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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汗复苏,后以为言,乃允下赦旨。既而疾愈,楚材奏言此后不宜田猎,窝阔台汗倒也静守
数旬。
转瞬隆冬,草萎木枯,又欲乘时出猎,只恐旧疾复作,未免踌躇。左右道:“不骑射何
以为乐?况冬狩本系旧制,何妨循例一行!”窝阔台汗遂出猎五日,还至谔特古呼兰山,在
行帐中纵情豪饮,极夜乃罢。次日迟明,尚未起床,由左右进视,已不能言。亟舁还宫中,
已是呜呼哀哉!
窝阔台汗初政时,颇能励精图治,勉承先业,及夏、金灭亡,渐成荒怠。七年时曾大兴
土木,筑和林城,并建万安宫;九年时筑璅林城,并建格根察罕殿;十年时筑托斯和城,并
建迎驾殿。于是广采美女,贮入金屋,后宫妃嫔,不下数百,称皇后者六人。第六后乃马真
氏,貌既绝伦,才尤迈众,蛾眉不肯让人,狐媚偏能惑主;用徐敬业檄中语,颇合身分。因
此窝阔台汗很是宠信,宫中一切,都由乃马真氏主持,别人不得过问。她生下一子,名叫贵
由,就是随军西征,尚未归国。乃马真后便与耶律楚材商议立后事宜,楚材道:“这事非外
姓臣子,所敢与闻!”乃马真后道:“先帝在日,曾令皇孙失烈门《元史》作锡哩玛勒。为
嗣,但失烈门年幼,嗣子贵由,在军未归,一时却难定议。”楚材道:“先帝既有遗命,应
即遵行。”言未已,忽闪出一人道:“嗣子未归,皇孙尚幼,何不请母后称制!”楚材视
之,乃是窝阔台汗生前嬖臣,名叫奥都剌合蛮。一作谔多拉哈玛尔。楚材道:“这事还须审
慎!”乃马真后笑道:“暂时称制,谅亦无妨!”楚材尚欲再谏,只见奥都剌合蛮怒目而
视,便也默然。
看官!欲知奥都剌合蛮的来历,待小子补叙明白。原来奥都剌合蛮是回回国商人,从前
窝阔台汗西征掳获回来,因他心性敏慧,善于推算,特命为监税官。嗣复擢掌诸路税课,置
诸左右,他便曲承意旨,日夕逢迎,尝侍窝阔台汗作长夜饮,窝阔台汗固非他不欢,就是六
皇后乃马真氏,也爱他便佞,异常信任。曾否与为长夜欢?至是创议母后称制,耶律楚材不
敢与辩,只好办理国丧,再作计较。窝阔台汗在位十三年,享寿五十六,庙号太宗。
丧葬事毕,乃马真后遂临朝听政,擢奥都剌合蛮为相国,无论大小政务,悉听裁决。还
有一个西域回妇,名叫法特玛,亦由窝阔台汗西征所得,选入后宫,作为役使,乃马真后也
很宠爱。奥都剌合蛮与她勾通,遇有反对的官僚,辄令法特玛从旁进谗,内外蒙蔽,斥贤崇
奸,以此朝右旧臣,黜去大半。也好唤作回回国。
耶律楚材很是郁闷,有时入朝谏争,听者一二,不听者八九。一日,闻乃马真后以御宝
空纸付奥都剌合蛮,令他遇事自书,遂勃然进谏道:“天下是先帝的天下,朝廷诏敕,自有
宪章,奈何得以御宝空纸,竟畀相臣!臣不敢奉诏!”乃马真后虽命收还,心中很是不乐。
过了数日,又降下懿旨,凡奥都剌合蛮所建白,令史若不为书,罪应断手。时楚材为中书
令,又进谏道:“国家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于令史何与?且事若合理,自当奉行,如不可
从,死且不避,何况截手呢!”乃马真后不禁气愤,喝令退出。楚材大声道:“老臣事太
祖、太宗三十余年,无负国家,后岂能无罪杀臣么?”言毕,免冠自去。奥都剌合蛮在旁,
即语乃马真后道:“躁妄如此,理应加罪。”乃马真后道:“他是先朝功臣,我所以格外优
容,今日却再行恕他,日后再说。”
自是楚材常称疾不朝,乃马真后也乐得清静。忽接东方密报,帖木格大王带兵来了。时
成吉思汗兄弟皆殁,惟帖木格尚存,先曾封镇东方,至是闻权奸蠹国,因率兵西来。乃马真
后不禁大骇,忙召奥都剌合蛮商议。奥都剌合蛮道:“可战便战,不可战便守;不可守,便
西迁,怕他甚么!”开口便想西奔,真是一个好相国!
乃马真后闻言,暗令左右甲士,预备西迁,心中恰未免徬徨。猛然记起耶律楚材,遂饬
内臣宣召。楚材既至,便与述及西迁事。楚材道:“朝廷乃天下根本,根本一摇,天下将
乱。臣观天道,当无他虞。若恐帖木格大王入京,何不令他子前往诘问,教他留兵中道,入
朝面陈?”乃马真后道:“他子曾在都内么?”楚材答一是字。乃马真后道:“你替我传
敕,遣他子速往何如?”楚材即前去照行。
帖木格在途中,闻皇子贵由带领西北凯旋军将到和林,又经自己的儿子,奉敕诘问,乐
得顺水推船,便道:“我来视丧,没有他意!”饬子归报,自率兵东归。贵由既至,乃马真
后欲立他为汗。独奥都剌合蛮及法特玛两人,以新君嗣立,定失权势,便在乃马真后前,说
要俟拔都回国,方可定议,免有后言。乃马真后听信了他,趣召拔都还朝,偏偏拔都心怀不
平,只是托故推病,屡愆行期。奥都剌合蛮权势益盛,招摇纳贿,无所不至,耶律楚材竟以
忧卒。他既知太乙数,为何不谢职归隐?乃马真后以旧勋谢世,例加赙赠。奥都剌合蛮以为
未然,并说楚材历事两朝,全国贡赋,半入伊家,还要甚么抚恤?乃马真后将信将疑,命近
臣麻里札往视,只有琴玩十余,及古今书画金石遗文数千卷,乃据实还报,才给赙赠如例。
后到至顺元年,方追封广宁王,赠太师,予谥文正。意在尚贤,所以备录。这且按下不提。
且说乃马真后临朝,倏忽间将及四年,西征军早已尽归,独拔都不至。会后罹重疾,几
致不起,乃亟召集诸王大臣,开库里尔泰会,立贵由为大汗。即位之日,边远属国,多来朝
贺,所得赏赐,备极优渥。贵由汗在位一月,已查悉海内炀蔽,夤缘为奸,只因母后尚在,
不便骤发。过了数月,乃马真后竟病逝了,奥都剌合蛮,方才倒运,被贵由汗执置诸狱,加
以大辟;嗣又查得回妇法特玛,行巫盅术,害皇弟库腾,遂把她裹入毡内,投诸河中。随从
妇女多处死,惟拖雷妃唆鲁禾帖尼,向在宫中静居,不作私弊,贵由汗遂敬礼有加。所有内
外事宜,亦时与商议,拖雷妃遂渐渐干政。
贵由汗在位二年,除整饬宫禁外,无甚大政,且因手足有拘挛病,尝不视事。秋间西
巡,至叶密尔河,沿路犒赏无算。居西数月,自谓西域水土与身体相宜,颇有恋恋不舍的意
思。拖雷妃唆鲁禾帖尼还道贵由汗与拔都有隙,久停西域,必有他图,遂遣心腹密告拔都,
令他善自为备。谁知贵由汗并无意见,不过在外养疴。一过残年,病竟大渐,遽尔去世。
皇后斡兀立海迷失曾随驾西幸,至此秘不发丧,先遣人赴告拖雷妃及拔都处,自请摄国
以待立君。拔都得拖雷妃密报,正启程东行,来见贵由汗,剖明心迹。途次接着耗闻,并皇
后摄国的意旨,权词应允。于是皇后乃发丧回宫,号贵由汗为定宗,自抱犹子失烈门,临朝
视事。
是年国内大旱,河水尽涸,野草自焚,牛马多死亡,民不聊生。诸王及各部,群言失烈
门无福,不宜为汗,因此人人觖望,咸怀异心。拔都在阿勒塔克山待着,拟召集诸王,开库
里尔泰大会。迨及会期,只术赤、拖雷后裔赴议,他如察合台已死,其子也速、蒙哥未到;
窝阔台汗诸子,也都裹足不前,仅由皇后海迷失,遣使巴拉与会。各人都依次坐定,巴拉起
坐道:“从前太宗在日,命以皇孙失烈门为嗣,谅诸王百官,亦曾闻着,今由皇后抱失列门
听政,实是遵着太宗遗嘱,诸王百官,应无异议。”正说着,忽听有一人高声道:“太宗既
欲立失烈门,应该早立,何故太宗崩后,别立定宗,难道也有太宗遗命么?”巴拉视之,乃
是拖雷子忽必烈,便道:“太宗崩逝,失烈门甚幼,国家不可无长君,所以改立定宗;今定
宗复崩,失列门稍长,自应遵着太宗遗命!”言至此,拖雷第二子末哥,失笑道:“太宗遗
命,何人敢违?只六皇后乃马真氏及汝等大臣,前时立定宗,已违遗嘱,今日反教我等遵
着,岂不是自相矛盾么?”一唱一和,无非为自己兄弟计。大众鼓掌如雷,弄得巴拉面红颊
赤,无词可答。这使本是难为,何故独来献丑。
是时速不台亦已殁世,其子兀良合台在会,亦起座道:“据巴拉说,国不可天长君,我
意亦是云然;现在年长望重,诸王中莫如拔都,何不推他继立呢!”又是一派。拔都道:
“我无才德,不愿嗣位!”大众齐声道:“王既不自立,惟王审择一人,早决大计!”拔都
道:“我国幅员甚广,若非聪明睿智,似太祖一般人物,不能继立,我意不如蒙哥!”推重
蒙哥,殆隐受拖雷妃之运动耶!大众道:“就此定议!”蒙哥起座固辞,末哥道:“大众都
要拔都选择。哥哥前无异言;今选了哥哥,奈何不从!”
拔都道:“末哥言是!”
议既定,巴拉返报,皇后海迷失及诸子等,很是不悦。复遣使告拔都,以会议应在东
方,不应在西土;且宗王未集,义不能从。拔都复称祖宗大业,未可轻授,今已推立蒙哥为
主,请屈意相从;如必须开会东方,亦可照允等语。遂令蒙哥东行,由拔都弟伯尔克率着大
军拥卫。拔都仍自驻西方,作为外援。于是东方又拟开会,由拖雷妃唆鲁禾帖尼为主,再召
诸王大臣与议。奈太宗、定宗后裔,仍然未至,拔都着人往劝,亦不见答。当下拔都大愤,
申令各地,决立蒙哥为主,宗亲中如或梗议,有国法在,不得相贷。诸王大臣,惧拔都威
势,再开大会于斡难河,除太宗、定宗子孙,及察合台后王不至外,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