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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此天才,后日包管稳步云梯,过于尔我。”端居道:“小弟止有小女,实欲择一佳婿。今日幸遇公郎,只一对而令我羡赏。后日鹏程,诚如朱兄之言。使小女得配君子,是我所深愿也。”
朱天爵听了,大喜道:“端兄言出真诚,一言为定。昌兄不必过谦。”因又问昌全道:“兄可曾带得有聘物在身边吗?”昌全道:“小弟偶尔出门,实不曾带得。”端居道:“古人一丝为定,不在轻重多寡。”昌全想了一想,道:“小儿身上倒有一件,不知可作得聘物?”朱天爵忙问道:“令郎带的是甚么物件?”昌全道:“小儿带的,还是祖上传遗一块汉玉,良工琢成一对双鱼。小弟留作镇家之宝,就将此为定,可好吗?”朱天爵道:“这是绝妙的宝物。有此美玉无瑕,使他夫妻如鱼水之欢。即温家之玉镜台也。有何不可?”遂对端居道:“兄进去,领了令爱与昌学生一同出来,我自有处。”
端居遂走入内,领了二人出来。昌全看见他女儿,垂垂丝发,窄窄弓鞋,十分可爱。又见两孩子竟象终日相熟的一般,嘻嘻说笑。朱天爵遂立起身来,说道:“今日迎神会定是吉日,可使昌学生拜见了岳丈,端姑娘拜见了公公。”端居大喜,忙叫取毡单出来。
此时众妇女俱在后堂观看。不一时铺下红毡,朱天爵搀他二人,拜了昌全四拜,又拜了端居四拜。即向昌谷腰间解下玉鱼。果见玉色莹然,制手精美,随付与端居。端居一看,虽是一块玉,却已制成两个比目鱼儿。因啧啧赞好道:“真是世家旧物。得此不啻连城矣。”朱天爵复取来,递与容姑道:“双鱼聘定。你二人日后宜室宜家,振振麟趾,受金章紫诰之封。”遂使他二人也对拜了四拜,又使他二人入内拜了丈母与姑娘。
拜完,昌谷方才出来,坐在席上吃酒。一个得了佳婿,一个聘了佳妇,二人甚是欢喜,俱谢朱天爵撮合之功。二人彼此称为亲家,又饮了半晌,见日色已低,昌全、朱天爵方才与端居作别,带了儿子进城。到了半路,昌全又与朱天爵别过,方同儿子慢慢的走回家中。见了杜氏,遂将儿子定亲之事,从头至尾细细说知。杜氏也甚欢喜。自此昌端二姓结成儿女亲家,愈加亲热。时朝月节,送盘送礼,往来热闹不题。正是:
生前想是并头莲, 今始双鱼种玉田。
为甚相逢三订约, 要将成败弄情缘。
却说此时天下虽然全盛,只奈边疆没有良将,遂致军威不振,兵马不充,朝廷甚是忧虑。当有阁臣与大司马商议道:“目今边将屡屡有告急文书,求增兵添将。若要考选将才,募集壮士,一来又要骚扰天下,二来又未免虚计岁月,缓不济事。为今之计,莫若将历年军籍这些逃亡之人,勾摄而来,不下数万,仍编入军伍,以备边庭之用。则兵不劳而边庭永固可守矣。”朝臣皆以为然。大司马王常即出名上了一本,本内备细条陈。天子见了,龙颜大悦道:“以四方无用之逃民,作九边王家之劲卒。深为得体。”遂批准了,着部臣商酌行之。
部臣奉旨,不敢停留,遂将在逃的军籍查明,连夜做成文书,差人发在驿递铺中,叫他照文书打到各府州县去,追摄解来。驿丞见是奉旨紧急军情,不敢迟延时刻,随即从省至府,从府至县,文书雪片的下来。早有文书到了松江府中。府尊看罢部文,即抄出来文,星夜发与各县。华亭县县官丁廷举,接了来文,见是勾摄逃军严紧事情,随照来文名姓,另签出牌票,差人分散到各图各里去追摄不提。
却说昌全自从与端居结亲,见媳妇如此有才,心中甚是欢喜,自己专心训教昌谷,望其早成。遂在家中收拾了一间书室开馆,附近居邻知其饱学,俱争送儿子来拜从。昌全再三推辞,止留了四个学生,陪伴昌谷读书。
忽一日清早,昌全尚未起身,早有两个青衣敲门。昌俭开了门问道:“二位何事,如此早来?”两个青衣道:“我们是奉大爷之命,要见你相公有句话说。”昌俭见说是本县大爷差来的,不敢怠慢,连忙请进道:“我相公尚未起身,二位请坐着,我进去通知。”二人走入堂中客位坐下,昌俭遂走到房门外,低低说道:“外边有两个差人,说是县里大爷差来,要求见相公的,今在堂中坐等。”
昌全忽然听见,因想道:“这又奇了!我自入学宫,足迹不至公堂,又无公事干涉,为何这丁父母使人来请我?”因说道:“你可出去回他说,我相公无事于公门,又非通家世谊,又无师友之交,去见亦可,不去亦可。如必欲要见,等早堂时去可也。”
昌俭只得走出回复差人。差人道:“大爷立候要见,你快进去说声。”昌俭又进来说,杜氏道:“大爷乃一县之父母,他既着人来请,毕竟有事要与你商量。你也不可十分固执,见见何妨?不可拂其来请之意。”
昌全听了,只得起来梳洗,走出堂中见了二人。拱拱手道:“不知丁父母何事要见小弟?有劳二位早来。”差人因知他是县里有名的秀才,一时不好变脸,因上前说道:“大爷有件疑难讼事,久闻得相公饱学,要请一见。今老爷坐在后堂,立等相见。”昌全听了,说道:“既是如此,待我进去换了衣服同去。”差人道:“这个倒不消了。老爷今在后堂,不妨随身亵衣相见。”昌全道:“见官长岂可如此?换了大衣去才是。”
差人见他要进内去,忙拦住道:“相公不必进去了。若再迟挨,恐累我们受责。”昌全见他们如此紧急,因问道:“端的你老爷有何事要见我?”差人道:“有事无事,我们不知。相公见过,自然晓得。”昌全没奈何,只得随了差人出门而去。只因这一去,有分教:
祸福须臾,别离顷刻。
不知见了县尊果是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昌秀才遭祖籍戍边 杜娘子随夫军出塞
词云:
飞灾横祸,何事放人不过。好好夫妻,捉为戍卒,一个又还一个,沙尘远簸,驱车上那得安眠稳坐。慢说红颜,一任青春,也应折挫。
右调《柳梢青》
话说昌全见差人不容他进去换衣,心下也暗暗惊慌,却细想无愧,只得同了差人走到县中。早有一个先传进去禀了知县。不一时,知县坐堂,差人遂带了昌全,上堂禀道:“在逃军犯一名昌全,已勾到来见老爷,乞老爷销牌。”
昌全忽然听见,吃了一惊,正打点行礼,只见知县说道:“这个礼不消行了。本县奉兵部明文缉获逃军,解去边庭守戍。你今册上有名,便是逃军,不是生员了。可速速回家打点,本县即拨长差起解。”昌全听了,吓得面如土色,只得跪下说道:“生员祖父诗礼传家,今又谬列青衿,已沐老父母大人之恩久矣。即祖上原系军籍,然年深日远,存亡代谢,还求老父母大人念生员斯文一脉,不堪军卒之劳,乞求培植作养,生员受恩不浅。”
说罢,即叩下头去。丁知县道:“此虽兵部明文,却奉的是朝廷旨意,谁敢有违?本县纵欲挽回,册籍姓名相对,亦无可挽回之处。莫说你一个秀才,即显宦之家,册上有名,亦与庶民军籍同等,一样解去。你不必苦辩,料想推辞不得了。”说罢,即叫原差押他归家,同军妻一齐起解。原差即押着昌全,出了县门而来。
此时杜氏见丈夫同了差人进县,因想道:“既是县尊好意相请,为何不见名帖?又为何差人不放转身?事有可疑。”即叫家人昌俭到县中打听。昌俭看见家主如此,连忙飞奔来家,告知主母道:“不好了!相公被县官问成充军了!”杜氏听了不信,因大怒道:“你这奴才胡说!相公又不曾犯法,为何如此大惊小怪,胡言乱语?”
昌俭见主母不信,遂放声大哭道:“奶奶!果然相公不好了!县官奉了朝廷旨意,搜获逃军。说我家祖上原是军籍,连奶奶也是军妻。如今差人押着相公回家,就要起身了!”杜氏听见是真,只吓得魂飞天外,因大哭道:“家门不幸,奇祸忽来!怎一旦就至于此?”正哭着,忽听见丈夫同差人回家,杜氏也不顾内外,连忙跑出堂中。昌全见了杜氏,早跌跌脚儿,泪如泉涌。道:“我是祖籍有名,应该充军。奈何累及贤妻,亦不能免!”说罢,二人大哭一场。
昌谷在旁,看见父母哭得伤心,也放声哭起来。众邻居见他家忽起哭声,俱来相问,方知是军籍,要解到边上守城当兵。俱说道:“昌相公是斯文人,奶奶又不曾出门惯的,如何去得?”又见有旨意要人,知不能免,遂大家相劝道:“如今哭也无用。且商量打点要紧。”又见差人发话勒逼着要起身,昌全再三哀求他宽限数日。差人嚷道:“你莫要不知利害。这是奉旨起解军犯,比不得宗师吊考。谁敢停留片刻?你若不知事,我就要动手了。”因取出绳子就向昌全项上套来。
众邻居连忙劝住道:“大哥不要性急,有话慢慢的从长计较。”差人见有人劝,也就住手道:“没甚商量。只是立刻起身要紧。”内中一个年老的邻居王爱泉说道:“公门里面好修行。今昌相公又不是自己犯法,也只为受祖上的军籍之累。既要他背井离乡,也让他设法些路上的盘缠,方好出门。就是二位差来一场,也要尽个礼儿。”差人说道:“这老爹倒还说得有理。我们清早晨走到如今,连茶水也不曾见面。难道叫我饿着等他不成!”王爱泉道:“可怜呀!他们一家俱哭得昏天黑地,那个还来照管列位?请坐下,我们替他收拾来请你吧。”
众邻居一齐动手,不一时酒饭齐来,打发差人自吃。昌全夫妻三人哭做一团,那里还知道饥饱?早有张妈妈、李婶婶劝住,只得吃了一碗。王爱泉对着昌全说道:“官府限紧,相公若央人去求宽限,必先要安顿差人,免得他言三语四,乱人心曲。”昌全道:“小弟此时寸心已乱,青黄无主,那里还有甚主意!总求老丈为我排纷,小弟无不领命。”王爱泉道:“差人见钱,猫鼠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