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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街上走着。杜·洛瓦拿起苏珊的一只手,恭恭敬敬地在上面轻轻亲了一下。他对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还不太习惯,因此一时不知应同她说些什么。不想这时,他发现她哭了,立时慌了手脚:
“你怎么啦,我亲爱的?”
苏珊已哭得泪人一般:“我可怜的妈妈要是发现我已离家出走,她这时候是不可能睡安稳觉的。”
瓦尔特夫人此时确实没有睡。
苏珊走出她的房间后,房内便只剩下她和她丈夫了。
只见她带着万分的沮丧,疯也似地向丈夫问道: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题明摆着,”瓦尔特狂怒道,“苏珊被这精于心计的家伙迷住了心窍。她拒绝同卡佐勒成婚,就是他捣的鬼。他自然是看上了她非同一般的嫁资。”
接着,他愤怒地在房内走来走去,又说道:
“你也是,老招他来,不断地恭维他,奉承他,把他宠得简直不成样子。一天到晚,左一个漂亮朋友,右一个漂亮朋友。现在好了,遭到这样的报应。”
“你说是我……我招他来的?”瓦尔特夫人面如死灰,嗫嚅着说。
“是的,就是你!”瓦尔特冲着她吼道,“你、苏珊、马莱尔的妻子及其他几个人,都被他迷得像是着了魔。只要有两天没见他来,你就像掉了魂似的坐立不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挺直身子,神态庄重地说道:
“不许你这样同我说话。我可不像你,不是在店铺里长大的。”
瓦尔特一惊,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忿忿地骂了声“他妈的”,便开了门走了出去,同时将门砰的一声带上。
丈夫走后,瓦尔特夫人下意识地走到镜子前照了照,似乎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因为眼前这一切实在太可怕,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苏珊爱上了漂亮朋友,而漂亮朋友竟也愿意娶她!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她弄错了。他长得那样帅,女儿一时迷上他,想得到一位这样的丈夫,是很自然的。这不过是一时的冲动。问题是他,他总不致于会同她串通起来吧?瓦尔特夫人想来想去,越想越糊涂,如同一个人遇到巨大不幸时所常有的。不,苏珊的一时头脑发热,漂亮朋友不可能知道。
就这样,她一会儿觉得杜·洛瓦可能为人奸诈,什么都做得出来,一会儿又觉得他可能并不知情。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要是这件事是他的主谋,他这个人也就太鲜廉寡耻了。结果会如何呢?就她所看到的来说,这将会造成多大的危险,带来多少难以想像的痛苦。
要是他什么也不知道,事情倒还有挽回的余地。他们夫妇俩带着苏珊去外面呆上半年,一切也就会过去的。可是这样一来,她以后还能再见到他吗?因为迄今为止,她还在爱着他。这爱情的箭矢已深深地扎进她的心坎里,要想把它拔掉,是不可能了。
没有他,她一天也活不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思前想后,不禁忧虑重重,没了主意。同时头也开始疼起来,脑海中思绪如麻,昏昏沉沉,使她感到非常难受。她越想越急躁,越想越为自己弄不清事情的原委而恼火。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点已过,心下不由地想道:“我不能一个人在这儿苦思冥想,否则会发疯的。还是去叫醒苏珊,问问她,把事情弄清楚。”
为了不弄出声响,她光着脚,手上拿着蜡烛,到了女儿房间门口,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床上被褥纹丝未动,她起初有点摸不着头脑,以为女儿还在同她父亲理论。但一转念,觉得情况不对,于是慌忙向丈夫的房间跑去。等她一股劲冲到那里时,她已经是面色苍白,气喘吁吁了。丈夫已经躺下,但还在看书。
见她这副模样,他不由地一惊:
“怎么回事儿?你这是怎么啦?”
她嗫嚅着说:
“看到苏珊没有?”
“我?没有呀,发生什么事了?”
“她已经……走了,我没在她的房内……找到她。”
瓦尔特一下跳下床,穿上拖鞋,连睡裤也没来得及穿,只披了件睡衣,便向女儿的房间奔了过去。
他向房内扫了一眼,一切不言自明:苏珊已离家出走。
他将手上的灯随手放在地上,颓丧地倒在一把扶手椅上。
他妻子此时已赶了上来,问道:
“怎么样?”
他已无力回答,连火也懒得发了,只是叹了一声:
“完了,苏珊已在他手里,我们完了。”
妻子未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完了?”
“唉!自然完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将苏珊嫁给他。”
妻子歇斯底里发出一声吼叫:
“嫁给他?没门儿。你难道疯了?”
“你嚷也没用,”瓦尔特凄然地答道,“苏珊既已被他拐走,名声已受到玷污。如果将她嫁给他,也还是个万全之计。只要好好解决,这件丑事也就不会张扬出去。”
妻子暴跳如雷,一个劲地喊道:
“不行,绝对不行!他这是痴心妄想。我决不同意!”
“可是苏珊已在他手中,”瓦尔特颓丧地说,“这一手,他做得很漂亮。我们一天不让步,他就一天不会放苏珊回来。因此要想不把事情闹大,必须马上作出让步。”
妻子有口难言,痛不欲生,只是不停地说道:
“不!不行!我决不同意!”
“事情已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这样,”瓦尔特有点不耐烦了。“啊,这个恶棍,他狠狠地把我们捉弄了一番……不过话说回来,此人到底非同一般。我们这样的家庭,要找个出身高贵的人并不难,难的是找个精明强干而有出息的人。他可是前程远大,用不了多久,就会当上议员和部长的。”
“不……你听到没有……我决不同意把苏珊嫁给他!”妻子仍在歇斯底里地叫喊。
“住嘴……”瓦尔特不禁心头火起,并作为一个注重实际的人而开始替漂亮朋友说话了。“再说一遍,我们现在只能如此……也必须如此。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也许我们将来不会为将女儿嫁给他而感到后悔。他这样的人将来究竟会怎样,谁也拿不准。你也看到了,他只写了三篇文章,就把拉罗舍—马蒂厄这个蠢货从部长座位上拉了下来。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一点不失体面,这对他这个做丈夫的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因此对于他,我们还是应当往前看。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了。”
她真想扑在地上打滚,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揪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发泄一通。因此口中仍在吼叫:
“不要把苏珊给他……我……不……同……意!”
瓦尔特站起身,提起放在地上的灯,说道:
“唉!同其他娘儿们一样,你的脑筋也死得很。你们这些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总爱感情用事,不知道按情况的需要而有所退让……真是愚蠢得很。我可是对你说了,苏珊必须嫁给他……我们只能这样。”
他趿着拖鞋走出了房间。穿着睡衣的身影活像一个滑稽可笑的幽灵,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宅大院中慢慢地走过那宽阔的走廊,悄然无声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妻子仍茫然地站在那里,心中经受着难以言状的煎熬。再说,她还是没有弄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不能总这样僵立在这里等待天明。她感到自己非常想逃离这里,非常想迈开大步往前飞奔,去寻求他人的帮助。此时此刻,她实在太需要他人来搭救一把。
她想了想,自己可向谁求助,什么人能来拉她一把,但未想出。神甫!对,神甫!身边此时若有一位神甫,她定会扑到他的脚下,向他倾诉一切,把自己的过失和苦恼向他和盘托出。神甫听了后,定会明白为何不能将苏珊嫁给那丧尽天良的家伙,并设法加以阻止。
因此她必须马上找个神甫。可是深更半夜上哪儿去找?然而她又不能就这样呆着。
不想她的眼前随即出现了一个幻影:基督正神色安详地立在水面上。这影像是如此清晰,同她在画上见到的一模一样。他好像在喊她,对她说:“来,跪到我的脚下来。我会给你以安慰,并告诉你该怎样做。”
她于是拿起蜡烛,走出房间,往楼下的花房走去。《基督凌波图》已改放在花房尽头的一间门上镶着玻璃的小屋里,以免花房内的潮气把画弄坏。
这间小屋因而也就像是一座小教堂立在那里,门外树影婆娑,到处长着奇花异草。
瓦尔特夫人进入花房后心头不禁一怔,因为以前每次来这里,举目所见处处光亮耀眼,而今天这里却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空气中弥漫着枝叶繁茂的热带植物发出的浓郁气息。由于通向花园的各扇大门早已关上,这积存于玻璃拱顶下的花草气息因而变得相当闷浊。不过,它虽使人感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仿佛处于一种死气沉沉的沉闷状态中,但也在人的肌肤上激起一种荡人心魄的快感,令人心向往之。
可怜的瓦尔特夫人在黑暗里踽踽独行,心中不禁十分惶恐,因为借着手中摇曳不定的烛光,那些来自南国的树木看去是那样奇特,有的酷似面目狰狞的魔鬼,有的却像是一个个人站在那里。
这时,她蓦地看到画上的基督,于是打开小屋的门,走进去跪了下来。
她立刻便狂热地祷告起来,口中喃喃自语,说着美好的祝福话语,一片痴心而又带着分外的绝望,祈求基督的保佑。这之后,随着她激动的心绪逐渐平息下来,她举目向基督看了看,不由地感到深深地骇异。因为在她脚下那昏暗的烛光照耀下,基督的相貌同漂亮朋友竟是如此相像,她现在所看到的简直不是这位神明,而是她的情夫。这眼神,这宽宽的前额,这冷漠而又傲慢的面部表情,分明都是她的情夫乔治的!“基督!基督!基督!”她仍在一个劲地祷告着,但“乔治”两字却在不知不觉中涌到了嘴边。她忽然想起,此时此刻杜·洛瓦也许已占有她女儿。他们现在一定呆在某个地方的一间房间里。他和苏珊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