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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的什么?你们在谈些什么?你跟班纳特小姐在谈些什么话?说给我听听看。”
“我们谈谈音乐,姨母,”费茨廉上校迫不得已地回答了一下。
“谈音乐!那么请你们说得响一些吧。我最喜爱音乐。要是你们谈音乐,就得有我的份儿。我想,目前在英国,没有几个人能象我一样真正欣赏音乐,也没有人比我趣味更高。我要是学了音乐,一定会成为一个名家。安妮要是身体好,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名家的。我相信也演奏起来,一定动人。乔治安娜,现在学得怎么样啦,达西?”
达西先生极其恳切地把自己妹妹的成就赞扬了一番。
“听到她弹得这样好,我真高兴,”咖苔琳夫人说:“请你替我告诉她,要是她不多多练习,那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姨母,你放心吧,”达西说,“她用不着你这样的劝告。她经常在练习。”
“那就更好。练习总不怕太多,我下次有空写信给她,一定要嘱咐她无论如何不得偷懒。我常常告诉年轻的小姐们说,要想在音乐上出人头地,就非要经常练习不可。我已经告诉班纳特小姐好几次,除非她再多练习练习,她永远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常常对她说,柯林斯太太那里虽然没有琴,我却很欢迎她每天到罗新斯来,在姜金生太太房间里那架钢琴上弹奏。你知道,在那间房间里,她不会妨碍什么人的。”
达西先生看到姨母这种无礼的态度,觉得有些丢脸,因此没有去理她。
喝过了咖啡,费茨廉上校提醒伊丽莎白说,她刚刚答应过弹琴给他,于是她马上坐到琴边去。他拖过一把椅子来坐在她身旁。咖苔琳夫人听了半支歌,便象刚才那样又跟这一位姨侄谈起话来,直谈得这位姨侄终于避开了她,从容不迫地走到钢琴跟前站住,以便把演奏者的美丽的面貌看个清楚明白。伊丽莎白看出了他的用意,便趁机住手,回过头来对他娇媚地一笑,说道:
“达西先生,你这样走过来听,莫不是想吓唬我?尽管你妹妹的确演奏得很好,我也不怕。我性子倔强,决不肯让别人把我吓倒。人家越是想来吓倒我,我的胆子就越大。”
达西说:“我决不会说你讲错了,因为你不会真以为我存心吓你;好在我认识你很久了,知道你就喜欢说一些并不是你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伊丽莎白听到人家这样形容她,便高兴地笑了起来,于是对费茨廉说道:“你表兄竟在你面前把我说成一个多糟糕的人,教你对我的话一句也不要相信。我真晦气,我本来想在这里骗骗人,叫人相信我多少有些长处,偏偏碰上了一个看得穿我真正性格的人。……真的,达西先生,你把我在哈福德郡的一些倒霉的事儿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你这是不厚道的……而且,请允许我冒昧说一句,你这也是不聪明的……因为你这样做,会引起我的报复心,我也会说出一些事来,叫你的亲戚们听了吓一跳。”
“我才不怕你呢,”他微笑地说。
费茨威廉连忙叫道:“我倒要请你说说看,他有什么不是。我很想知道他跟陌生人一起的时候,行为怎么样。”
“那么我就讲给你听吧;我先得请你不要骇怕。你得明白,我第一次在哈福德郡看见他,是在一个舞会上,你知道他在这个跳舞会上做些什么?他一共只跳了四次舞!我不愿意叫你听了难受,不过事实确是这样。虽说男客很少,他却只跳了四次,而且我知道得很清楚,当时在场的女客中间,没有舞伴而闲坐在一旁的可不止一个人呢……达西先生,你可不能否认有这件事哟。”
“说来遗憾,当时舞场上除了我自己人以外,一个女客也不认识。”
“不错;跳舞场里是不作兴请人家介绍女朋友的。……唔,费茨威廉上校,再叫我弹什么呢?我的手指在等着你吩咐。”
达西说:“也许我当时最好请人介绍一下,可是我又不配去向陌生人自我推荐。”
“我们要不要问问你的表兄,这究竟是什么缘故?”伊丽莎白仍然对着费茨威廉上校说话。“我们要不要问问他,一个有见识、有阅历、而又受过教育的人,为什么不配把自己介绍给陌生人?”
费茨威廉说:“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用不着请教他。那是因为他自己怕麻烦。”
达西说:“我的确不象人家那样有本领,遇到向来不认识的人也能任情谈笑。我也不会象人家那样随声附和,假意关切。”
伊丽莎白说:“我谈起钢琴来,手指不象许多妇女那么有气派,也不象她们那么有力和灵活,也没有她们弹得那么有表情。我一直认为这是我自己的缺点,是我自己不肯用功练习的缘故。我可不信我的手指不及那些比我弹奏得高明的女人。”
达西笑了笑说:“你说得完全对。可见你的成绩要好得多。凡是有福份听过你演奏的人,都觉得你毫无欠缺的地方。我们两人可就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表演。”
说到这里,咖苔琳夫人大声地问他们谈些什么,打断了他们的话。伊丽莎白立刻重新弹起琴来。咖苔琳夫人走近前来,听了几分钟以后,就对达西说:
“班纳特小姐如果再多练习练习,能够请一位伦敦名师指点指点,弹起来就不会有毛病了。虽说她的趣味比不上安妮,可是她很懂得指法。安妮要是身体好,能够学习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位令人满意的演奏者。”
伊丽莎白望着达西,要看看他听了夫人对他表妹的这番夸奖,是不是竭诚表示赞同,可是当场和事后都看不出他对她有一丝一毫爱的迹象、从他对待德·包尔小姐的整个态度看来,她不禁替彬格莱小姐感到安慰:要是彬格莱小姐跟达西是亲戚的话,达西一定也会跟她结婚。
咖苔琳夫人继续对伊丽莎白的演奏发表意见,还给了她许多关于演奏和鉴赏方面的指示。伊丽莎白只得极有忍耐地虚心领教。她听从了两位男客的要求,一直坐在钢琴旁边,弹到夫人备好了马车送他们大家回家。
第32章
第二天早晨,柯林斯太太和玛丽亚到村里有事去了,伊丽莎白独自坐在家里写信给吉英,这时候,她突然吓了一跳,因为门铃响了起来,准是有客人来了。她并没有听到马车声,心想,可能是咖苔琳夫人来了,于是她就疑虑不安地把那封写好一半的信放在一旁,免得她问些卤莽的话。就在这当儿,门开了,她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走进来的是达西先生,而且只有达西一个人。
达西看见她单独一人,也显得很吃惊,连忙道歉说,他原以为太太小姐们全没有出去,所以才冒昧闯进来。
他们俩坐了下来,她向他问了几句关于罗新斯的情形以后,双方便好象都无话可说,大有陷于僵局的危险。因此,非得想点儿什么说说不可;正当这紧张关头,她想起了上次在哈福德郡跟他见面的情况,顿时便起了一阵好奇心,想要听听他对那次匆匆的离别究竟有些什么意见,于是她便说道:
“去年十一月你们离开尼日斐花园多么突然呀,达西先生!彬格莱先生看见你们大家一下子都跟着他走,一定相当惊奇吧;我好象记得他比你们只早走一天。我想,当你离开
伦敦的时候,他和他的姐妹们一定身体都很好吧?”
“好极了,谢谢你。”
她发觉对方没有别的话再回答她了,隔了一会儿便又说道:
“我想,彬攻莱先生大概不打算再回到尼日斐花园来了吧?”
“我从来没有听到他这么说过;不过,可能他不打算在那儿久住。他有很多朋友,象他这样年龄的人,交际应酬当然一天比一天多。”
“如果他不打算在尼日斐花园久住,那么,为了街坊四邻着想,他最好干脆退租,让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固定的邻居,不过彬格莱先生租那幢房子,说不定只是为了他自己方便,并没有顾念到邻舍,我看他那幢房子无论是保留也好,退租也好,他的原则都是一样。”
达西先生说:“我料定他一旦买到了合适的房子,马上会退租。”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她唯恐再谈到他那位朋友身上去;既然没有别的话可说,她便决定让他动动脑筋,另外找个话题来谈。
他领会了她的用意,隔了一忽儿便说道:“柯林斯先生这所房子倒好象很舒适呢。我相信他初到汉斯福的时候,咖苔琳夫人一定在这上面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吧。”
“我也相信她费了一番心思,而且我敢说,她的好心并没有白费,因为天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懂得感恩报德的人了。”
“柯林斯先生娶到了这样一位太太真是福气。”
“是呀,的确是福气;他的朋友们应当为他高兴,难得有这样一个头脑清楚的女人肯嫁给他,嫁了他又能使他幸福,我这个女朋友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过她跟柯林斯先生结婚,我可不认为是上策。她倒好象极其幸福,而且,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她这门婚姻当然攀得很好。”
“她离开娘家和朋友都这么近,这一定会使她很满意的。”
“你说很近吗?快五十英里呢。”
“只要道路方便,五十英里能算远吗?只消大半天就到得了我认为很近。”
伊丽莎白嚷道:“我从来没有认为道路的远近,也成了这门婚姻的有利条件之一,我决不会说柯林斯太太住得离家很近。”
“这说明你自己太留恋哈福德郡。我看你只要走出浪搏恩一步,就会嫌远。”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禁一笑,伊丽莎白觉得自己明白他这一笑的深意:他一定以为她想起了吉英和尼日斐花园吧,于是她红了脸回答道:
“我并不是说,一个女人家就不许嫁得离娘家太近。远近是相对的,还得看各种不同的情况来决定。只要你出得起盘缠,远一些又何妨。这儿的情形却不是这样。柯林斯夫妇虽然收入还好,可也经不起经常旅行;即使把目前的距离缩短到一小半,我相信我的朋友也不会以为离娘家近的。”
达西先生把椅子移近她一些,说道:“你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