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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已尽,若能把事宋的诚心,改作事元,难道不好作太平宰相么!”天祥流涕道:“国亡不
能救,做人臣的死有余辜,况敢贪生事敌么!天祥不敢闻命!”弘范也称他忠义,遣使送天
祥赴燕,弘范亦率军北还。只有一个西僧杨琏真珈,曾掌教江南,借了元兵势力,到处奸淫
妇女,并发掘宋朝陵寝,及大臣坟墓,凡一百余所,陵墓里面的金玉,尽行掠取,不必说
了,他还想将诸陵尸骨,与牛马枯骼,聚作一堆,作为镇南浮屠。亏得会稽人唐珏,目不忍
睹,典鬻借贷,凑得百金,阴召诸恶少饮酒,席间泣语道:“你我皆宋人,坐看陵骨暴露何
以为情?我拟窃取陵骨,易以他骨,望诸君助我臂力!”诸恶少许诺,乃于夜间易取陵骨,
邀与唐珏。珏已造石函六具,刻纪年一字为号,随号收殡,瘗葬兰亭山后;又移宋故宫冬青
树,植立冢上,作为标识,后人才晓得宋帝遗骸,不与畜类为伍,这也可谓宋祖有灵了。皇
帝尸骸,几侪牛马,后世枭雄,何苦再作皇帝梦耶!
张弘范北还后,未几病卒,此外开国功臣,或亦因百战身疲,相继谢世。还有一位贤德
皇后,也于灭宋后两年,抱病而终。后弘吉剌氏系德薛禅的孙女,父名按陈,从前太祖后孛
儿帖,与按陈为姊弟行。太宗时,曾赐号按陈为国舅,封王爵,令统弘吉剌部,且约生女为
后,生男尚公主,世世不绝,所以有元一代的皇后,多出自弘吉剌氏。世祖后天性明敏,晓
畅事机,宋帝顯被虏,入朝燕都,宫廷皆欢贺,惟后不乐,世祖道:“我今平江南,从此不
用兵甲,众人皆喜,尔何为独无欢容!”后跪奏道:“从古无千年不败的国家,我子孙若能
幸免,方为可贺!”世祖默然,又尝把南宋珍宝,聚置殿廷,令后遍视,后一览即去。世祖
徐问所欲,后复答道:“宋祖历年积蓄,留与子孙,子孙不能守,为我朝有,难道我忍私取
吗?”是时宋太后全氏至京,不服水土,后尝代她乞奏,遣回江南。世祖不允,且语道:
“你等妇人,没有远虑,今日若遣她南归,倘或浮言一动,反令我没法保全,倒不如留她在
此,时加存恤,令她安养便罢。”后闻言,格外厚待全太后。
此外如婉言进谏,随时匡正,恰非小子所能尽述。
自后殁后,继后系故后从侄女,仍是弘吉剌氏,虽史家也称她贤德,究竟不及故后;且
因世祖年迈,辄预闻朝政,未免贻诮司晨。世祖待遇继后,亦不及从前的爱敬,所以采选民
女,时有所闻,又尝游幸上都,托词避暑,其实是纵情声色,借此图欢。上都就是开平府,
世祖称燕京为中都,所以号开平为上都。上都里面,旧有妃嫔等人,未曾南徙。蒙古以往的
陋俗,做阿弟的可收兄妻,做儿子的可烝父妾,就是淫奔苟合,易妻掠妇的事情,也是数见
不鲜,很少顾忌。这元世祖粗豪豁达,哪里愿作柳下惠,鲁男子,看了前朝的妃嫔,多半年
轻守孀,寂寂寡欢,乐得与之解闷,做一个风流天子。这妃嫔们见主子多情,难免顺水使
舟,迎云作雨,还管甚么名分不名分,节烈不节烈,所以羊车望幸,百转柔肠,麀聚为欢,
五伦废置。古人说得好,上行下必效!元世祖既这般同乐,那皇亲国戚,中间,自有不肖之
徒,怎么不相率效尤,上烝下淫,习成风气!民间有奸淫等情,有司也不欲过问,且闻于岁
首元宵,纵民为非,淫渎宸极,秽渎闺门,自古以来,也是罕见呢!始谋不臧,奚怪子孙。
还有一桩连带的关系,好色的人主,大率好财。世祖在位三年,就用了回人阿合马专理
财赋。阿合马竭智尽能,想出了两条计策:一条是冶铁;一条是榷盐。从前河南钧徐等州,
俱有铁矿,官吏随铁多寡,作为税额。阿合马欲大兴鼓铸,遂括民三千,日夕采冶,每岁输
铁,定要他一百三万七十斤,不准短少。于是冶铁的民工,无论曾否如额,只好照数补足,
这叫作整顿铁冶的效果。河东素多盐池,小民越境私贩,价值较廉,竞相买食,以此官盐滞
销,岁课短绌,每年止七千五百两。阿合马请岁增五千两,不问诸色兵民,皆要出税,这叫
作增加盐课的效果。名为理财,实是硬派,且恐贪吏中饱尚是不少,历代财政,多蹈此弊,
可叹!
世祖称他为能,遂擢为平章政事。阿合马得势益横,竟欲罢御史台及诸道提刑司,还是
廉希宪面折廷争,方才罢议,嗣复添立江南榷官,什么榷茶运司,什么转运盐使司,什么宣
课提举司,多至五百余人,大半是阿合马的爪牙。他的子侄,不做参政,就做尚书,恼了廷
臣崔斌,把他参奏一本,说他设官害民,一门悉处要津,有亏公道。世祖虽略加采纳,裁并
冗吏,奈始终宠任阿合马,不以为罪。寻迁斌为江淮行省左丞,阿合马遂乘机报复,遣使清
算江淮钱谷,捏称左丞崔斌,与平章阿里伯、右丞燕铁木儿,私自勾结,盗取官粮四十万,
及擅易命官八百余员,应命官查勘治罪。世祖准奏,令都事刘正往验,查无实证,参政张澍
等,奉旨再往,迎合阿合马微意,竟将崔斌等锻炼成狱,置诸死刑。
皇太子真金一作精吉木。素怀仁孝,闻崔斌等已定死罪,方食投箸,急遣快足止住,已
是不及。于是远近咸愤,民怨沸腾,益都千户王著,密铸大锤,与妖人高和尚谋,拟击杀阿
合马。适皇太子从帝赴上都,留阿合马守燕京,著遂遣二僧至中书诈称太子还都作佛事。被
禁卫高觿、张九思盘诘,仓卒失对,遂将二僧拘讯,尚未得供,不意枢密副使张易,又受了
伪太子命,率兵至东宫。高觿问他来意,易与附耳道:“太子有敕,速诛左相阿合马。”这
语一传,弄得各人似信非信,不得不遣使出迎。王著令党人冒称太子,见一个,杀一个,夺
马驰入建德门。时已二鼓,至东宫前,传呼百官,阿合马扬鞭而来,被王著手下的党羽,推
坠马下,责他欺君害民,立出铜锤,击他脑袋,甫一下,即脑浆迸出,仆地死了。民脂民
膏,吸得太多,所以叫他迸出。又杀死中书郝镇,拘执右丞张惠。顿时禁中大闹,秩序紊
乱。高觿、张九思开门呼道:“这是贼人倡乱,哪里是真皇太子?”便叱卫士速捕乱党。留
守布敦,持梃击倒伪太子,乱党遂奔,被擒数十名。高和尚逃去,惟著挺身请囚。高觿等亟
遣报上都,世祖闻报,立命和尔郭斯驰归讨逆,拿住高和尚及张易与王著,皆弃市。著临刑
大呼道:“王著为天下除害,今日虽死,他日必令人纪念,我死也值得了!”王著虽自称除
害,然矫令擅杀,不为无罪。
乱已定,世祖已返燕都,还道阿合马等冤死,拟加抚恤。枢密副使孛罗一作博罗。历陈
阿合马罪状,方大怒道:“该杀!该杀!只难为了王著。”复命剖棺戮尸,纵犬拖食,人民
聚观,无不称快。阿合马家产,籍没充公,复逮其子忽辛一作湖逊。至。忽辛时为江淮右
丞,既被逮,敕廷臣杂问,忽辛历指道:“汝等曾受我家钱财,怎么问我?”嗣至参知政事
张雄飞,先问忽辛道:“我曾受过你家钱财否?”忽辛答称没有,雄飞道:“如此说来,我
应当问你!”遂审实忽辛的罪名,正法伏辜。世祖复闻郝镇党恶,亦令戮尸。还有右丞耿
仁,与郝镇同罪,下狱论死。其余奸党,一律罢黜,并汰冗官七百十四人,罢官署二百余
所,内外总算一清。
世祖乃加意求治,遣都实一作笃什。穷探河源,命郭守敬定授时历,焚毁道书,创始海
运,诏诸路岁举儒吏,蠲免燕南、河北、山东逋赋。招衍圣公孔洙,为国子祭酒,提举浙东
学校,统是一时美政,传播人口。
忽有闽僧上言,报称土星犯帝座,防有内变。世祖本尊崇僧侣,曾拜拔思巴为帝师,皈
依释教。至是闻闽僧告变,自不免迷信起来。且因平宋以后,江南多盗,漳州民陈桂龙及兄
子陈吊眼,起兵据高安砦。建宁路总管黄华,叛据崇安、浦城等县,自号头陀军,称宋祥兴
年号,福州民林天成,也揭竿相应。又有广州民林桂方、赵良钤等,拥众万余,号罗平国,
称延康年号。虽经诸路元帅,剿抚兼施,或杀或降,然大势尚未平定。各处小丑未为小害,
故随笔略过。自闽僧告变后,复闻有中山狂人,自称宋主,有众千人,欲取丞相。京城亦得
匿名揭帖,内言某日烧蓑城苇,率两翼兵起事,定卜成功,愿丞相无忧等语!先是帝顯被
虏,至燕京,降封瀛国公,令与宋宗室大臣,寓居蓑城苇。既得揭帖,乃将蓑城苇撤去,迁
瀛国公及宋宗室至上都。疑丞相为文天祥,有旨召见。
天祥初入燕,至枢密院,见使相孛罗。孛罗欲使拜,天祥长揖不屈,仰首自言道:“天
下事,有兴有废,自帝王以及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没有?天祥今日,愿求早死!”孛罗
道:“汝谓有兴有废,试问从盘古至今,有几帝几王?”天祥道:“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
起?我今日非应考博学鸿词,何必泛论?”孛罗道:“汝不肯说兴废事,倒也罢了,但汝既
奉了主命,把宗庙土地与人,何故复逃?”天祥道:“奉国与人,是谓卖国,卖国的人,只
知求荣,还愿逃去么?我前除宰相不拜,奉使军前,即被拘执,已而贼臣献国,国亡当死;
但因度宗二子,犹在浙东,老母亦尚在粤,是以忍死奔归!”侃侃而谈,纯是忠孝。孛罗
道:“弃德祐嗣君,德祐系帝顯年号。别立二王,好算得忠么?”天祥道:“古人有言,
‘社稷为重,君为轻。’我别立君主,无非为社稷计算!从怀、愍而北,非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