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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紫文集-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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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住了。
“那么,假如真的要变动起来,我们后天的排新戏还排不排呢?”
“当然排娄!——”
黄这样一说,梅春姐便觉得一切的事,都重新得了保护似的,勇气和意志都坚
强不少了。



是因为肚子渐渐地大起来了的病态底变化呢?还是由于局势的不安而感到忧愁,
疑惧呢?……在大家不顾一切而进行排戏的那晚上,梅春姐总觉得有些象亡魂失魄
那样的,连行,坐,说话,都现得难安、恍惚起来了。
这时候,外面的谣言就象一片大大的乌云,浓雾似的,将天空和日月都几乎遮
蔽着。这不是从前的那种关于梅春姐一个人的谣言了,这是关于整个的大局的啦!
有人说:不但是省城里有了变动,而且县城里也开来了新的反对的兵了,镇上也现
出惶惶不安的景象来了。有钱的,先前被赶出村子的人现在通统要溜回来了。他们
全准备着,要和村子里各会中的人算账。并且要拿各种各样的,可怕的手段,来报
复各会中的人。关于女人们,他们尤其说得恶毒:入过会的,抓来——杀!不曾入
会而剪掉了头发的,现在通统要送到五台山或南岳山去给和尚!……
然而,他们却还象并不知道的那样,仍然在关帝爷庙中排他们的戏。那戏是黄
亲自编作出来的。为的是要表演一个很有田地的人,剥削长工和欺压穷困女人的罪
恶。因为主角配角的人都要得非常多而且复杂的原故,除红鼻子老会长,梅春姐,
柳大娘,木头壳和黄自己之外,还派人到村中去强邀了麻子婶以及很多个年轻的媳
妇和小伙计们来,准备大规模地练习一次。
黄自己扮那个有钱的,作恶的角色,戴着一撮小胡子和两片墨晶眼镜,穿一件
太不相称的大袖子的袍子。红鼻子老会长仍然扮他那最熟习的长工的角色。梅春姐
扮有钱人的大太太,柳大娘扮姨太太,木头壳扮听差的小孩子。此外,麻子婶以下,
便通统扮穷困妇人和那受剥削受得太多,而商量共同起来反抗的种田汉。
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乌黑无光了。一阵初夏的清凉而阴郁的空气,掠入庙堂来,
扑到高高的戏台上,将一排巨大的灯光都几乎扇灭了。这时候,在野外,很少能再
听到快乐的,高叫的蛙声,而代替了一种新虫的悲哀的低诉。夜的一切,似乎都沉
入到了一种深沉的,恐怖的,不能解脱的陷坑里,而静待着某一桩预料了的祸事的
到来那样。
角色通统分配、化装之后,便开始了第一幕的台词的口授,因为几乎是全部的
演员都不识字而无法读剧本的原故。可是,黄还没有说完他那第一幕的第一句,从
外面——从那黑暗的,不知方向的一角,——突然地发出着一个裂帛似的枪声来了!
大家一怔!接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
与其说这是一个突然的变动,倒不如说,就是那一件约定的祸事的到来。当时
每个人都迸出了一种惊悸的,仓皇的和绝望的脸色,并且开始大乱和大闹起来了!
……女人们哭着!——孩子们哭着!……年轻力壮的人们都急忙地冲出到庙门的外
面,开始向黑暗中飞逃了!……
这真是一件惊人的,可怕的事情啊!……
黄急忙地用了一种迅速的,猫儿扑鼠般的手法,将那排巨大的灯光通统扑灭了。
梅春姐惊心地,惶惊地,紧紧地靠着他的身子,并且不能抑制地,悲伤地战栗着!
红鼻子老会长和柳大娘都摸着,跌着,从黑暗中逃跑了。木头壳背着他的妈妈
麻子婶,由竹篱笆的狗洞中钻出去。……
黄急忙地,下死力地将梅春姐拖着,拖着,从一道窄门中溜了出去,——这时
候,大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留着了。他喘息地一边抹掉了他的那摄假的小胡子和墨
晶眼镜,一边将那件大袖子的不相称的袍子,脱下来撕得粉碎了!……
“我的天哪!天哪!……我们到哪里去呢?”梅春姐嘶声地,战栗地摸着她的
大肚子呜咽着!
“不要响!……姐!……轻声些!……”黄尽量地抑制了她的悲诉。
他们背着枪声的方向,轻轻地,匍匐地,爬过了一条田塍,爬过了一个高高的
丘家,一条茅丛的小路和一段短桥!……
当他们快要爬到那湖滨的时候,……突然地,给一个东西一绊!——梅春姐和
黄便连身子都给绊倒下来了!
三四只粗大的黑手,连忙捉着,抓住着他们的胸襟!——当他们明白了这是怎
样的一回事情之后,便一齐震得,疼痛得昏迷过去了!……
夜的黑暗的天空中,正开始飘飞着一阵细细的雨滴!……

 


星 第四章




巴巴头,万万岁;
瓢鸡头①,用枪毙!


①瓢鸡头:湖南话,即女人剪短发的头。

六月的太阳火一般地燃烧着。三个老头子:四公公,李六伯伯,关胡子,坐在
湖滨的一棵老枫树底下吃烟,乘凉;并且谈论着这半年来的一切新奇、动乱的时事。
四公公,那个白胡髭的最老的老头子,满面优烦,焦虑地,向那健壮的关胡子
麻麻烦烦地问着,关胡子就告诉他那么一个歌儿。
“你上街回啦!总还有旁的消息吧?……”
“没有。”关胡子又说,一面用手摸着他的胡髭。“不过,那姓黄的和陈灯笼
的嫂子,听说会在近天中……”
“近天中?……唉!可怜的小伙子!天收人啊!那个女人还怀了小孩哩!……”
四公公的头颅低低地垂着, 就象一只被打伤了的鹅般的, 他的声音酸哽起来了。
“总之,我们早就说了的:女人没有头发要变的,世界要变的哪!……”
李六伯伯揉揉他的烂眼处,一副涂满了灰尘的瘦弱的面庞上,被汗珠子画成了
好几道细细的沟纹。他想开口说一句什么,但又被四公公的怨声拦阻着。
四公公是更加忧愁了,他不单是痛惜黄和梅春姐,他对于这样的世界,实在是
非常担心的。七十多年来的变化,他已经瞧的不少了:前清时州官府尹的威势,反
正时的大炮与洋枪,南兵和北兵打,北兵和南兵拚,他都曾见过。可是经过象目前
这般新奇的变化,他却还是有生以来的头一遭。
一阵沸热的南风,将地上的灰尘高扬了。大家将头背向湖中,一片荒洲的青翠
的芦苇,如波涛般地摇晃着。
四公公到底沉不住心中的悲哀了,他回头来望着那油绿的田园,几乎哭着,说:
“你看啦!黄巢造反杀人八百万,都没听说有这般冷静!一个年轻些的人都瞧
不见他们了!……”
“将来还有冷静的时候呢。”关胡子又老是那么夸大的,象蛮懂得般的神气,
摸着他的胡髭。“将来会有有饭无人吃,有衣无人穿的日子来的啊!……”
李六伯伯将他的烂眼睛睁开了;
“我晓得!要等真命天子出来了,世界才得清平。民国只有十八年零六个月,
后年下半年就会太平的,就有真命天子来的!”
“妖孽还多哩!”关胡子说。
“是呀,今年就是扫清妖孽的年辰呀!……”李六伯伯的心中更象有把握般的。
“明年就好了。后年,就更加清平!……”
“后年?唉!……”四公公叹着,“我的骨头一定要变成鼓槌子了。想不到活
七十多年还要遭一回这样的殃啊!”……唉!
世路艰难了——又有谁能走过呢?
人心不古了——又有谁能挽回呢?
象梅春姐和黄他们那样的人,也许原有些是自己招惹来的吧,但,其他的呢?
老头子们和年轻的人们呢?……
一只白色的狗,拖着长长的舌头,喘息着从老远奔来,在李六伯伯的跟前停住
着。它的舌头还没有舐到李六伯伯的烂眼睛上,就被他兜头一拳——击得“汪!”
的一声飞逃了。


一切的事都象梦一般的。
在一个阴暗的潮腐的小黑屋子里,梅春姐摸着她的那大大的肚皮独自个儿斜斜
地躺了一个多月。一股极难堪的霉腐的臭气,时时刻刻袭击着她那昏痛的头颅。一
种孕妇的恶心的呕吐,与胎儿的冲击,使她的全身都不能够支持地,连呼吸都现得
艰难起来了。
室外是一条狭窄的走廊,高高的围墙遮蔽了天空和日月——乌黑地,阴森森地,
象永远埋在坟墓中般的。只有一阵通通的脚步声和刺刀鞘的劈拍声来回地响着。一
个胖得象母猪般的翻天鼻子的,凶残的看守妇,一日三通地来临视着梅春姐的饮食
与起居。在走廊的两旁的前方,是十余间猪栏般的男囚室。
与其说是惧怕着自家在这一次大变动中的恶运,倒不如说是挂虑黄与那胎儿的
生命的为真。梅春姐镇日地沉陷到一种深重的恐怖中了。大半年来的宝贵的,新鲜
的生活的痕迹,就象那忍痛拔除的牙齿还留下着一个不可磨灭的牙根般的,深深地
留在梅春姐的心里了。是一幅很分明的着色的伤心的图画呢!她是怎样地在那一夜
被捉到这阴森的屋子里来的,她又是怎样地在走廊前和黄分别,黄的枯焦的颜色和
坚强的慰语,其他的同来人的遭遇!……
这般的,尤其是一到了清晨——当号声高鸣的时候,当兵丁们往来奔驰的时候,
当那母猪般的看守妇拿皮鞭子来抽她的时候,这伤心的图画,就会更加明显地开展
在梅春姐的面前;连头连尾,半点都不曾遗忘掉。她的全身痉挛着!因此而更加证
实了她的恶运,是怎样不能避免地就要临头了。她暗中不能支持她自家地,微微地
抖战着,呜咽着!……
“唉!……也许,清晨吧!……夜间吧!……唉!我的天哪!……”
然而,归根结蒂,自家的厄运,到底还不是使梅春姐惊悸的主要原因。她的这
大半年来不能遗忘的新的生活,她的那开始感到有了生命的,还不知道性别的可爱
的胎儿,她的黄,他的星一般撩人的眼睛!……
“唉!唉!……我的天哪!……”
翻天鼻子的看守妇走来了,她用一根粗长的木棍,将梅春姐从梦幻中挑醒来。
梅春姐就抱着她的大大的肚皮,蹒跚地移到窗门上。一种极难看的凶残的脸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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