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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队略多几分。这时上海队的球员似乎疲倦了,而且也不无保守之心,得到了球并不马上发出或攻篮,却总挨这么二三秒钟。每逢上海球员这样〃迟疑〃似的不〃快干〃的当儿,看客中间便有人在〃嘘〃。老实说,我是外行,不懂这样“不快干〃有什么〃不合〃之处。然而我身旁有一位看客却涨红了脸啐道:“延挨时间,真丢人!〃
哦,我明白了,原来篮球规则虽然已颇周密,可是对于〃延挨时间〃以图保守胜利这巧法儿,也还是无法〃取缔〃。
锣声响了,比赛告终。上海以略多几分占了胜利。〃延宕政策〃居然克奏了肤功。北平队先离球场,这时候我忽然听得“看台〃的一角发出了几声鼓掌,似乎在宣称北平队的虽败犹荣。而同时在上海队将离球场的时候,忽然那〃嘘嘘〃声又来了,而且我对面那〃看台〃上掷下了许多栗子壳和香蕉皮。这个我很懂得是有些〃义愤〃的〃看客〃在执行〃舆论的道德的制裁〃了,而且这些执行者大概不是上海人。
自然,同时也有一些(不多)鼓掌声欢送得胜者,然而〃舆论的道德的制裁〃的执行者们,因为显然是集中一处的,所以声势颇为汹汹。
在先我知道了上海队是取〃延宕政策〃的当儿,也觉得他们何必把第三名看得这么重,但后来栗子壳和香蕉皮纷纷而下,我倒又觉得上海队的重视第三名并不特别比人家过分。如果栗子壳和香蕉皮之类等于北平的〃啦啦队〃,那么,未免多此一举;如或不然而是表示了〃舆论〃对于〃非法胜利者〃的唾弃,那么,也是〃舆论〃一份子的我,对于失败者固然有敬意,而对于胜利者也毫无唾弃之意。比了一小时而不分胜负,总可以证明两边的手段其实没有多大高低。所以上海队的〃延宕政策〃的成功未必算是〃丢人〃的〃胜利〃。要是它不能在延长时间内多得几分,即使它〃延宕〃也不中用,而这〃最后的多得几分〃显然不是靠了〃延宕〃得来的。〃上海真运气〃——在〃延宕政策〃开始时,我后边的一位看客说。对了,我也庆幸上海队的好运气,同时也可惜北平队的运气差些。
第二场篮球是河北队和南京队争夺冠军,我们看了一半就走。同时有许多〃看〃客也纷纷出去。并不是篮球不好看,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还有别的节目要看呢。我是按照预定计划直奔田径场去。
然而糟了,每个看台的入口都已拉了铁门,而且每个紧闭的铁栅门前都有一大堆人在和门警争论。
“里边满了,没有法子!〃门警只是这八个字。
我相信里边是满了,因为上午十一点左右我就看见〃里边〃是装得满满的。然而因为打算看〃看运动会而不得〃的人,我就历试各个〃铁门〃。沿着那〃圆城〃走了半个圈子,忽然看见有一道铁门前的人堆例外地发生变动,——半堆在外面的人被铁门吞了进去,我和小姐赶快跑过去,可是那铁嘴巴又已闭得紧紧的了。于是我就得了个确信,里边虽然满了,尚非绝对没有法子,不过〃法子〃何时可有,那是守门警察〃自有权衡〃了。我们一伙人就在那里等。
可是隔不了多久,却远远地望见右边另一个铁门也在吞进人去了,这离我站的地方约有三丈路。我招呼了小姐一声,立刻就往右边跑。同时也有许多人〃舍此而就彼〃。我们跑到了那边时,那铁门还在吞人,我当然是有资格的了。可是回头一看没有小姐,只好赶快跑回去找她,半路碰到她时,再回头一望,那铁门早又闭得紧紧了。我埋怨小姐,小姐也埋怨我,说是我跑了以后,原先我们在等的那个铁门放了许多人进去。
“他们看见了门前人少了,就开门,〃小姐说。
哈哈,守门警察的〃自有权衡〃的原则被我们发现了,我们得用点技术来抢门。那也简单得很,我们站在两度铁门的半路,要是看见右首的铁门在〃通融〃而左手铁门前等候的人们蜂拥而右的时候,我们就赶快奔左边的那道门。这〃策略〃一试就成功,门警连票了也没来得及看,因为这当儿是〃看客〃在表演〃夺门〃运动。
里边满得可怕!但是我们居然挤了进去,而且也还看得见“运动〃。刚刚占定了一个地方,就听得播音喇叭叫道:“你们好好看踢球,不要打架!〃接着(过不了五分钟)又是〃不要打架,你们是来看足球的!〃那时,场中是香港对广东,那时满场十万的看客,大概至少有一半以上是真正热心在看〃运动〃——不是〃球迷〃们在看〃球王〃。
我看了十多分钟实在挨不下去了。太阳是那么热,人是那么挤,想看〃看运动的人〃也不成。而我于足球也还够不上“迷〃的程度。
我只好亏本一回,把花了半小时工夫、运用了〃策略〃或“技术〃抢门而得的权利,仅仅享用了十多分钟。
慢慢地走出运动场的时候,已经四点十几分。我忽然感到不满意了。论理我不应当不满意,因为我确乎很正经地看完了一场篮球。然而我总觉得未尽所欲似的。
因为有点不满意,就只想赶快回家,可是,呵!有多少人在等车!而且还有多少人陆续从运动场里出来!我到了公共汽车停车处时,刚刚有一串的公共汽车远远驶来,那是回来的空车,我知道。但是人们像暴动似的一哄而上,半路里就把空车截住,我也不由的往前跑了一段路。我看见车子仍在走,不过慢些,车门是紧闭着的,人们却一边跟着车跑,一边就往车窗里爬;一转眼已是满满一车子人。我虽然并不〃安分〃,可是这样的〃暴动〃只好敬谢不敏!
各路公共汽车的空车不断地长蛇似的来,其中夹着搬场汽车和货车(当然此时全要载人了),但是没有一次没有一辆不是被半路截住,而且被〃非法〃爬窗而满了座。搬场汽车和货车没有窗,人们便吊住了那车尾的临时活动木梯,一边跟着车子跑,一边爬上那摇来摇去的梯子。
我一算不对,十五六万的看客,差不多同时要回去,就算是五万人要坐公共汽车,而公共汽车连临时的搬场汽车货车也在内一共是一百辆(后来我知道估计差不多),每车载四十人,二十分钟打个来回,那么要搬运完那五万人该得多少小时?我如果不取〃非常手段〃也许要等到八点钟罢?这未免太那个了。
然而我终于安心等着,而且我愿意。因为想不到运动会散场以后,居然还可以看到一种〃运动〃——五六万看客们表演“抢车〃那种拼命的精神,比广东足球队还要强些。
这第二次的去看,我终于满意而归。我看了两种并非〃选手〃的而是群众的〃运动〃——夺门和抢车。
全运会闭幕后第九日写完
卷一 散文小品 车中一瞥
挤上了车门,只觉得眼前一漆黑;我几乎以为误入铁闷车了。我是提着一口小皮箱的,忽然我和小起箱之间塞进一个大屁股来,此时要是我一松手,那自然什么都解决,或者我的臂膊是橡皮做的,那也好办;但不幸都不是,我只好叫道:“朋友,慢点!臂膊要轧断了!〃
我想我一定是用足了力气喊的,因为挡在我前面的那些人头都向后转了;有一位热心人还帮着我叫道:
“不好了!轧坏了小孩子了!〃
“什么!小孩子?〃大屁股的主人似乎也颇吃惊地在我耳边喊起来了。同时他那有弹性的屁股似乎也缩小了一点。
“幸而只是一口小皮箱,〃我笑了笑回答。趁那大屁股还没回复原状的机会,我的小皮箱就度过了这一关;也不再提在手里了,我抱它在胸前,当真就像抱一个小孩子似的。
自家一双腿已经没有自动运用的可能,我让人家推着挤着,进了车厢。自然这不是铁闷车,可是每个窗口都塞足了人头,——电烫的摩登女性头,光滑油亮的绅士头,……而特别多的,是戴着制帽的学生头,这一切的头攒在每个窗口,显然不是无所为的。可是这一份闲事,我只好不管了;从强光的月台到这车厢里,暂时我的眼睛不肯听我指挥。
那位大屁股依然在我背后。单是他老人家一个,也很够将我从车厢的这一端推到那一端去。而况他背后还有许多别人也在推。然而在我前面的人忽然停止了,因为更前面来了一股相反的推的和挤的。两股既经会合,大家倒似乎死了心了;反正没有座位,谁也犯不着白费力气。
于是在挤足了人的两排座位之间的狭小走路中,人们(连同他们的手携行李)就各自找寻他们的〃自由〃。
我将小皮箱放在〃路〃边,下意识地回头去望那车门,可是我的眼光不能望到三尺以外去。挡在我眼前的第一堵墙就是那位大屁股。他这时正也在朝我看呢。
“幸而只是一口小皮箱,我们还可以当作凳子用。〃
我笑着对〃大屁股〃说,自己先坐了下去。
“大屁股〃用点头来代替回答,朝我的小皮箱角打量了一眼,也很费力地坐了。
喇叭声从月台上来了。
这是孤独的喇叭,可怜的音调生涩的喇叭。
“车要开了!〃大屁股朋友松了一口气似的说。
这位朋友有一张胖脸和一对细眼睛,可是这对细眼睛很能观察人家的表情。他知道我在怀疑喇叭声和〃车要开了〃的关系,就热心地解释道:
“是那些保安队吹喇叭,——他们是欢送分队长的;所以车要开了。”
“哦,哦,〃我应着,同时也就恍然于为什么车窗里都攒满了人头朝外边看了。他们自然是看月台上的保安队。〃但是不靠月台那边的车窗为什么也攒满了人头呢?”——我心里这样想,就转眼过去望了一下。
还有人在看,而且一边看,一边发议论。可惜听不清。我就问我的胖朋友:“那边还有什么?”
“兵——不知道是哪里开来的兵;屯在这里有好几天了。”胖朋友回答,忽然他的细眼睛射出愤慨的光芒。我正想再问,前面那些安静地站着的人们忽然又扰动起来了。一只大网篮和一个大片盖在人丛里挤过来,离我和胖朋友二尺多远,赫然站住了;接着是铺盖在下,网篮在上,在这狭小的走路的正中,形成了一座〃碉楼〃。
同时在相反的方向也有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