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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并无撒敦,正史俱在,不应臆造一人。脱脱只知君命,辨什么真伪,竟遥向北阙再拜,
接过鸩酒,一饮而尽,须臾毒发,呜呼哀哉!年仅四十二。强仕之年,正可为国出力,乃为
贼臣害死,令人愤叹。
脱脱仪状雄伟,器宇深沉,轻货财,远声色,好贤下士,不伐不矜,且始终不失臣节,
尤称忠荩,惟为群小所惑,急复私仇,报小惠,后来竟被构陷,流离致死,都人士相率叹
惜。逮至正二十三年,监察御史张冲等,上书讼冤,乃诏复脱脱官爵,并给复家产,召哈剌
章、三宝奴还朝,只也先帖木儿已死,无从召归。至正二十六年,台官等复上言奸邪构害大
臣,以致临敌易将,我国家兵机不振从此始,钱粮耗竭从此始,盗贼纵横从此始,生民涂炭
从此始;若使脱脱尚在,何致大乱到今,乞加封功臣后裔,并追赐爵谥,以慰忠魂。顺帝闻
言,也觉追悔,立授哈剌章、三宝奴官职,且命廷臣拟谥。事尚未行,明师已至,连逃避都
来不及,还有何心顾着此事,所以脱脱丞相的谥法,竟无着落!著书人深惜脱脱,所以详述
始末。
闲文休提。单说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本无军事知识,至代为统帅,尤骄蹇不遵朝
命。部下兵士,看主帅如此怠玩,乐得四出劫掠,抢些子女玉帛,取快目前,还想夺甚么徐
州。台官因劾他慢功虐民,应即黜退,另易统帅。顺帝乃命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往代太不
花,又削太不花官职,令他在军效力。军中一再易帅,头绪纷繁,自然无心攻贼,外如各路
招讨的大员,也大半胆小如鼷,一些儿没有功绩。于是乱党愈炽,势益燎原。
河南盗刘福通,居然奉韩林儿为小明王,僭称皇帝,建都亳州,国号宋,改元龙凤,以
林儿母杨氏为太后,自为丞相。当下分兵四出,焚掠河南郡县,大为民害。元廷即命答失八
都鲁,引军往援。答失八都鲁奉命西行,驰至许州,适遇刘福通派来的兵队,一阵厮杀,竟
大败亏输,逃得无影无踪。
答失先已遁去,到了中牟,溃卒方稍稍还集,忽又有一路兵马到来。慌忙着人探听,乃
是都中遣来的援师,统领叫作刘哈剌不花。还好,还好。答失方才少慰,出营接见,叙及败
溃情状。刘哈剌不花颇有些忠勇气象,便道:“连年征战,并没有一处平靖,我辈身为将
帅,宁不羞死!明日决去一战,我为前茅,公为后劲,若得着胜仗,还可为我辈吐气哩。”
答失八都鲁也只好依从。
翌晨,刘哈剌不花誓师出营,仗着一股锐气,往扑敌寨。敌寨不及防备,猛被元兵攻
入,车驰马骤,扫了一个精光。答失八都鲁麾军趋至,已是不见一敌,只觉水碧山清。当下
两军并进,从汴梁直达太康,刘福通自行出战,又被刘哈剌不花杀退,乘胜抵亳州,昼夜攻
击,吓得韩林儿魂胆飞扬,与刘福通僭开后门,遁走安丰。
刘哈剌不花等入城,即飞章告捷。元廷以亳州既破,召刘哈剌不花还都,猛将既去,寇
众复张,刘福通又四处驰檄,勾结各路枭雄,作为犄角。于是潜龙起蛰,鸣凤朝阳,濠州大
陆,竟出了一位不文不武,亦文亦武的真人,拨乱致治,诞膺天命。这位真人姓甚名谁?就
是大明太祖朱元璋。叙明太祖,下笔不苟。
元璋先世居沛,再徙泗州,及父世珍复徙濠州,居锺离县。至无璋年十七,父母相继去
世,孤苦无依,乃入皇觉寺为僧,游食诸州,寻复还寺。至郭子兴起兵濠州,民间不得安
居,相率趋避。元璋亦思避难,卜诸神,去留皆不吉,不禁嬉笑道:“莫非要我做皇帝不
成?”再卜得吉占,遂决意弃僧投军。径入濠州谒郭子兴。子兴见他状貌魁奇,留为亲兵。
会元将彻里不花,引兵来攻,元璋随子兴出战,格外奋勇,竟将元兵杀败。嗣元廷复遣贾鲁
进围,城几被陷,亏得元璋募集死士,出城冲杀,才把贾鲁击退。子兴大喜,署为镇抚,复
将养女马氏,给与元璋为妻。后来妻随夫贵,竟做了明朝第一代的皇后,这真所谓天生佳耦
了。同是出身微贱,所以称为佳耦。
时李二余党赵均用、彭早住,奔投子兴,所部暴横,几乎喧宾夺主。元璋以子兴懦弱,
不足与共大事,乃自率里人徐达、汤和等,南略定远,计降驴牌寨民兵三千。复东行,夜袭
张知院于横冈山,收降卒三万人,道遇定远人李善长,与语大悦,遂用为谋士,进拔滁州。
旋闻子兴为赵均用所困,以计救免,迎子兴入滁。另遣将张天佑攻陷和州,子兴即命元璋往
守,总制诸军。
既而子兴病殁,子天叙嗣,得刘福通檄文,令为都元帅,张天佑及元璋为左右副元帅,
元璋不受。继念伪宋主韩林儿,气焰方盛,暂可倚借,乃用龙凤年号,号令军中。就刘福通
事折入朱元璋,就朱元璋事带过郭子兴,此是文中绾合法。惟元璋为开国英雄,而叙次如此
简略,盖由详细情形,应入《明史演义》中,故本文只从简略而已矣。忽闻怀远人常遇春来
归,元璋忙令延入,见他燕颈豹颔,相貌堂堂,立擢为帐下总兵,接连复报闻巢湖渠帅,有
书到来,愿率水师千艘,前来投诚。元璋阅书毕,大喜道:“我正虑渡江无舟,今巢湖帅廖
永忠、俞通海等,愿来归附,真是天赐成功了!”当下率兵至巢湖,与廖、俞等人相见,推
诚接待,彼此欢洽。留驻三日,扬帆出发,至铜城牐,遇元中丞蛮子海牙军,阻住要口,舟
不得出。会天雨水涨,得从小港纵舟,出袭元兵,一鼓退敌,遂顺风直抵牛渚。牛渚南岸有
采石矶,向称要隘,与牛渚为犄角,两岸统有元兵扎住,刀枪森列,壁垒谨严。元璋命先攻
牛渚,后攻采石矶,众将士应声齐出,争登牛渚渡。元兵也齐来抵御,禁不住这边奋勇,渐
渐倒退。常遇春徒步挥戈,杀死元兵无数,元兵遂一律逃去。牛渚既下,复攻采石,采石矶
高出水面,约有丈余,众将士舣舟进攻,都被矢石击退。常遇春左手持盾,右手持矛,一跃
而登,刺死守矶头目老星卜喇,单身直入。各将士见遇春登矶,自然随势拥上,霎时间攻破
采石,扫荡元兵,遂乘胜进拔太平,元总管靳义赴水死节。众将迎元璋入城,乃置太平兴国
翼元帅府,自领元帅事。召当涂人陶安参议戎幕,进耆儒李习为知府,揭榜安民,严申军
禁,民心大悦。太平路真太平了。
休息数月,复率兵进侵集庆,连破元将大营,直逼城下。此时元将福寿为江南行台御史
大夫,奉命守集庆路,屡督兵出战,终未获胜。至城陷,百司皆溃,福寿独踞床高坐,为乱
兵所杀。不没忠臣。
元璋入城,慰抚吏民,改集庆路为应天府,自称吴国公。
一面遣将四出,分徇邻郡,镇江、广德等处,相继攻下。
这时候的刘福通,招集亡命,势焰日张,分兵略地。遣毛贵出山东,李武、崔德出陕
西,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出晋、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出秦
陇,自居河南调度,节制各军。毛贵颇有智勇,率众东趋,连陷胶州、莱州、益都、般阳诸
郡县。济南路飞章告急,顺帝遣知枢密院事卜兰奚,率同董搏霄等,兼程往援。
援军既发,御史张桢,上书陈十祸,语语剀切,字字苍凉,好算元末一位大手笔。小子
曾阅《元史·张桢列传》,尚能约略记述。所说根本上祸端,记有六条:一曰轻大臣,二曰
解权纲,三曰事安逸,四曰杜言路,五曰离人心,六曰滥刑狱,这统是根本上的关系。所说
征讨上祸端,计有四条:一是不慎调度,二是不资群策,三是不明赏罚,四是不择将帅;这
统是征讨上的关系。他又逐条分释,每条数百言,内有事安逸的祸源,及不明赏罚的祸源,
最说得淋漓痛快,小子试略录如下:
臣伏见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统,履艰难而登大宝;因循治安,不预防虑,宽仁恭俭,渐
不如初。今天下可谓多事矣,海内可谓不宁矣,天道可谓变常矣,民情可谓难保矣,是陛下
警省之时,战兢惕厉之日也。陛下宜卧薪尝胆,奋发悔过,思祖宗创业之难,而今日坠亡之
易,于是而修实德,则可以答天意;推至诚,至可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劳,声色之好,宴安
鸩毒之戒,皆宜痛撤勇改,有不尽者,亦宜防微杜渐,而禁于未然。黜宫女,节浮费,畏天
恤人,而陛下乃安焉处之,如天下太平无事,此所谓根本之祸也。以上言事安逸。臣又见调
兵六年,初无纪律之法,又无激劝之宜,将帅因败为功,指虚为实,大小相谩,上下相依,
其性情不一,而邀功求赏则同。是以有覆军之将,残民之将,怯懦之将,贪惏之将,曾无惩
戒;所经之处,鸡犬一空,货财俱尽,及其面谀游说,反以克复受赏。今克复之地,悉为荒
墟,河南提封三千余里,郡县星罗棋布,岁输钱谷数百万计,而今所存者,封邱、延津、登
封、偃师三四县而已;两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萧条。夫有土有人有财,然后可望军旅不
乏,馈饷不竭。今寇敌已至之境,固不忍言,未至之处,尤可寒心,即使天雨粟,地涌金,
朝夕存亡,且不能保,况以地方有限之费,供将帅无穷之欲哉!颍上之寇,始结白莲,以佛
法诱众,终饰威权,以兵抗拒,视其所向,骎骎可畏,其势不至于亡吾社稷,烬吾国家不已
也。堂堂天朝,不思靖乱,而反阶乱,其祸至惨,其毒至深,其关系至大,有识者为之扼
腕,有志者为之痛心,此征讨之祸也。以上言不明赏罚。
奏入不报,权臣恨他多言,反劾他市直沽名,出为山南道廉访佥事。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