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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散文集-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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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真有眼睛,不放任何中国人再往北一步。

我只能转入海宁路的西段了。这时我方才觉得有些小小的东西在空中飞。有一片飞到我身上了。是纸灰。海宁路上有一堆一堆的人都仰脸看着。我也学他们。正北天空,冲起三处黑烟,袅袅地在扩大。日本飞机钻进了那烟阵,又飞出来,只在那里循环地绕圈子。旁边有一个愤愤地说:“又在那里掷炸弹了!东洋赤佬的飞机!〃

我问明白了那三处黑烟是北站、商务印书馆等三处大建筑的火烧,我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天空中满是小小的黑色的纸灰。我想了许多方法,走了许多路,企图从海宁路的每一通到华界的街道走进闸北区;可是各处全被阻止,不是租界上的巡捕或万国商团,就是中国兵。同样的理由是:“危险!不能过①去!〃

①万国商团由上海公共租界当局(〃工部局〃)设置的以维护其统治利益为目的的类似〃保卫团〃性质的组织。

天渐渐黑下来了,三处的黑烟却越见红!我只好回去。到南京路浙江路转角看见《生活周刊》的号外,大书:张某某率义勇军尚在北车站抗战!下关日本军舰炮轰南京!商务印书馆全部烧毁!而日本飞机又是三架一队地在租界〃领空〃盘旋示威。

《大美晚报》跟着万家灯火一起来了。有一点似乎无可置疑:日本军的进攻遇着了抵抗,而且大败,但没有被追;租界的尊严的〃中立性〃使得打败的日本陆战队能够回去吃饭睡觉休息,准备今天晚上再动手。可是晚上〃休息〃着的日本飞机今天却放硫磺弹烧了闸北最繁盛的宝山路!这回中国兵是抵抗了,但只是〃抵抗〃而已!我觉得一般小市民的忧愤的脸色似乎都透露了这样的失望与愤愤。

可是他们只能愤愤一下儿。新历史的舞台上,他们早不是主角儿;呀,背里咒诅公平而又死心塌地看着公平脸色的童养媳似的他们!

卷四 战时生活剪影 街头一瞥

市商会通告各商店即日开市。

哦,开市了。然而南京路以及其他各路却活现着一副尴尬的〃市容〃。大多数商店的大玻璃橱窗,平常是争奇斗艳的,此时却都钉上了毛坯白木板,咳,甚至还用了杂色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旧料,好像一些披着麻布袋的叫花子。

究竟四大公司①以及其他头等商号还识体,没有背上那倒楣的〃麻布袋〃,只不过少开了几个门。

①四大公司指当时上海最大的四家百货公司:永安、先施、新新、大新。

干么要钉上那些木板呢?有人告诉我:防流弹。然而当真来了流弹的话,我很疑心那些薄脆木板未必能挡得住。

又有一说:恐防难民抢劫。这话也许道着了钉木板者的心理。可是我一听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冷噤。难道那些自庆托庇于〃安全地带〃的商人竟能设想到我们的遭难的同胞会如此糊涂?

我憎恨这样的钉木板的动机!

然而钉木板的传染病却在蔓延,甚至一家小小的理发铺也不三不四背着几根木条子。

党政机关,地方团体,工部局,各日报,都已经再三警告市民们:切莫拥集在街头看飞机。然而各马路旁依然挤满了看热闹的游手好闲之徒。

是的,我要直呼他们是游手好闲之徒!从他们那无目的的彳亍上,从他们那嘻嘻哈哈的嘴脸上,从他们那看跑马似的望着敌人的高射炮的烟圈的神情中,我要直斥他们是游手好闲之徒!然而他们也是我们的同胞呢,我想着真难过。

突然他们又都纷纷乱窜了,像一群受了惊的麻雀。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跑了一阵又立定了,依然又像散兵线似的占领了人行道。刚才为什么乱跑,已经忘记了,好像刚才跑得那么慌张的,并不是他们自家。

然而有时候他们跑的原因却也容易明白;那是因为实在拥挤得过分了,有巡捕作势扬着木棍来了。

一辆黑牌汽车啵啵地驶过。啊,一块钢板护在车顶上,四角用绳扎住。只是普通的麻绳,显见这样的装置是急就章。

“一定是什么办大事的人坐着到前线去的罢?〃——我这么想,想从那车的后窗望一下。看得清清楚楚,车中是两位女同胞,烫得极讲究的头发,颊上胭脂,气色火黄。而乌黑闪光的车身也丝毫没有风尘之状。

啊啊!漂亮的太太、小姐!您既然怕吃流弹,何不〃无事家中静坐〃啊!

这两位坐在钢板护顶的汽车里的女同胞,大概设想那所谓〃华界〃者要不是荒凉若墟墓,就一定是纷乱惊慌如失火之戏场罢?可是我已经亲眼见了不是这样。〃市面〃自然冷静些,但街上并没有那么多看飞机大战的闲人;你也许感到悲凉,但更多的味儿是镇静严肃!有一位今天到上海的朋友说:“在霞飞路上,感不到战时的气氛;在南京路上,感到确是不平常了,但又不像战时应有的气氛;只有在所谓华界内,这才有了正常的战时景象。〃这话,值得我们想一想。

沪东大火两日两夜,战士们出生入死,喋血市街;然而在苏州河以南的特一区特二区的中国同胞们大多数又是那样。我们怎能禁得住不伤心,然而失望么,决不,这只使我们更认清了一点:民众的组织和教育工作实在不够,非赶快努力不可!

生聚长养,啼笑歌哭于特区的一般市民,在性格上大概也有点〃特〃了罢?但愿漫天的炮火能够烧净了这〃特〃,从而锻炼出当此大时代中做一个中国人应有的胆识气魄!

卷四 战时生活剪影 苏嘉路上

一一月五日的上海西站

这天下午三时,上海西站沸腾着无数的行李和无数的旅客。站内,平时是旅客们候车的地方,这天〃候〃在那里的,却是堆到天花板高的箱笼和铺盖。

“昨天挂了牌的行李,还堆在站里呢,——喏,那边,你看!今天的么?明天后天,说不定哪天能装出。〃

月台上一个〃红帽子〃大声对一个旅客说。①

①〃红帽子〃当时火车站的装卸、搬运工人所戴制帽上因箍以红布,故被称为〃红帽子〃。

这天是阴天,一列铁闷车又紧挨着月台,几盏电灯放射着苍白的光亮,其实灯光亦不弱,然而人们总感得昏黑。这天空其中太多的水分,加之太多的人嘘出来的水气,大概已经在月台上凝布成雾罢?看月台顶的电灯,委实像隔了一层雾。

一盏临时电灯像一个火黄色的牛奶柿,挂在一张板桌上面,这是临时的写行李票的办事处。围着这办公桌一圈的,是“红帽子〃,也有旅客。这一圈子以外,运行李——不是进铁闷车而是进站的手车,川流不息地在往来,在跳跃。

“上西站〃确是进入了〃非常时代〃;“上西站〃平时清闲惯的,这天(自然不仅这一天)饱和着行李和旅客,也饱和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人们对话,非提高了嗓子是不行的。

“上西站〃,这天有海关职员的临时办事处,检查行李,给报运的货物开税单。〃上西站〃,这天有路警和宪兵在留心汉奸。

这天的〃上西站〃饱和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天空,有敌人飞机的声音;远远传来的,有炮声,敌机投弹的轰炸声,甚至卜卜的机关枪声;站外,指定的狭长地段上,有着无数候车的旅客们的嚷嚷声,——争执,抱怨,等得心焦时无目的的信口乱谈,小孩子的啼哭,还有,警宪维持秩序的吆喝声。

这天从早上起,大炮和机关枪的吼叫到处可以听得;从早上起,敌机数十架轮番轰炸沪西:三架一队的敌机几次从西南来,掠过〃上西站〃顶空,有时且低飞,隆隆的发动机声压倒了“上西站〃的一切嘈音。

大约四时半罢,三架一队的从东北来(那边是它们轰炸的目的地),低飞了,直向〃上西站〃。月台上忽然尖厉地响起了几声警笛。站外,立着〃持有京沪车票者在此集合〃木牌的狭长草地上就卷起了恐慌的骚动:女人们抱着孩子们站起来了,人们这时方知候车的〃妇孺〃竟有这样的多!

“坐下,不要动!〃路警和宪兵们高声叫着。

于是不动。动也没有用。在〃不动〃中,人们重新记起了这是〃英兵警戒区域〃,敌人的炸弹大概不至于往这处投。

在〃不动〃中,人们看着三架一队的飞机在顶上盘旋一匝,复向北去,又看见另一队横掠而过,于是,猛听得轰轰两声,感得坐下的草地也在震动以后,人们看着东北方冲起了几道黑烟。

“持有京沪车票者〃集合队伍的尾巴不断地在加长,——增添的,不止是人,也有这些人们的家当:包裹,竹箱,网篮,乃至洋铅桶中装着的碗盏和小饭锅。这是〃家当〃,不是〃行李〃,所以它们的主人们只想随身带着走,不去〃挂牌子做行李〃。暮色苍茫中,这一行列在进月台了,蠕动着,像一条受伤的虫。这一行列,其中十分之八的人们都有一件〃法宝〃,——挑他们各自的〃家当〃的扁担或木棒;这时却不能挑,都竖将起来,步枪似的,高射炮似的,摇摆着,慢慢地前进。

行列中有一男一女;女的抱了个不满周岁的婴儿,男的背一只木箱,里面是工具,——他是木匠。他们没有小包裹,也没有破竹箱;那口工具箱便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罢?

另一个中年男子,长袍、油腻的马褂、老鼠的眼睛和老鼠的须,肩头扛着个衣包,手里提着小网篮,篮里桠桠叉叉不知是些什么,都触角似的伸在篮口之外;他这些触角,老碰着别人,但他老在那里怪嫌别人碰了他。

淮海口音的一个妇人,脑后老大一个发髻扁而圆,武装着不少的钢针,——这也许就是她糊口的工具罢?她像豪猪似的,使得后面往前挤的人们不得不对她保持相当的距离。有几个冒失鬼,伸长了颈子,往她这面挤,不止一次被她圆髻上的缝衣针拒退了。

夜色愈来愈浓,嚷嚷然推着挤着的这一行列终于都进了站台,消纳在车厢里。月台上走动的,只有穿制服的路员和警宪了,但灯光依旧昏花,像隔一层雾。

二苏嘉路上

没有星,没有月亮,也不像有云。秋的夜空特有一种灰茫茫的微光。风挟带着潮湿,轻轻地,一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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