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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觉得脑海里闪过一道炫目的光芒,浑身震颤,不由得心头火起。他的意识移到双腕和双手上。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欲望,那就是要杀她而无法自制的欲望。他的手攥得紧紧地,只有当手在她的脖子上合拢的时候,他才会满足。
没等他的身子冲上去,她的脸上有一种顿时醒悟的狡猾表情,一眨眼她已经跑到了门外,接着一口气跑回屋子,把门反锁起来。她害怕,但又自信。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在悬崖的边缘上摇摇欲坠,却又奇怪地相信自己能够站稳脚跟。她知道她的聪明智慧会战胜他的。
她站在房间里,激动而兴奋地颤抖着,她可以凭借自己清醒、聪明的头脑,最终可以战胜他。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她现在明白,只要一不注意,就有可能死在他的手上。想到这里,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紧张而又兴奋的病态的情绪,就像一个人面临着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危险,可是不肯往下看,也不承认害怕。
“后天我就要离开这儿。”她自言自语道。
她只是不想让杰拉德认为她是害怕他,认为因为她怕他才逃走了。从根本上说,她并不怕他。她知道避开他的暴力行动是为了自己。不过,她甚至都不害怕他的人身侵犯。她想要向他证明这一点。她要向他证明,不管他是什么人,她都不害怕。只要证明了这一点,她就可以永远地离他而去。可是同时她也明白他们俩之间的斗争虽然是很可怕的,但并没有什么决定意义。她想树立自信心,不管遇上多少恐怖,也决不害怕,决不屈服。他不能够吓倒她,也不能够控制她,更不能够对她使用任何权利。她将坚持这一点,直到经过行动的证明。一旦证明了,她就永远摆脱了他。
可是,前她还没有向他或者向自己证明这一点,所以她仍然依附于他,不能摆脱他而独立生活。她在床上坐着,身上裹着被子,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无休无止地思考着,却好像什么思路都没有。
“他似乎并非真心爱我,”她对自己说,“他不爱我。他希望他所遇到的每个女人都爱上他,他甚至并不知道他在这么做。他故意地不去搭理女人,这只是个小小的伎俩,其实他心里老是在算计着她们。他的大男子主义使我感到厌烦透顶,再没有比这更加愚蠢的了。说真的,这些男人自以为是地不可救药了,可笑——这些神气的家伙们。
“他们都一个样。瞧瞧伯基吧,他们只是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别的一无所长。真的,他们只是由于孤陋寡闻,才变得如此自高自大。
“至于勒尔克,他的内心却比杰拉德要充实千百倍。杰拉德只能像老驴拉磨,一直拉下去。然而,磨盘下面再也没有玉米,磨子转呀转的,里面却早已空空如也——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相信同样的事,干着同样的活儿。噢,我的天啊,就这样下去的话,石头也要给磨得不耐烦的。
“我不崇拜勒尔克,但他至少是个自由自在的人,他不会死死地坚持着自己男性的自负。唉,上帝,我一想到杰拉德,他的工作——那些在贝尔多弗的办公室,还有那些煤矿——就感到恶心。我和那些有什么关系!——他还自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女人的情人呢!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他!
“在德累斯顿,至少我可以把所有这一切都抛于脑后,可以找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去做。比如赏心悦目地观看音乐舞蹈表演,观看德国歌剧和话剧,去感觉一下德国艺术家的生活,想必也会十分开心。还有勒尔克,他的确是个艺术家,一个自由自在的人物。最主要的是,我可以避开所有这一切,这些不断重复的丑恶的粗俗行动和言辞。
“肖特兰茨!天呀!想想看要住在那儿将是怎样的情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三个星期——
“不,我简直不敢想像,太让人受不了了。”
想到这儿,她惊恐万状,实在不敢再往下想。
她想到了日子一天接一天,这样如此机械地永远地交替下去。她不禁地心怦怦直跳,心中感到十分忧虑。这嘀嗒而过的时间,这指针的嚓嚓行走,这一小时又一小时,日复一日的周而复始,犹如可怕的锁链——啊,天啊!这所有都是那么可怕,而且叫人无路可逃,无路可走。
她几乎在祈求杰拉德在她身边,把她从那可怕的想法当中拯救出去。咳,她孤独地躺在那儿,面对那可怕的时钟,听着它那没有休止的滴答声,真是在备受煎熬。整个一生,整个生命,都化成了这嘀嗒、嘀嗒、嘀嗒的声响,然后是钟点的敲击声;接着又是响个不停的嘀嗒声,指针无休止地在嚓嚓转行。
杰拉德救不了她。他自己、他的身体、他的动作、他的生命——也是一样地在滴答作响,同样在顺着钟面作着移动,做着可怕的机械运动。他的亲吻、他的拥抱又算得了什么?
啊,为什么没有人给她温暖?为什么没有人拥她入怀?给她以休息,让她美美地、彻底地恢复健康的安宁呢?啊,为什么没有人把她搂在怀里,让她平平安安地睡上一觉?她是那么渴望能在别人怀中甜甜酣睡。她总是在没有人保护她的情况下睡觉,今后也摆脱不了这种景况。哦,她怎么能够忍受住这无尽的重负,这种永久的负荷呢。
杰拉德!他能把她搂在怀中,保护着她睡觉吗?哈,他自己还得由人哄着入睡呢——可怜的杰拉德,他需要从她身上获得了满足和休息,也许这就是他老是纠缠她的原因,就像饥肠辘辘的婴儿哭着要吃奶一样;也许这就是他对她怀有不可遏止的欲念和激情的秘密所在——他需要她哄他入睡,给他安抚。怎么会这样!难道她是他的母亲吗?她的情人竟是一个夜夜需要看护的奶娃娃?她瞧不起他,一点儿也瞧不起他,她硬了硬心肠。
此时,杰拉德坐在自己的房间中看书。古迪兰走了以后,他的欲望受到了阻碍,呆呆地在床边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许久他才抬起头来,意识到应该上床睡觉。他感到很冷,一会儿,就在黑暗中躺下了。
但是,黑暗,重重的黑暗扑面而来,吓得他魂不附体,使他无法忍受。于是,他起来把灯点上,他坐了一会儿,直视着前方,愣愣地。他根本没想过古迪兰,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想,一片空白。
然后,他突然起身下楼去找书。每每当他不能够入睡的时候,他对黑夜的来临总感到惊慌害怕。面对着失眠的夜晚,在恐怖中守更,对他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于是他静坐在床上看书,像一尊石雕,一看就是几小时。他的脑子敏捷地阅读着,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理解。他就这样毫无意识地僵持着,读了一个通宵。最后,他厌倦了,对自己的一切都感到恶心,于是便倒头睡了两个小时。
起床后他觉得浑身都是力量。古迪兰几乎没有跟他说话。只是在喝咖啡的时候对他说:
“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们一起出发,到因斯布鲁克再分开好吧?这样面子上要好看些。”他要求她。
“也许吧。”她说。
她呷着咖啡说“也许”时,她的吸气声令他觉得很恶心,他马上站起身走了。
他为明天的行程做了安排,然后准备出发去滑一天的雪。他告诉维尔特,他可能到玛丽亚山上,也可到下面的村子去。
对古迪兰来说,这一天像春天一样充满着希望。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摆脱束缚了。一股新的生命的泉水在她的身上升腾。她慢慢打点着行装,浏览一本本的书,把每一件衣服都试穿一下,在镜子中看着自己的模样,忙得不亦乐乎。她感到重新获得了新的生命,乐得像孩子一样,她那温柔而丰满的身体,那愉快的神情,让每个人都认为她魅力十足,楚楚动人。然而,在这笑容下面,却隐藏着可怕的死亡。
下午她要和勒尔克一起出去。她对明天仍感到茫然,或许这才是生活的乐趣。明天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她甚至会和杰拉德回英格兰。而白雪皑皑的今天则是通向一切未知可能性的五彩斑斓的开端。各种可能性——那正是令她神魂颠倒的魅力所在。未来全都是可能性——只有死亡是必然的,除了死亡,什么都只是一种可能。
她并不想让每一件事都成为现实。她忽然有一种希望,希望在明天的行程中由于某种始所未料的事件或行动,突然进入一个崭新的轨道。因此,虽然她想和勒尔克一起最后去一趟雪地,但她并不很想认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勒尔克也并不是个很严肃的人。他戴着棕色的丝绒帽,脑袋像栗子一样圆鼓鼓的。他那棕色的鹅绒帽边在他的耳朵上忽闪着,一缕稀稀的黑头发很顽皮地在他那又圆又黑的淘气的眼睛上飘拂。五官短小的脸上发光透明的棕色脸皮皱成一副奇怪的模样:他长得很奇怪,个子矮小,看上去像个侏儒,像只蝙蝠。而他穿着一套带绿色的衣服,显得瘦小孱弱,与众不同。
他为两个人带上了雪橇。于是他们驰骋在雪坡之间,白雪很强烈地映着他们俩冻得都几乎已麻木的脸。他们一路谈笑风生,妙语联珠,不时用好几种语言作着交谈。他们用胡思乱想替代了现实世界,一路上都充满了多样的幽默和胡编的瞎话。他俩的禀性在这种你来我往中撞击出点点火花。他们在尽情地游戏取乐,而且只想把俩人的关系维持在逢场作戏上:真是一场美妙的游戏啊。
勒尔克并不十分看重滑雪橇。他并不像杰拉德那样对滑雪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激情,勒尔克把雪橇一推,让它像一片飘在空中的叶子,疯狂地滑下去。这倒使古迪兰感到高兴,因为她实在讨厌杰拉德运动时绷紧每一块肌肉的样子。在一个转弯的地方,他们被甩出雪橇,摔倒在地上,然而他们安然无恙地从刺骨的雪地上爬起,随后哈哈大笑,调皮地喧闹着,像小精灵一样。她知道如果他心情好的话,他即使漫步在地狱里也不会作任何尖刻讥笑的评论。她很欣赏这些。似乎因此可以超然于尘世的厌烦,逃脱听天由命的乏味生活。
他嬉闹着直到日落西山,完全忘却了烦恼,忘记了时间。然后,当雪橇惊险地