗”,尔后扭头就走。

天放恨她,知道她背着她那个穿军服的老丈夫,作弄过许多男人。她做出温和恬静

的笑。这种微笑,在她土豆般圆活可爱的小脸上荡漾,常常十分迷人。她跟你谈你

感到有兴趣的话。做出真心想听你说的样子。当你装出偶尔触碰到她那同样是圆实

的胸部时,她会略略皱皱眉,但马上又会主动邀请你靠在她肩头上休息。她在你亲

她时,会把你嘴唇或舌尖咬得鲜血淋漓。然后,又羞涩地满足地笑笑。当她把你折

腾得非要跟她上床的时候,她却站起来要走了。她说你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恨

天下所有的男人。再过两天,她见到你时,便会只当不认识你似的,或者也只是很

轻淡地跟你点个头。你会看到另一位经常染发的山西老俵或出外差来老满堡的天水

掮客出入她的门户。

有一回,军邮送来个急件。恰好轮到他在联队部值星。急件要指挥长亲启。十

万火急。立马儿地要回执。他就去庆官儿宅邸。在客厅门外等了一会儿,三姨太来

了,捧着把高白瓷斗彩茶壶。官窑出品。她叫他去花厅。挺客气。关上中堂扇门,

老瞧着他笑。又给他沏茶。他觉得不能受她这么大的礼,要往起站,她却用一根指

头在他额头上用力一戳,把他点倒在红木太师椅上,哗哗地从自己那把整日价都不

离手的茶壶里筛出细长而清亮的一缕到天放身边茶几上的五彩堆花盖碗里。尔后贴

近他,眯眯地笑着,蜷起一条腿,把小圆小圆的膝盖头慢慢搁到天放的腿面上。开

始,天放还没回过味儿来,还不明白这位三姨太到底想干啥。他只是觉得她贴他太

近,那股好闻的脂粉气太浓。后来,他惊惊了。再后来不仅惊惊,简直恼火起来。

三姨太的膝盖头放肆地沿着他肌肉块鼓凸、且又在微微惊颤的腿面,往前滑动,骨

嘟一下,竟滑落到天放的胯巴裆中间,死死抵住了他。他没法后退,太师椅的椅背

同样死死地抵住了他。他不愿应和。他肖天放一切的一切,还只是个开始。他不能

贸贸然就把一生都葬送在这么一个臭女人身上。他浑身发胀,热汗一下便骚臭地把

土布衬衣塌个精透。他一动都不敢动,不想让面前这个臭婊子觉出他有半点附和她

的意思。他甚至都不看她。也没法去看她。而她,却装作无意的天真样儿,还一边

跟他拉扯闲聊什么一个叫刘七的黑头新近灌的唱片,好像她的膝盖头此时此刻紧紧

抵着的只不过是个木头做的板凳腿。后来,她索性探出一根葱白似肥短的手指头,

从他棉袄领口里伸进,慢慢沿着由左右两根锁骨交会而形成的凹处摸索。他真耐不

住了。他额头淌汗,好像揭了盖的蒸笼。口舌干燥。心嗵嗵地要爆裂,只觉得中堂

那一排雕花窗棂格子扇门立时三刻就要被土炮轰开。他没法再装傻样儿了,就用力

拧了下上身,把她那只还想满把往下的小手甩出棉袄领口,并且站了起来。这一下

可把她治愣了。她还没受过这么重大的打击。有一会儿,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不

明白究竟发生了啥。紧接着,一咬牙,随手就把那杯沏得很苦很苦、又很烫很烫的

浓茶,劈头盖脸,全泼到了肖天放脸上,并骂道:“真他妈的不是个玩意儿……”

那茶的烫和苦,至今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这么个臭婊子也会有今天的下场。

他要报复她。

他还没报复过人。

没有机会。

但今天机会来了。他要把她当个“玩意儿”来揉搓。哦……狠狠的……撕碎她

那张人皮。他要掐她、踢她。叫她的骨骨节节都一段段散开。还要找一满壶的茶水,

他要一杯一杯地往她那清瘦而灰白的脸上泼去。要烫烫的,苦苦的,从头淋到底。

泼得她透不过气。泼得她没处躲。泼得她叫爹叫娘叫大哥。他要把浑身湿透的她从

窗户里扔出去,听她扑地一声摔倒在干河滩上,红滋滋地碎成八块……他浑身都发

颤了。左腿上流脓的伤口痉挛地跳动着。他的身子摇晃。头发晕。他的肩膀头用力

抵住门框,才稍稍稳住了自己。

肖天放进门的一瞬间,所有的水蛙仿佛受了惊吓似的从她手背上逃开了。她也

立刻认出了他。

“来看看您哪。三姨太。”肖天放幸灾乐祸地笑笑。他奇怪自己竞会用这种口

气跟一个病恹恹的女人说话。也许由于失血,她的皮肤近乎透明。

她变得很认真,丝毫没有过去的阴狠和滤弄。“多谢你还没忘记我们。”说这

句话时,她的眼圈竟略略地红了起来。“找我替你治腿伤?”她温和地问。问的声

音很轻。说着,就过来想撩起他的裤管。她的那些水蛭足以吸尽他伤口里的脓血和

烂肉。

天放躲开了她那只冰凉滑腻的手,并且用力推了她一把。这时,陪他到这房间

来的四姨太早已回楼上去了。于是乎这小楼就灌满参谋长和另几位姨太太调笑的声

音。

三姨太跌跌撞撞地摔倒在那排大玻璃缸上;她没有惊叫。甚至都没抗议,谩骂。

她只伏在玻璃缸上喘气,苦笑。天放冲过去,又把她拖起来。他使了那么大的劲儿,

以为满可以掐断她软软的胳膊。他咬紧牙,用力摇晃她。满以为能晃得她哼哼,求

饶。但她却一声不吭。脸色只管一时比一时灰白,充满病容的脸上渗出许多融化了

自嘲的清淡。没有求饶。却像临死前的青蛙似的,瞪大了最后一刻的眼睛,只是在

向往轻轻荡漾着绿萍的池塘。

有两颗泪珠慢慢从她深黯的眼角里往外淌。

他不认识这女人。她不是三姨太。当他用力摇晃她时,从她晃动着的身于上,

发出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气味,这气味和阿伦古湖附近沼泽地里的水草和淤泥的气味

一样。和水鸟居住的草窝的气味一样。和雷雨前,狂风带来的湿润一样。也有点像

成衣铺的库房。

她连鞋都没穿,穿着的只是一双灰布袜子。

他终于松开了她,跑出屋去。

干河滩里,风生硬得很。半夜后,又添许多潮气。一丛丛水曲柳灌木根本挡不

住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阴冷、寂静。铁壳马车远远地停在那小楼门前,只剩一点虚

影。

他一直在想,她怎么会变得不是那个他熟识的三姨太了呢?

过了几天,参谋长又来找他。他赶紧支开营部的勤务员,亲自给参谋长煮砖茶,

上烟。

参谋长又提出,要他陪他去“散散心”。

肖天放结巴了。他觉出,参谋长之一之二地把他当最贴心的人来对待,肯定有

大事相托。他掏出一根“蛇形力巴”,往参谋长面前的桌上一放,尔后直挺挺地打

了个立正,说道:“参谋长,你看我是那种陪您去楼里跟太太们散心的货吗?有啥

事要我办,您就直说了。为参谋长、为咱这联队,我肖天放没什么不能干的。”

参谋长微笑着摸了摸那根“蛇形力巴”。

“力巴”,是老满堡联队老兵们打架专用的工具,也是老兵特有的“身份证”。

它是一根枣木棍,暗红油润,比手背稍稍长一点。两头用一根皮条连结。打架时将

它套在手背上,手心便攥紧皮条。枣木棍上开有一条细缝。开打时在那细缝中间嵌

进去长长的铁钉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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