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囚徒!”
“记录!”
“秘密牢房!”
“刑具!”
“囚徒!”
在所有的呼喊声中,在一万个破碎的字句中“囚徒!”是为汹涌而入的人潮应和得最多的。仿佛有无穷的人在无穷的时间和空间里应和着。最早进入的人押着监狱的官员,并威胁说,若是有任何一个秘密角落没有公开就立即杀死他们。这阵人潮卷过之后,德伐日已把他结实的手放到一个监狱看守胸前——那人头发花白,手执火炬。他把他跟其他的人分开,逼到了墙壁面前。
“告诉我,北塔怎么走!”德伐日说,“快!”
“我会认真告诉你的,”那人回答,“如果你跟我走的话。不过那儿已没有人。”
“北塔一0五是什么意思?”德伐日问。“快!”
“意思么,先生?”
“那是囚徒还是牢房的名字?你想找死么?”
“杀死他!”雅克三号正走过来,叫道。
“是牢房的名字,先生。”
“带我去。”
“那就这边来。”
带着一向的渴望神情的雅克三号显然因为谈话并不往流血的方向发展而感到失望了。他抓紧了德伐日的手臂,也抓紧了看守的手臂。在这短暂的会谈里他们的三颗头攒在了一起——那时要想彼此能听见只能如此,因为人潮已冲进要塞,淹没了过道与阶梯,发出了激烈的喧嚣。外面,人潮也以一种深沉嘶哑的吼叫冲击着四面的墙壁;吼叫之中还不时有腾空而起的呐喊爆发,像是升到空中的浪花。
德伐日、看守和雅克三号手牵着手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终年不见阳光的拱门,穿过了黑魃魃的洞窟的狰狞的窄门,走下了洞穴状的层层台阶,爬上了石头与砖块砌成的嶙绚而陡峭的石梯——那东西与其说像阶梯,倒不如说像干涸的瀑布。在某些地方人潮还从他们身边卷过,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但在他们下行了一段又上了一座塔楼之后,他们就孤独了。在这儿,夹在厚重的石壁和拱门之间,要塞内外的风暴在他们耳里只剩下了一种沉闷的压抑的声音,仿佛外面的噪音已经差不多破坏了他们的听觉。
看守在一道矮门边站住了。他把一把钥匙塞进了一个咔咔作响的锁里,馒慢推开了门,在他们低头进门时说:
“北塔一0五!”
墙壁高处有一个窗户,窗户上没有玻璃,铁栅森严,前面还有一道石屏挡住,要见到天空得弯下腰往上看。进门几步有一个小小的烟囱,烟囱进口也用沉重的铁栅封闭。壁炉上有—堆轻轻的陈年的柴灰。屋里有一张板凳、一张桌子、一张铺着草垫的床、熏黑了的四堵墙,一堵墙上还有一个生了锈的铁环。
“拿火炬慢慢照照这几堵墙壁,我还要看一看,”德伐日对看守说。
那人照办了,德伐日眼睛紧紧地跟着炬火观察。
“停!——看看这儿,雅克!”
“A。M.!”雅克三号贪婪地读着,嗓门嘶哑。
“亚历山大·曼内特,”德伐日用他那沾满了火药的黝黑的手指画着那两个字母,对着他的耳朵说。“这儿他还写着‘一个不幸的医生’。而且,毫无疑问,在这块石头上划日历的也是他。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撬棍么?给我。”
他手里还抓着放炮的火绳杆。他迅速换了工具,转向虫蛀的桌凳,几棍子把它们敲了个粉碎。
“火把照高一点!”他对看守怒气冲冲地说。“雅克,仔细检查一下这些破木片。喏!这儿有刀,”他把刀扔给他,“把床垫划开,搜查一下铺草。火把照高一点,你!”
他狠狠地盯了看守一眼,爬上了壁炉,从烟囱里往上看,用橇棍敲打着,拨弄着烟囱壁,捅着横在烟囱上的铁栅。几分钟之后掉下了一些灰泥和尘埃,他转过脸躲开了,然后便在烟囱里、陈年的柴灰堆里、在他那武器截穿的一道缝里仔仔细细地摸索。
“木头里、铺草里都没有么,雅克?”
“没有。”
“咱们把这些东西集中到牢房正中。好了!生火,你!”
看守点燃了这堆东西,火苗蹿得很高,也很热。他们让火堆燃烧,重新弯下身子从低矮的拱门走了出来,沿着原路回到了院子里。这时听觉也似乎重新恢复,他们又回到了汹涌澎湃的浪潮声里了。
他们发现人潮在起伏激荡,寻找着德伐日。圣安托万正叹叫着要求它的酒店老板去负责监押那死守巴士底狱、向人民开炮的要塞总监。没有德伐日那总监就无法被押到市政厅去受审,没有他那总监就会逃掉,人民的血就得不到报偿了(多少年来一文不值的血现在突然值钱了)。
那位冷酷的老军宫身穿灰色大氅,佩带红色勋章,站在那仿佛紧裹着他的气势汹汹的人潮中很为惹眼。可是在那无所不在的喧哗之中却有一个人泰然不动。那人是个妇女。“看,我的丈夫来了!”她指出了他,叫道。“看,德伐日!”她紧挨着那冷酷的老军官站着,不挪一下地方,而且,在德伐日等人押着他通过街道时也寸步不离;在他被押到了目的地有人从背后打他时她也寸步不离;在积聚了长期仇恨的刀子拳头狠狠地顶点般地落在他身上时,她仍然寸步不离。等到他受了伤倒地死去之后,她却突然活跃起来,一脚踩在他脖子上,挥动她那早作好准备的残忍的刀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
圣安托万执行他那可怕的设想的时刻到了。他要把人当作街灯一样挂起来,表现自己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能干出什么样的事。圣安托万的血液沸腾了,暴虐与铁腕统治的血溅洒出来,溅在要塞总监尸体横陈的市政厅台阶上,溅在德伐日太太的鞋底上——为了把尸体砍作几块,她曾用脚踩在尸体上。“把那边那灯放下来!”圣安托万瞪大了眼四处寻找新的杀人工具,然后叫道,“他还有个兵士在这儿,让他给他站岗吧!”那个哨兵叫人晃里晃荡吊上了岗哨。人潮又往前涌。
黑色的气势汹汹的海涛,浪涛与浪涛间的破坏性的升腾与撞击,那撞击的深度那时还无法估量,其强力也还没有人知道。激烈地震荡着的毫不内疚的人的海洋,复仇的呼号,经过苦难的熔炉锻炼得僵硬的脸,在那脸上怜悯再也留不下痕迹。
人潮的面孔上活跃着各种各样狰狞的和狂怒的表情,其中却出现了两个集团,每个集团七人,跟别的面孔形成呆板的对比。海洋从来不曾冲刷出过比它们更加值得纪念的海难遗物。七个囚徒突然被冲破他们坟墓的风暴解放出来,被高高地举在众人头上。他们感到害伯、茫然、惶惑、惊讶,仿佛末日审判已经到来,而在他们周围欢天喜地的人们的灵魂都已无可救药。还有七张面孔被举得更高,那是七张死去的面孔,耷拉下的眼皮和半露出的眼睛等待着末日审判。面孔虽冷漠,却带着一种有所期待并未死心的表情,很像是作了一个可怕的停顿,准备着抬起垂下的眼帘,用没有血色的嘴唇作证:“是你杀了我!”
七个囚徒被释放了出来,七个血淋淋的人头插在了矛尖上,那受到诅咒的有八个堡垒的要塞的钥匙、某些被发现的信件、很久以前就怀着破碎的心死去的囚徒的遗物—一诸如此类的东西在一千七百八十九年七月中旬被圣安托万的震天动地的脚步声护送着通过了巴黎市街。现在,但愿上天击败露西·达尔内的幻想,不让那脚步侵入她的生活!因为那脚步疾速、疯狂,而且危险;而在德伐日酒店门前跌破了酒桶多年之后,那些脚步一旦染成红色是很难洗净的——
(my285。)
第22章 海潮继续增高
形容憔悴的圣安托万只欢喜了一个礼拜。他用美味的友谊拥抱和庆祝使他那又硬又苦的面包尽可能地松软了些。德伐日太太又照常坐到她的柜台后接待着顾客,只是头上不戴玫瑰花了,因为密探们深厚的兄弟之情已在短短的一周之间转化为异常的警惕,不敢把自己送上门去让圣安托万发落。那儿路面的街灯正带着一种不祥的弹性摇晃着呢!
德伐日太太双手抄在胸前坐在清晨的光与热里,研究着酒店和街道,酒店里和街道上都有几拨又肮脏又痛苦的闲汉,但在他们的苦难之上现在却高踞着一种明显的权力感。歪放在最倒霉的脑袋上的最破烂的睡帽都带着这样一种桀骜不驯的意思:“戴破帽的我知道过日子有多困难,但是你可知道戴破帽的我要你的命又有多容易?”以前没有工作的瘦骨伶仃的光胳膊现在随时准备好干活,因为它可以出击。干编织活的妇女手指很毒辣,她们已有过抓拉撕扯的经验。丝安托万换了副模样;几百年的锤打把他敲成了一种模样,可最后这几锤的作用却最为巨大,把他锤出了另一副表情。
德伐日太太带着圣安托万的妇女领袖那种含而不露的赞赏之意坐在那儿观察。她那女界同胞之一在她身边编织着。这个妇女很矮而颇胖,是一个饥饿的杂货小贩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位副手已经赢得了“复仇女神”的美誉。
“听!”复仇女神说,“注意!有谁来了?”
一阵迅速传递的嘟哝声飞快传了过来,有如从圣安托万区边缘直牵到酒店门口的一连串鞭炮突然爆炸。
“是德伐日,”老板娘说,“安静,爱国者们!”
德伐日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子,拉下了头上的红便帽,四面看了看。“各处人员注意!”老板娘又说,“听他说话!,德伐日站在那儿喘着气,背对着门外急切的眼睛和张开的嘴;酒店里的人全都跳起身来。
“说吧,当家的,什么事?”
“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消息!”
“怎么回事?”老板娘轻蔑地叫道,“另外一个世界?”
“这儿的人还想得起老家伙富伦吗?他曾说过挨饿的人可以吃草。他不是已经死了,进地狱了么?”
“想得起!”所有的嗓子都说。
“是关于他的消息。他还跟我们在一起呢。”
“跟我们在一起!”所有的喉咙都吼叫了起来。“死了还跟我们在一起么?”,
“没有死!他非常害怕——他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